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杨凌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来这了呗。”唐莹莹边说边拿起了刀叉，“不说了饿死了，我早上什么都没吃就被带过来了。”

    陈思达没有理她，接着问：“你自己说的一直在追查这个‘断掌’，怎么就到这了？”

    唐莹莹费力地吞下一大坨意面，拍了拍胸口，答道：“查当然是查了，但这个案子可以查到的一手资料非常少。

    “首先，由于死者的身份比较特殊，她们的社会关系非常复杂。出于对接触过她们的人的隐私的保护，这方面的信息十分隐秘。

    “死者家属的信息也是如此，大部分的人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亲人是从事这个行业的，所以想以私人形式联系到家属了解案情的难度非常大。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系列案的保密级别非常高。这倒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警方非常担心出现模仿犯。毕竟潜在的受害者群体，也就是亚裔性工作者，基本可以算是社会最底层、能得到的保护最少的群体了。而且砍头又会耽误身份确认，一旦案情公开，潜在的社会风险会非常高。

    “事实上，根据我的调查，确实出现过不少模仿犯。特别是在刚开始的时候，警方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媒体也因为案情过于猎奇而大肆报道，甚至一度把这个案件称为新时代的‘开膛手杰克’，还给犯人取了HandCutter这种无聊的代号。‘断掌’是比较常见的译名。那段时间里，很多杀害女性的案件，一些情杀、抢劫强奸灭口都会这样处理来迷惑警方的视线。”

    “所以，你那晚是……”杨凌问道。

    “毕竟是一家都是亚洲面孔的店，所以我就跟出去看了看，没想到真的出命案。”唐莹莹放下刚拿起的叉子，继续说，“凯瑟琳应该或多或少也知道‘断掌’的事。她说那个男的踢到了尸体，腿都吓软了，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在外面乱搞了。她则就地检查尸体，也知道这个案子大概率与我无关。”

    “那当时追你的不是她？”

    “是她，在场的没有其他人，她也只是想问问我情况，不然就凭我的腿脚肯定走不掉，能跑身上高低也得被开个孔。不过她倒是抓了个只看到短发就把她当成路过的醉汉的禁药贩子，也不算空手而归了。”说完，唐莹莹赶紧把她卷好又放下两次的意面塞进了嘴里。

    “怎么这样……”杨凌低着头，小声地说。

    “嗯？”嘴里塞满了面的唐莹莹看向杨凌，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么危险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杨凌还是低着头，继续小声地说。

    “嗯？咳咳……”听到这句话，唐莹莹赶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想要解释，结果却噎到了自己。她赶紧喝了一口水，顺了顺喉咙，说道：“抱歉，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周全，差点把你卷进这么危险的事，实在对不……”

    “太危险了！下次不可以自己去了！”杨凌打断了唐莹莹慌乱的道歉。

    “诶？”

    “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我要陪你一起找出这个混蛋！”杨凌坚定地说道。

    “不是，这可是杀人不睁眼的连环杀人犯啊，不是闹着玩的！”唐莹莹好气又好笑，不知道杨凌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当然要帮你啊！出门在外就是要靠朋友啊。对吧，思达？”

    看来她是认真的……

    一直沉默着的陈思达并没有这段天真幼稚的发言影响，而是冷漠地说道：“我觉得你是误会了。且不说你们在追查的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就算你们想玩侦探游戏那也是你们的事，不要算上我。我可不觉得我们是朋友，或其他任何亲密的关系。”

    “什么？”杨凌的语气里似乎透露出一丝不满。

    “我是说，我们姑且只能算是同事吧。”陈思达继续冷冷地说，“你看啊，在酒吧帮你解围，是我作为男人看不惯别人欺负女孩子出手相助，去警察局捞人基本属于工作需要。我只想好好地把这部戏拍完，拿完工资好好休息一下，找个地方度个假。我可没兴趣加入你们的侦探游戏，有危险的话直接免谈。”

    看着说完就若无其事地开始吃牛排的陈思达，和一直恶狠狠地盯着他的杨凌，唐莹莹感觉周围的气温瞬间回到了半年的冬天。

    一会让服务员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吧，嗯。唐莹莹自我安慰地想着。

    这场饭局就这样在尴尬的气氛中，沉默地继续着。

    “明天剧组到期，后天开机，没什么事就来下片场吧。我去结账，你们慢慢吃。”最先吃完的陈思达抛下这句话，拿起桌上单据，不等另外两人回应就起身离开了。

    “这家伙……”杨凌的气还没消。

    唐莹莹对陈思达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反而是杨凌如此积极让她感到意外，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为了不让杨凌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赶紧开启了新的话题。

    “嗐，别管他了。明天去片场吗？去看看你说的帅男主。”

    杨凌并没有理会唐莹莹，而是一直看着陈思达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待陈思达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她转过头对唐莹莹说：“其实，你叫我们来，就是想和我们说这些的吧。”

    “……”

    唐莹莹欲言又止，慢慢地低下了头。

    “独自承受这些，应该很辛苦吧。”杨凌继续轻声说道。

    突然，杨凌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啜泣。

    “我不是傻瓜，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仍然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有需要，如果你有可能陷入危险，我做不到袖手旁观。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滴答，滴答”。一滴滴眼泪落在唐莹莹面前光溜溜的盘子上，她浑身颤抖地吸着鼻子，想拒绝杨凌，却说不出话。

    泪水填满了眼眶。在唐莹莹模糊的视线中，缓缓出现了一块手帕。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杨凌温暖的笑容。

    “嗯！”

    唐莹莹重重地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