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祂吗？

    这不仅关乎女孩，也是星堂里许多人都有的疑惑。

    而说实话，来历不明的黑发少年慧曦便是这一桩真相最有可能的突破口。

    慧曦显然也一直保有着一部分心思在持续地思考这个问题，与他对视的云骋神情显得很严肃，慧曦空余时早已纵观过平日里的点点滴滴，这时认真回答说：“我不知道，至少他并未这样告诉过我，自我懂事起，他能做到的事便很符合我对‘神使’二字的理解，也从无可称出格的展现。”

    “但我直觉他们并不等同，在最后的时刻…”

    慧曦的眼神盖上些黯然：“我听到他说，‘我已经懂了，但你永远不会懂’。”

    云骋安静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语被说出时挑了挑眉，而后再次回身走了起来，她的步调并未受到一时驻停的影响：“最后时刻，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

    “他消失了！”慧曦有些倔强的打断少女。

    “好吧，看来你也并不清楚，这些少许佐证的指向似乎与你的直觉一致…”

    云骋并未介意，而是显露出一些追忆的神情，用轻松的语气感慨：“其实我有些希望他是，要知道十五年来偶尔我们也会有一些对话呢，能见到神…这是很了不起的事吧！”

    “‘祂最后度过了一段并不孤单的日子’，这样的话多少能让我受到一些安慰。”

    “只是一些自言自语。”

    她摆了摆手，背影后的目光转而幽深，情绪变得并不那么高昂：“那就这么说吧。”

    “愚蠢的人们在今日发难，想要杀死星堂之主，他们眼中的罪敌，我们心中的神。”

    “目前来看，他们已经将近成功了。”

    “也同样因此将血火直接燃到了早被他们用怨恨对准的天理星堂，想烧却顽固不化的已定型者，当然，这里指的便是我这样的大人。”

    “他们可是满口拯救的大善人，并不会对小孩子出手，这也是可以放任席可回去的一个理由。”

    “所以你现在其实也可以回去，要知道再跟我往前走，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顺便一提，这段话的第一句是骗你的。”

    她狡黠一笑松动了些气氛。

    “自海中来的‘秘海裁执’与空轨下的‘知岐侍应’是直接的刽子手，而背后的综秘海与天衡院，如今星球上最为庞然的两个大物，他们的领导者则是一同推动这一切的意志。”

    慧曦带着一些并未超出想象的意料听完，抓住信息后脑中有了一些轮廓，他知晓这确是今日之真实，但于他的认知还有不解，于是他问：“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觉得杀死一个神应当并不容易。”

    少女‘啧’了一声：“他们在阴影中偷偷摸摸了一整个纪年了，就算在祂重伤的当下应也确实并不容易，但星堂早已自戳双眼自缚手脚，说实话甚至都并未想到他们会在这时这么做…”

    “所以很惭愧的说…我们也并不清楚…”

    慧曦沉默，没有就此多做评价，只想了想后接着问出了心中的最大疑惑：“他们到底因何将星堂之主视为罪敌，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少女听到问话脚步一顿，慧曦也随之驻足，这次却听少女深吐出一口气，好像也有一些迷茫，她没有回头，只有声音透着些微沉重与烦躁，代表天理星堂初次对黑发少年诉说了一些残忍的真相：“因为…祂…”

    “曾…

    曾三次…

    …灭绝人类。”

    …

    愿望匀和中的气氛已经凝静了好一会儿，又是人愿带着晴朗的笑容与仿佛永远鲜活的好奇开口：“你们是在为我难过吗？”

    悦耳声音伴随的语气轻快，就如一个纯真又坦率的孩子在大声发问自己得到的生日礼物的华丽包装里到底装着什么。

    “可我并无大碍，并且将要顺利实现你们的愿望。”祂看女士二人已经沉默许久，有些担心地说道。

    在祂身旁的情绪总是会很活跃，晴安与女士心中都稍稍一痛，这或许是权柄的影响，也或许是真实的感受。

    此时的小男孩已经与先前有了一些不同，祂从愿望管理人中获取了沉睡年间的所有记忆，这个自心愿中走出的秘翁也因心愿发生了变化——

    祂的小小长发已经不是先前那般纯净高贵的完全淡金色，而是有不少丝缕染上了干竭血迹一样的褐红，它们斑驳不均，又如枯去的草，小男孩的长发变得不再柔顺，总有几丝褪迹的红不服贴地翘起，整个祂看上去就像生了什么严重的大病。

    这是人类与祂相伴的数千年岁月中从未记录过的异样情况。

    小男孩适应了一下新的状态，对天衡院的姐弟说：

    “真的不需要担忧，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倒不如说这应也并不是问题。”

