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田皱眉道：“你不该先唱，应该由我先来！”

    张嫚玉亢声道：“为什么你先来？！”

    古田道：“你的国语太差了，唱起《甜蜜蜜》感觉怪怪的，不如由我唱，你来哼曲调配合。这样的效果更好……”

    “胡说八道！”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陈珂新赶忙上前阻止，笑道：“你们刚才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我看就用这一条吧。”

    “不行！”×2

    古田道：“我还是觉得，由我来领唱，拍摄出的效果会更好！”

    张嫚玉瞥了他一眼，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就陪你再来一条，教你看看差距！”

    说罢两人一起看向陈珂新。

    陈珂新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想了想，觉得目前的时间还算充裕，便点头道：“好，那就再拍一条！”

    ……

    ……

    第二次拍摄。

    古田骑着车，先唱起《甜蜜蜜》，张嫚玉在后应和拍手：“啦啦啦……”

    “卡！”

    陈珂新皱眉看向监视器，方才的画面效果很不错，但没有第一次和谐。除此之外，古田的歌倒是唱得很标准，却没有第一次两人应和之间打动人心的力量。

    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陈珂新不好说明白，便问古田和张嫚玉：“你们觉得怎样？”

    古田皱眉思索，没有吭声。

    张嫚玉则看向古田，目带挑衅之色。

    古田沉思半晌，闷声道：“还是第一条好。”

    ……

    ……

    古田和张嫚玉各自下戏休息。

    安溪找到陈珂新，道：“你有没有发觉，Maggie对待古仔很不一样。”

    陈珂新讶然道：“难道他们……可是他们都有恋人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安溪没好气道，“我说的是，Maggie在演戏上变得很好说话，依她往日脾性，拍了一段很好的戏后，不可能因对戏演员的要求而重拍。”

    陈珂新露出思索之色：“你这样说……还真是这样！”随即笑道：“也许她感受到了压力。”

    “什么压力？”安溪问道。

    “古仔给她的压力呀！他才二十岁左右，而Maggie三十多了，相差十几岁，竟然能无视Maggie强大的气场，配合得相得益彰。他是真正的天才！”陈珂新看向一边古田的保姆车，由衷赞叹道。

    ……

    ……

    另外一边，张嫚玉看着剧本，忽然笑了，嘀咕道：“还敢说我国语差！这下知道谁才是对的了吧！让你还狂妄！”

    她的表情很像抢到同伴玩具的小朋友。

    旁边助理问道：“什么？”

    张嫚玉醒过神来，看了助理一眼：“没什么。”然后恢复了正常表情，安静的看起剧本。

    助理看向张嫚玉，总觉得她有些奇怪，神态轻松，眉眼带笑，好像赢得某场战争的重大胜利。

    ……

    ……

    接下来的拍摄趋于平缓，所拍戏份多为古小军与李翘的日常相处。

    如李翘在花店工作，见古小军骑着单车到处送货，便让后者在送鸡鸭之余，帮自己给客户送花。

    古小军当然有些不愿意，因为这种工作是额外白做的，一点酬劳都没有。

    而李翘也有办法，一方面打感情牌，另一方面去音像店，买一些带颜色的三级片录像带，送给古小军，权作报酬。

    古田在拍摄这一段时觉得很有趣，便问陈珂新：“还可以这样？”

    陈珂新笑道：“怎么不能？”又解释道：“这样拍除了体现趣味性，也为接下来的剧情做铺垫。”

    “什么铺垫？”古田奇道。

    “就是古小军与李翘突破亲密关系啊。”陈珂新正色道。

    “按理来说，古小军是一个很专情，很有责任感的人，却与李翘发生不正当关系，这是为什么呢？身处他乡的寂寞感是其一，但还不够，如果经常看些带颜色的录像带，欲望勃发……”

    原来如此！

    这一刻，古田叹服。

    ……

    ……

    《甜蜜蜜》的拍摄工作，整体而言堪称紧张有序，但有时也会出现莫名的偏差。

    比如这一次。

    古田与张嫚玉入镜后，展开一场对话，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古小军道：“他们都在叫我‘表叔’啊！”

    李翘道：“不是‘阿灿’吗？”

    古小军沉默了一会，道：“我还是愿意听人叫我‘表叔’，起码亲切些。”

    李翘没好气道：“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学好本地话，这样大家都当你是自己人啦！”

    “卡！”

    陈珂新叫了一声，摩挲着下巴看向监视器，然后又拍了两次，便把古田叫过来，对他说：“古仔，你在这场戏中的表现很怪，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

    古田道：“我觉得‘表叔’和‘阿灿’的叫法实在是……会有歧视大陆人的嫌疑。”

    陈珂新讶然道：“怎么会呢？”他找来一个大陆仔群演，跟他说：“你来帮忙解释一下，‘表叔’和‘阿灿’的意思，其中有没有歧视。”

    大陆仔笑了笑，对古田道：“‘表叔’来自《红灯记》，里面有一句唱词‘我家的表叔……’后来‘表叔’就成为大陆人的代指，因为红党嘛……”

    “至于‘阿灿’，你看过无线剧集《网中人》吧？里面有一位程灿，就是大陆移民，他很淳朴，很可爱，大家都喜欢他，后来就有人用‘阿灿’来代指大陆人。这种称呼没有歧视的意味嘛……”

    陈珂新在旁摊了摊手，意思很明显。戏里的台词根本不涉及地域歧视，只是反应时代特色的东西。

    古田盯着面前的大陆仔，心头有股怒火涌起。说得明白些，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在他看来，“表叔”属于刻板印象，大致相当于西方人看待华夏人时，总觉得后者是“眯眯眼”。

    而“阿灿”更过分，戏里的大陆移民程灿土里土气，一口气吃下30个汉堡包，被认为又土又傻，这样的人成为大陆人的代称，意思还不明显吗？

    但是，如今香江的大环境如此，太过计较这个，反而会被嘲笑大惊小怪。而自己现在是香江人，站在大陆人的立场说话，更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古田沉默半晌，对陈珂新道：“导演，我明白了，再拍一次吧。”

    陈珂新点点头，招呼剧组：“准备开拍！”

    古田走回片场，与张嫚玉相对。后者的语气很冲：“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这次会过的！”古田淡淡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