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怀里的婴儿闻到肉香，便哭闹个不停。阿艺忙舀了一碗肉汤递过去，不足一岁的孩子，饿得头大身子小，像个外星人似的。

    阿艺一时不解：“既然山神变成了坏蛋，为什么还要听他摆布？”

    阿艺的话引起了庆的惶恐，在他眼里，山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千万不要乱说话，”庆提醒，“山神听得到。”

    和庆一样，住在铃山脚下的居民对山神怀有敬畏之心，听到阿艺“胡言乱语”，忍不住提醒。

    阿艺才不怕挑衅山神，他需要从山神嘴里探查到大荒的秘密。这里的神明，或许去过大荒的尽头，知道离开大荒的办法。

    “好了好了，吃东西吧。”庆岔开话题。

    经过调味的肉汤在庆一家人眼里是极致美味。人多肚大，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锅就见底了。

    罗立压根没吃饱，他瘪瘪嘴，又坐到了暖和的地炕上。

    阿艺和莉丝也没吃饱，多迪分到了鸡骨头，舔了舔嘴，也意犹未尽。

    可庆都拿出鸡架招待大家了，阿艺和莉丝不敢有怨言，唯有罗立，一副难以适应的表情。

    罗立揉了揉肚子，越发着急要见山神。

    他想，山神不就住在铃山里？反正刚才补过觉了，不如去铃山附近转转。

    他刚起身，就被庆叫住了：“你去哪儿？”

    “吃饱了，想到外面走走。”罗立心虚地说。

    庆说：“天黑了，外面肯定有野兽出没，你一个小孩子，千万别乱跑。”

    罗立：“我就在部落里走动，不去山那边。”

    “那也不行。”庆态度坚决，“大姜有规定，所有人晚上不许离开石屋。现在他肯定在外面巡查，你若是被抓了，没有好果子吃。”

    “也是为了防野兽吗？太严格了吧？”罗立的心情顿时坏到极点，在现实世界，他经常通宵达旦地在“蓝星”里打游戏，连老师都管不了他。

    大姜为什么有如此严格的规定，庆也不能解释，但大家都严格遵守着。

    阿艺忍不住透过透风的洞口朝外看了一眼，星星悬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下，整个姜氏部落看起来那样静谧，野兽的吼叫声特别清晰。

    隐约有影子闪过，但瞬间又消失了。

    速度之快，让阿艺都觉得可能是错觉。又或者，那是在外巡视的大姜。

    他也不能理解，外面虽然危险，但在部落里活动，野兽应该是不敢靠近的。大姜的规矩，未免有些矫枉过正。

    庆扒拉着火灶里的炭，蓦然感慨：“以前，大姜还喜欢在年节时组织我们办篝火晚会，大家一起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可热闹了。”

    “以前？以前没有规定晚上不许出门吗？”阿艺奇怪地问。

    庆说：“没有。前两年，有人晚上出门被野兽弄死了，大姜才定的规矩。或许，是担心我们被野兽伤害吧。”

    阿艺点点头，似乎能理解。不过刚才看到的一闪而过的影子，真的是野兽的影子吗？

    罗立最终没有出门。他在薄薄的兽皮地毯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家里柔软的床。他又一次发誓，一定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天色蒙蒙亮，阿艺便被庆叫醒了，他挠了挠头发，发现莉丝和罗立同样被叫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阿艺迷糊地问。

    “今天是祭祀山神的日子，大家都会在部落前面集合。”庆说。

    阿艺霎时间不困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他们正想找山神，问问怎么离开这里，不能错过一月一次的祭祀活动。

    路上，有许多和阿艺一行同路的，正在往部落附近的一块空旷地域赶。那里，有一个五十厘米高的祭台。

    台上树立着一个龟首狮身青铜像，铜像下的香案上摆满了肉、酒、香草、金玉矿石等贡品，巫医穿着插满五颜六色的鸟羽的衣裳，正在旁边准备着。

    大姜也在张罗祭祀，清点贡品，清点人数。

    闻到肉的香味，多迪总是跃跃欲试。阿艺担心它坏了大事，就把它抱到了一边。

    “祭祀的时候，山神会出现吗？”阿艺问庆。

    看样子，那个威严的青铜像就是铃山山神的塑像了，不知道祭祀的时候，山神铜像会不会“活过来”。

    庆摇了摇头：“只有巫医能与神明对话，我们都是凡人，无法看见它。”

    阿艺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据庆描述，两年前山神变本加厉，要求频繁祭祀。可是庆连山神的样子都没有见过，会不会一切都是大姜和巫医搞的鬼？

    大姜身为姜氏部落的首领，以“山神发怒”为由，独吞了部落诸人上缴的贡品。

    阿艺小声地和罗立、莉丝分享了自己的看法，显然，他们也认同阿艺的猜测。

    阿艺忍不住说：“若是这样，大姜就太可恶了。待会儿大家都祭祀的时候，我们偷偷跟在大姜和巫医后面，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罗立和莉丝点了点头。

    多迪也点了点头。

    阿艺盯着它：“你有听懂吗？”

    多迪又摇了摇尾巴。

    阿艺嘱咐道：“待会儿别给我添乱，不然我把你扔在大荒。”

    多迪像是听懂了，竟然委屈地把狗头低了下来。

    很快，祭祀活动开始了。

    果然如庆所说，链接神与人的，只有巫医。他似乎已经感召到了铃山山神的讯息，身体猛地一颤，便换了个表情，下达神的旨意。

    山神抱怨贡品越来越少，责问大家有没有尽心尽力。交不出贡品的人他很清楚，这些人得小心了。不过，他很满意这次上贡的丹石，希望下次能多找一些漂亮的珠宝送过来。

    阿艺的余光看到，庆悄悄擦了把汗。虽然这次得到了山神的肯定，但山神越来越贪婪，若是下次没有比丹石更珍贵的宝物，山神一定会大发雷霆。

    大家对山神又是三跪九叩，祈求他能够福泽苍生，护佑一方平安。

    大姜将山神分给部落的肉切成片，分给大家吃。薄薄的一片肉，能透出暖色的阳光。大家都像疯了一样争抢着，因为那是神明赐予的东西。

    阿艺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日复一日辛苦地劳作，换来的却是营养不良的结果，本应该属于他们的肉块，现在山神只分一小片给他们，他们就感恩戴德了。

    按照规定，祭祀的东西会一直放到第二天早上。庆说：“今天晚上尤其不能出门，山神会来享用贡品，那些缴纳贡品少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阿艺想，这一定又是大姜告诉他们的，他才不会那么蠢，他要想办法揭露大姜的真面目。

    庆不知道这几个外来的少年抱着什么样的打算，所以，在祭祀结束后，阿艺说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他只嘱咐了一句快去快回。

    罗立连忙捂着肚子：“我也想去，阿艺，我们一起去吧。”

    “好。”

    莉丝抱着小狗多迪，也对庆说：“我有事要请教巫医。”

    不等庆回答，一溜烟的功夫，三个人连一条狗都没了影子。

    分吃了神赐予的肉片，庆的精神状态比日常好了些。然而精神的胜利，对虚弱的身体状况改善不大，他仍然觉得步子虚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庆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见到阿艺他们的踪影，不免忧心忡忡。

    他一只脚踏出门，就被妻子瑶叫住了：“马上就到时间了，你还去哪儿？”

    瑶的眼睛盯着他，表情似在警告。

    庆忙缩回脚步。

    今天是祭祀的特殊日子，山神一定在铃山附近徘徊，大姜的旨意就是山神的旨意，他不能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