四十
“穆哥哥说笑了,我哪能跟齐党魁比。”福红花的脸有些红了,她低着头说道。
“不过,红花你说的这个,相信很多人都心里明白。比如齐诗,比如左相,他们心里一定都明白。”
“左相那边一定会去拉拢三皇子的,我们这边嘛就不一定了,党魁不同意我们介入更多国政以外的事情。”福红花摇着头说道。
“我可以理解,你们商学党只支持皇权,不支持个人。”穆知教点着头说道。
“是的。”
“所以你能带着商学党倾向皇太子,我就很感激了。”穆知教再次拉起了福红花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但是穆哥哥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支持皇太子只是因为陛下支持他。如果陛下明天支持垚王,那商学党一定也会转向垚王。”福红花说道。
“而且,我们可不只有皇太子殿下和垚王殿下,还有其他几位皇子公主呢。”她幽幽的说道。
“你是觉得长公主?”穆知教疑惑的问。
“我什么都没说。”
“我明白你的顾虑,这也就是我必须拉拢垚王加入我们的原因。各个势力在这些皇子公主身边游离不定,我们必须要做最强大的那一个。”穆知教语气坚决的说道。
“不过,穆哥哥你有想过没有,陛下她会不会只是把垚王当成了一个挡箭牌?”福红花问道。
“或者只是一把杀人的刀呢?”
福红花说完,车内又陷入了沉默,她感到穆知教的手心全是汗水,但是他却没有说话。
“君主帝王的心意难测,穆哥哥也不必过多的深究了,我们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福红花安慰的说道。
“嗯。”穆知教叹了口气。
两人心里全都清楚,但却都没有说出来。如果福红花说得是事实,帝国皇帝只是把自己的三儿子当成一个挡箭牌和杀人的刀,那么不论是挡箭牌还是杀人的刀,终究都有不需要的那一天。
等到那时候,等到垚王被舍弃的时候,嫁给他的穆知教的女儿,下场会怎么样,就无需多言了。
“穆哥哥想向陛下推荐谁?”福红花幽幽的问道。
穆知教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摇着头说道:“现在来看,也只能是星岚了。星菁太不稳重,星梦你也知道她那个情况,只有二丫头最合适。”
“三皇子可比西靖大人的儿子有分量多了,不过星岚的年纪是不是比三皇子要年长啊?”
“女方年长这个情况在婚姻当中也不罕见。”穆知教回答。
“只要陛下同意,直接赐婚,其他全都不是问题。”
“星岚的相貌品行都是士族年轻女子里首屈一指的,不过......”福红花说着轻叹了一声。
“你是想说她的性格太软?太过于顺从?不能够影响垚王?”穆知教问道。
“不是的,我只是可怜这么好的孩子,也要成为工具。”福红花责怪的看了一眼穆知教。
“我这也是为了她,为了其他孩子们,为了穆家的以后,不得不这么做。”
“我理解,但认同还需要时间。”福红花说道。
穆知教握着福红花的手慢慢收紧。
“谢谢你,红花。”
“先别急着谢我,我可没做什么。”
“你能听我说这么多,还能帮我出出主意,梳理一下思绪,就已经很好了。”
福红花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才缓缓的说道:“我们不需要调查一下垚王么?”
“你是指哪方面?”
“他的性格,为人,喜好,甚至政治倾向。”福红花回答。
“红花你不会也相信那些传言了吧?”
“那些传言虽然夸张,但一定有一些内容是真的。”福红花语气坚定。
“你的意思是?”
“江东也有我们的人,我可以让他们先观察一下。”
“也好,又要让你帮我做事了。”穆知教笑着说。
“哼,这不就是穆哥哥你想要的结果么?”
“红花知我。”
他的话音刚落,车厢前侧传来了两声轻轻的敲击声,这是车夫在通知穆知教快到目的地了。
“行吧,如果还需要我做什么,穆哥哥你再告诉我。”福红花听到声音,松开了握着穆知教的手。
“嗯,我们先去见见皇太子殿下吧,恐怕殿下现在一定是很着急。”
“要现在就告诉皇太子么?垚王的事情?”福红花问。
“我会先透露一下,至少先让我们的皇太子和皇太子妃停止其他的念头。”穆知教轻声说着,语气有些发冷,福红花知道他的意思是在说,那夫妻俩想用穆星岚去联姻的事情。
“大人?”马车外面传来的护卫的声音。
“嗯,开门吧。”穆知教说着,轻轻地摸了摸福红花的脸。
马车门被打开,此时马车停在一条宽阔的路边,对面就是皇太子安金的府邸。
穆知教自然的下了马车,然后回身伸出了手说道:“小心慢下,福秘书长。”
福红花的手从车厢内伸出,轻轻的扶在了穆知教的手上,慢慢走下马车。
“多谢穆院首了。”
此时的两个人已经恢复成了中枢院院首和商学党的秘书长,彼此客气的说道。
没有人对他们同乘一辆马车感到诧异,这些大人物同乘一辆车的情形再多见不过了。
就连帝国的左右相都经常坐在一辆马车当中谈话,何况是他们两位呢。
……
此刻的光明城北城墙的一角,两个年轻人正一躺一坐的抬头看着天空,两人均是一副恬淡的神情,任由冬季午后带着凉意的寒风扫过脸庞。
光明城的城墙,有着足足可以二十个人并肩站立的宽度。因为守卫的是帝国的中心,这些城墙除了高大宏伟以外,上面还会有大队的卫戍部队巡视驻守。
但唯独这一段北面的城墙,因为城墙下面是一条宽阔的护城河,河面上更是连个桥都没有,完全就是一条天然的屏障。所以卫戍部队基本不会来这边巡视,于是这里就成了光明城中的年轻人都知道的,最便捷最容易的登高望远的地方。
城防和卫戍部队的官员们本来想出手制止,但却由于女皇帝得知这个事情以后说的一句:
“挺好的,建了那么高,不让年轻孩子上去看看就太可惜了。”
于是,官方断绝了想要阻止年轻人上到这面城墙上的念头,卫戍部队也只是偶尔过来巡视一下,即使看到了在城墙上的人,也只是会善意的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星梦,你说北面有什么?”此刻平躺在城墙上的男孩看着天空问道。
男孩不算特别英俊,但是面容平滑白皙,脸上轮廓分明,在同龄人当中也算是中上等相貌了。
“是北地和幽族人的国度。”穆星梦抱膝坐在他身边,同样看着天空说道。
“那再北边呢?”男孩又问。
“是北大洋。”穆星梦回答。
“那再北边呢?北大洋是没有尽头的么?”男孩继续问。
“这......”穆星梦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不知道,书里没写过。”
“好想去看看啊,看看那里有什么?”
