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嫚玉明显趔趄一下，然后迅速调整，继续向前走，神情则越发烦躁。

    陈珂新松了口气，好在是圆回来了，不至于NG。

    古田扮演的古小军适时开口：“你想到哪里去啊？”

    这同样是临时加的台词，借机将刚才的意外转圜于无形。

    张嫚玉歪了歪嘴角，似乎在笑，又似乎是讽刺。她用力挥动双手，大声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放低：“昨天我跟我妈通电话，我告诉她我快发达了。实际上呢？我手上一毫都没有，我欠了一屁股债呀！”

    古田沉声道：“我……帮你一起还，按摩工作太累的话，就不要做了，还可以找其他工作……”

    “古小军同质！”张嫚玉再次顿住身形，看向古小军，一字一顿道。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来香江的目的不是你！你来香江的目的也不是我！”

    两个人离得很近，脸儿相对，视线相连，静止如同塑像。

    在摄像机与灯光的配合下，他们周遭的一切都已虚化，川流不息的人群宛若光怪陆离的幻影，将他们衬托得仿佛两座孤岛。

    李翘转身而去，古小军的眼神落寞，垂下头颈。

    然而本该就此结束的画面，随着李翘突然回头产生变化。

    李翘本是快速向前走，走到人行道另一端时，脚步却变得迟钝，犹豫，然后猛然回头，再次望向人群中的古小军，眼中带着无限的眷恋。

    古小军似有所感，抬眼望去，恰好与李翘视线相对。他先是一怔，然后吐了口气，似乎下定决心，目光再无犹豫，只有如刀锋般的决绝。

    李翘惊呆了。她的眼眶中充斥着泪水，却倔强地停留在原处，直到她再度转身行走，两行泪水才如决堤的河流般，滚滚而下。

    “卡！”

    “Nice！”

    陈珂新高声喊道。

    ……

    ……

    下戏后，陈珂新十分兴奋：“太棒了，太棒了！你们改动得好！就应该这样改！这才是我要的感觉！”

    编剧安溪则问张嫚玉：“Maggie，最后你为什么要回头呢？”

    张嫚玉瞥了一眼古田，道：“不知道啊，就是跟着感觉走，觉得应该回头看一下。”

    她口上如此说，心情却很是复杂，因为自己那个反应源自于古田的表现，说是引导也未尝不可。

    古田在那一刻，显露出奇特的气质，好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可爱小白兔，加上如画般的俊美容颜，让她下意识的留恋和痛惜，所以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那你呢，古仔？怎么想到用决绝的眼神？不应该是黯然、痛苦之类的吗？”安溪转向古田。

    古田笑道：“我也是跟着感觉走啦！”

    ……

    ……

    “喂！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啊？”敷衍过安溪的古田回到保姆车内，问起古小军。

    “这个……就是感觉……”古小军道。

    “狗屁感觉！”古田翻了个白眼，“说实话！”

    此时保姆车内的小吴和老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发现惊恐与诧异，古田的表现太过奇怪，低着头自言自语的，好像神经病人似的。

    “古先生，你没事吧？”小吴小心翼翼问道。

    “没事啊，怎么了？”古田抬起头，奇怪地望向他。

    “哦，没事就好……我以为……你这个……”小吴有些支支吾吾。

    “行了，去片场注意下我的通告，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古田吩咐道。

    等小吴离开后，他又问司机老赵：“小吴怎么奇奇怪怪的？”

    老赵咧了咧嘴：“不知道啊！”又道：“古先生，我去外面抽根烟！”说罢急匆匆下车。

    古田皱眉看向车外，发现小吴和老赵凑在一起，正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不时还望向他。

    “神经病啊！”他暗骂道。

    ……

    ……

    古田很快抛开方才的小插曲，继续与古小军对话。

    “你还没说，为什么用那种眼神！”

    “啊，这……”古小军顿了顿，忽然问道，“你知道打灰机吗？”

    “我艹！”

    古田惊住了，他这么纯洁的人，怎么会知道这种腌臜东西！

    所以他义正词严：“知道又怎样？”

    “其实要解释这种眼神，可以参考男人打灰机后的状态啦。那个时候的男人，一定会很决绝，想要戒掉它，永远不碰它……”古小军侃侃而谈。

    “我明白了！”古田一拍手，“当时的决绝是真的，但之后该怎样还会怎样！这是男人的本性！古小军与李翘分手时，态度与此类似，说明他之后肯定会反悔！”

    “你很聪明。”古小军笑道。

    “聪明个屁！你这渣男！”古田骂道。

    古小军不说话了，似乎很委屈。

    古田气愤的模样只保留一瞬，就破了功。他摩挲着下巴，眯着眼问道：“你说，如果我把这种人物理解告诉导演，或是编剧，他们会杀了你吧！”

    “是杀了你！”古小军提醒道。

    “闭嘴！”古田斥道。

    ……

    ……

    男女主的分手戏份拍完不久，有两位新演员进入剧组。

    一位就是“豹哥”的扮演者曾智尾。陈珂新比较来比较去，还是觉得曾智尾是最适合的人选，于是将他找来。

    另一位则是来自亚视的新人，古小军恋人方小婷的扮演者，杨宫茹。

    曾智尾是自来熟的性格，操着他沙哑的嗓音，见谁都主动打招呼，开玩笑，而且他开得很有分寸，更多是自嘲，所以很快与整个剧组打成一片。

    当然，这与他超然的地位有关。不提他在香江电影圈的资历与威望，其本身就是UFO影视公司的老板之一，导演陈珂新的合伙人。种种身份加持下，令他与人相处时如鱼得水。

    与曾智尾相比，杨宫茹就拘谨得太多。

    她一副时刻紧绷的模样，见到谁都很认真地打招呼，露出程式化的微笑。

    剧组众人对此的回应也多是程式化的，只有张嫚玉和古田有所不同。

    张嫚玉是鼻子里哼一声，权作回应，然后该干嘛干嘛。古田则正常得多，跟她客套了两句，还劝她不要紧张。

    这不是他有多么怜香惜玉，而是源自接下来的戏份。

    古田扮演的古小军，和杨宫茹扮演的方小婷，彼此有不少对手戏。如果杨宫茹表现得好一点，也能减轻古田的负担。

    不知不觉间，古田也开始代入资深演员的身份，去审视其他的新人演员了。尽管他自己并没意识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