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田结束了拍摄，与黄白铭等剧组主创人员打过招呼，便开车回到家里，至于那辆保姆车，则由司机老赵开回公司停车场。

    等他进入自家别墅区的安全岗时，保安拦下了他的车。

    “怎么了？”古田问道。

    保安道：“古先生，有一个人来找你好几次了，说是有事跟你谈，我怎么跟他说都不行。”

    “谁啊？他现在在哪里？”古田奇道。

    “就在这里的待客室，他说他叫谢俊豪。”保安道。

    “谢俊豪？”古田讶然道，“请他过来吧！”

    保安答应一声，带出一个瘦小的男人，来到古田的车前。

    正是谢俊豪。

    “上车吧，有事去我家里谈。”古田说了一声。

    谢俊豪沉着脸点头，从后车门处上车坐好。

    车子重新启动，向古田家中驶去。

    ……

    ……

    两人到家之后，李若瞳见到男友带人前来，颇感惊讶。

    不过她没有多问，很有礼貌的向谢俊豪打招呼，请其入座，并端上茶水。

    她在出演电影《最后判决》时，与谢俊豪合作过，两人并不算熟，但起码认识。

    谢俊豪淡淡回应了李若瞳，然后用炯炯目光盯住古田，道：“古先生，冒昧来访，我只是想跟你比一比。”

    “哦？”古田颇感诧异，“比什么？”

    “南海十三郎！”

    ……

    ……

    通过谢俊豪的讲述，古田终于弄清了他的来意。

    说来很简单，谢俊豪不服古田抢了他的角色，打算与古田比试演技，看谁更出色。

    古田颇感好笑，这又不是古时踢馆，赢了就能得到对方的名声，这是演电影啊！先不说此种举动是否合理，就算比试赢了，又能怎样？还能把角色抢回来吗？

    未待古田开口，李若瞳就先忍不住了，冷着脸道：“谢先生，你的举动完全没有道理，阿田没有配合你的必要，请你……”

    “慧娴！”古田打断了她，面向谢俊豪，“谢先生，我女朋友的话不太客气，但并没有说错。我为何要配合你呢？再说你赢或输又能怎样？”

    谢俊豪噎了一下，道：“抱歉，我的要求很唐突。”又提高声音：“但我就是不服！想看看你凭什么抢我的角色！我演了无数场舞台剧，准备了好几年……这就是我的角色！”

    李若瞳皱紧眉头，打算起身。她实在受不了对方的无理取闹，打算赶人了，却被古田看了出来，及时拉住。

    古田问谢俊豪：“你打算怎么比？”

    ……

    ……

    古田当然不是闲着没事干。

    他其实很欣赏谢俊豪，前世的酒剑仙、杨广都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后来观其金马封帝的电影《南海十三郎》，更是被深深震撼过，认为其称得上“绝顶演技”的评价。

    但是，这一世他本就是演员，还在机缘巧合下抢了对方的经典角色。若是没见到对方也就罢了，既然见到了，这人又是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样，那就干脆比一比，让他心服口服！

    谢俊豪听闻古田有答应比试的意思，忙振作精神，道：“咱们各自表演一段剧本中的戏，我先来！”

    至于胜负标准如何，他没说，也不必说，各凭良心罢了。

    古田点头道：“可以！”

    ……

    ……

    别墅顶端的天台上，古田与谢俊豪遥遥相对。

    一阵疾风吹来，吹动两人发丝舞动。

    夕阳悬天，撒下一片红芒，铺展在两人身上，熠熠生辉，使得整体气氛偏向肃杀。

    古田道了一声：“请！”

    谢俊豪亦道：“好！”

    李若瞳眨了眨眼，看向场中对峙的两人，像是在看两个傻缺。

    ……

    ……

    谢俊豪动了。

    他直接坐在地上，分开双腿，脱了鞋子，又脱了袜子。

    然后哈哈大笑两声，伸出左足，叫道：“偷我左脚鞋的是鹰国人！”

    收回左足，又伸出右足，叫道：“偷我右脚鞋的是东瀛人！”

    随后捶胸哀嚎：“华夏人的鞋都叫他们偷光了，走投无路，行不得也哥哥！”

    状似疯癫，却带有一股强大的感染力，末路悲怆之气纵横开来，让旁观的古田忍不住“嘶”了一声。

    “够劲儿啊！”

    ……

    ……

    古田在剧本上看过这场戏，也与编剧杜国伟交流过，明白这段戏的隐喻：

    传统华夏文化在时代大潮的冲击下，变得支离破碎。而以鹰国为代表的西方文化，以及东亚日系文化，趁机入侵，令得华夏人不再信奉华夏文化，而是成为其他文化体系的附庸，进而失去自己的文化根基。

    而谢俊豪的表演，无论是形体动作、台词、眼神，都堪称火候十足，组合起来更是自然无比。

    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

    大概就是其身上的舞台剧风格。因为现场面对观众时养成的习惯，动作幅度偏大，台词声音过高，在摄像机镜头下，会有一点过了的感觉。

    然而这本就是诠释一个疯子啊，过一点又算什么呢？

    ……

    ……

    谢俊豪穿好鞋袜，站到一边。

    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瞥向古田。

    古田赞叹道：“谢先生，好演技！算得上‘文化呐喊’了！”

    “文化呐喊？”谢俊豪喃喃道，随即眼神发亮，“你果然懂！不错，就是文化呐喊！”

    顿了顿，继续道：“我是数年磨一剑，拿出这种表现只算寻常！现在该你了！”

    古田点点头，缓步上前，来到天台边沿坐下，面向谢俊豪。

    他摇动头脑，轻拍大腿，打着节拍，口中似吟似唱：

    “心声泪影女儿香，燕归何处觅残塘。红绡夜盗寒江雪，痴人正是十三郎！”

    抑扬顿挫间，时而高亢嘹亮，时而低沉悲怆，时而清朗圆润，最后念及“十三郎”三字时，一字一顿，如三个鼓点，重重敲下，落在听者的心间。

    谢俊豪看着古田的表演，笑容渐渐僵住，眼睛瞪得溜圆。

    ……

    ……

    古田结束表演后，以探询的眼神看向谢俊豪，问道：“怎样？”

    谢俊豪沉吟半晌，道：“我不如你。”

    “哪里不如？”古田依旧笑着，语气却咄咄逼人。

    “这首小诗，是南海十三郎一生写照，其中蕴含了他的代表作……其中有悲戚，有迷茫，有意气风发，有洒脱不羁，你通过台词全表现出来了。而且诗句转换圆融，没有生硬感。”

    他顿了顿，又道：“我只表现出角色的一面，你却能表现出各个方面，还仅是通过台词……我心服口服！”

    古田收束笑意，走到谢俊豪近前，伸出手去，肃然道：“你是很好的演员，希望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

    “啪！”

    谢俊豪却打开他的手，冷笑道：“就我这样的小演员，哪有机会跟你这样的大明星合作！”

    古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句“麻麻的”差点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