“一定有人会去的吧。”穆星梦点着头。
“我想去,你想么?”男孩问。
穆星梦侧过头看着男孩的脸,他的表情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的生动又那么明朗。
穆星梦的脸微微一红,点着头说道:“我也想去。”
“太好了,我们要一起去。”男孩开心的说道。
“嗯。”
“那星梦你说,天空上又有什么呢?”男孩直直的看向了天空又问。
“嗯,云朵和星辰吧。”穆星梦收回了视线抬头说道。
“那云朵之上和星辰之间呢?”
“不清楚,有没有可能是神的住所呢?”穆星梦说得有些迟疑。
“星梦你还信神?”
“我信的,光明神。云蛟你不信么?”穆星梦问道。
“我觉得光明神不应该在天上,光明神应该在我们心里,而天空之上一定有着其他的什么东西。”水云蛟语气坚定的说。
“在我们心里。”穆星梦重复着他的话。
“是啊,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星辰中一定有着什么。”水云蛟喃喃说道。
“为什么?”穆星梦好奇的问道。
“我父亲说,星辰的运行都是有着特殊的规律,我觉得这些规律是有原因的。”
“比如太阳为什么会在白日升起黑夜落下?比如玉月,上月,太月为什么会在夜晚出现,而在白天又消失?”穆星梦听到他的话,微微的偏了偏头问道。
“对,很多,比如有一些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星辰,在夏天却看不到了。”水云蛟点头说道。
“我不清楚,但我相信万事万物都有原因。”穆星梦认真的回答。
“星梦你去了工程学院,一定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水云蛟的视线从天空之上回到了少女的脸庞。
“希望是吧,我父亲还没同意我去工程学院。”穆星梦悻悻的说道。
“星梦,对不起。”
“怎么突然这么说?”穆星梦眉头皱了起来问道。
“我去不了工程学院,不论是考试还是推荐信,我都不行。”水云蛟失落的说道。
“哦,没关系的,云蛟你本来也就是为了我......”
说着穆星梦脸上更红了,她用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继续说:“为了我,才想着要报考工程学院的。”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平时就要分开了。”水云蛟叹了口气。
“那云蛟你要去文学院么?”穆星梦小心的问道。
“是啊,看来只能如此了。”
穆星梦的小手突然握紧,有些结巴的说:“那......那......那我也可以去文学院的,正好我父亲......他......不想我去.......”
“星梦,工程学院不是你一直的追求么,你都考上了那就要坚持,穆院首一定会同意的。”水云蛟看着穆星梦红着的脸,他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哦。”
穆星梦看着水云蛟盯着自己,头渐渐低了下来。
“没关系的,虽然不在一个学院,不过都在冠斋,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水云蛟轻轻的朝着穆星梦伸出了手,想要去拉她的手。
但是穆星梦的小手却向后缩了缩,少女轻轻的摇着头。
“星梦,是我唐突了。”水云蛟的脸也涨红了,连忙说。
“等到我们从冠斋学成,我就让我父亲去和穆大人说。”他连忙说道。
“说什么......”穆星梦小声问道。
“说......”水云蛟挠着自己的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说我们俩的婚事啊。”
“哦。”
穆星梦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脸发烫的厉害,但是嘴角却微微的翘了起来。
水云蛟看她不否认的态度,有些兴奋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城墙边大声说道:
“所以,我们都要在冠斋好好学习!尽快学成!然后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去看看南境洁白的沙滩!去看看西边茂密的森林!去看看北地幽族人那宏伟的宫殿!去看看北大洋以外有什么!去看看昭远的草原和沙漠!去海斯盟看看那庞大的船队和分布在大海上的群岛!”
穆星梦看着他兴奋的背影,害羞又喜悦。
年轻的女孩在此刻并不知道北方有什么,也不知道天空之上,云朵和星辰间是不是住着神祇。她只知道,自己和这个男孩应该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