    祂又挂上晴朗的笑：“我可是一个强大的秘翁，有那么厉害！”

    祂用双臂展开比划了一个广泛的范围，虽然因祂的体型这也并不太大：“一个秘翁并不那么容易出现问题，你们看到的一切变化都还在我之权柄所御的权能之内。”

    “它来源于一些正当的恨与带来勇敢的怒！从迷茫到醒来，踏路去灭除坏的东西都需要它们的存在。”

    祂抬头看着晴安与女士严肃认真地教导：“你并不能在一个不好的世界中只看见美好。”

    “两面一体的除戮与守护，严格来说，这才是完整的善性，也是祂所将衍生的愿。”

    祂说的全是道理，但晴安不能确定情况是否真如祂所说般轻易，他是一个大量攫取过‘提灯者’权柄倾向的新约者，能察觉作为集合的人愿显然与初醒时有了些显性的不同，姐弟二人能感受到彼此都是这般思虑，是女士斟酌后开口了：“我想我们需要抱以歉意，如果有可能，我们将随时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而星天混乱的当下还并不是可以优柔寡断的时候，她看到人愿睁大眼在听后顿了顿，继续说：“请允许我们暂且将目光放回当前情境…我想先请问，你是否准备再次开放愿望匀和？”

    人愿看到他们重新进入状态满意地用力点点头：“我想应当如此，这或许会是个艰难的时代，但既然我已经醒来。”

    …

    长道中的二人都沉默数息后，慧曦显然并不相信：“你确定这是真的吗？”

    “应该确实是真的，就算圣典上也记载，’祂曾直言需要人亡去‘。”

    “而最近的那次即是安魂曲的发射，那是包括三位冕下在内所有活过那个时代之人的记忆。”

    慧曦的神情有些难以名状，他的喉咙突地就像缺水一般干涩，他无法一下代入话语中受到‘灭绝’的人类，却不记得自己如何发出这句声音：“这不可能，这与我知晓的他或祂都不同…”

    …

    “那为何…”

    “那为何？”

    “你们还信仰祂？”

    少女一叹，抬头望了望并无余物的岩壁，又行步起来，但这次的步调放慢了少许：“我不确定，但我的一切都告诉我…”

    “这样做是正确的。”

    或许有些牵强的信念，少年跟上步伐却还是无言沉默。

    他想相信这真相的内中大有问题，半晌后才察觉气氛，于是主动转移话题问：“你看起来好像不大。”

    少女像是并未沉入低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随意夸赞了一句：“不错，嘴挺甜。”

    慧曦只好忍住疑问，听出这已是回避。

    但消停一会儿的眼镜突然小声插话：“祂的余晖快要彻底消散了，快让还能说话的眼镜告诉你这个答案。”

    它将声量收到了最小：“她已经两百多岁了～”

    慧曦和少女因为不同的原因却都一致地青筋一跳，慧曦想着自己怎么忽视了宣称能看到‘真相’的眼镜，而它自己却回答了一个不合适宜的问题。

    而少女紧了下拳头后直接出言：“这么智能的神奇物品？”

    “你的制造者是谁！？”

    慧曦不想引火上身，将眼镜轻轻从兜中拿出，但眼镜却很精神亢奋，只是此刻显露出一些不满：“不，眼镜并不是神奇物品那么简单的东西。”

    “眼镜是一桩落果！”

    云骋猛地停步回头，比打招呼时使用的声量还要更大一些：“你说你是落果！？”

    她在眼镜再次自我介绍的话音中大步走近了仔细观察了许久，并未从挺着框体正在自傲的眼镜上察觉人为打造的痕迹：“唉…”

    她重重的一叹，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初次从语气上透露出一些低落：“看来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她对上慧曦的眼神，带着些不忍地说：“就如它所说，它是收束的结果，它是圈定范围里一切的终结，如果它真的是在今日因这事件诞生，那么祂…星堂之主…”

    “已经决定走到了结局…”

    “这是所谓‘落果’的本质，就像秘翁的尊名，他们的存在都靠近‘绝对’这一概念。”

    “此前这颗星球上只有一桩落果…也是我们对这份概念得以认知的来源…”

    “它叫“结幕星盘”，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

    …

    人愿给出肯定的回答后又应允了天衡院姐弟进行议视的请求。

    夏星有在海渊会议室里众裁执的目光中沉沉睡去，就这样轻易的进入了愿望匀和。

    他在再次获得视野前先听到了晴安的沉声问话：“夏星有，你的状态是否还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