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梦，中道崩殂。

    十载之后，一捧黄土。

    苏毅心情紧张的看着梁仙伊，她那副认真的小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十年，听起来是段很长的时间，但从河西搬到河东尚且需要三十年，若是只能活十年，他只能死在河边。

    “我…”

    苏毅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苦涩之感，原本以为逃离了矿奴命运，就能修道长生。

    可是，老天爷似乎容不下他啊。

    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梁仙伊沉思了良久，缓缓道:

    “公子不必如此惊惶，或许是小女子医术不精，妄自下了断言。”

    “不如小女子带你去见我家老祖，或许他能为公子排忧解难。”

    还有希望。

    “仙子不是说，你家老祖不轻易见客吗？”

    苏毅疑惑，一旁的青灵突然插话道:

    “小子，我家老祖虽然不轻易见客，但历来最疼爱我家小姐，能有小姐为你引鉴，你小子就感恩载德吧。”

    苏毅已不愿再多想他事，抱拳恭声道:

    “多谢仙子出手相助，救命之恩，苏毅定当铭记于心。”

    ……

    苍松飞瀑，石崖天柱，青石台阶通往云端，闲云野鹤偶做过客。

    “仙伊，你真的要带他去见老祖吗？”

    “青灵，救人一命乃是大善，苏公子他这么古怪，老祖肯定会感兴趣的。”

    “可我总感觉这小子不像好人，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让我很厌恶。”

    “哎呀，苏公子他是病人。”

    “就算他不是好人，一万个他也不是你的对手呢。”

    “好吧。”

    见梁仙伊铁了心要带苏毅去见老祖，青灵也不好多说什么。

    倩影成双前方引路，苏毅低头心绪万千，沉默不语。

    诸如御剑腾空呼风唤雨，诸如摇曳仙姿浮光跃金，许多诸如都在仙子断言十年之命后，化为泡影消散一空。

    “苏公子，我家老祖脾气有些古怪，待会儿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苏公子多担待些。”

    仙子呓语，该死的温柔。

    “仙子客气了，苏某不请自来，还望老祖不要赶我走才对。”

    青崖山是山脉主峰，山顶是老祖的隐居地。

    三五座青砖小屋围成院落，不像是惊艳之辈的住所，倒有点农家小院的质朴风格，庭院里种了些许绿植，却不见老祖身影。

    等了片刻，忽见远处山间风起云涌，一抹黑影在云雾中腾挪闪烁，几个眨眼间，黑影化作人影，出现在庭院中。

    淡青色的衣袍，黑发盘束于顶，两鬓斑白垂直而下，胡须寸许面若童颜。

    苏毅不由得暗自惊叹，这老祖可比他生龙活虎多了，一看就是得道高人。

    老祖语气平和道:

    “仙伊，你又给老夫带客人来了，上次是几个山中小怪，这次又是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

    “你啊你，诶…”

    老祖一声微叹，梁仙伊走上前去，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

    “老祖，苏公子他很可怜的，你就救救他吧。”

    看着身旁撒娇的梁仙伊，老祖似嗔怒道:

    “下不为例。”

    他的目光看了过来，苏毅仿佛悟了一生。

    “小子苏毅，拜见仙人。”

    “诶，仙人不敢当，老夫姓梁。”

    “苏毅，拜见梁老。”

    “野小子倒是机灵。”

    说了句不温不火的评价，梁老朝一边的青灵吩咐道:

    “小灵雀，去后山帮老夫盯着点丹炉，免得炸了。”

    “是！”

    青灵领了吩咐，身后显现出鸾鸟虚影，翅膀扑腾几下，便消失在远处的山崖间。

    她果然是只大妖精，苏毅内心惊叹之际，梁老走向青砖小屋。

    “别在庭院里傻站着，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青砖小屋里，简单的几张桌椅。

    梁仙伊讲述着苏毅的症状。

    “灵不存身，却有灵识？”

    “这般诡异老夫也是第一次听闻。”

    他看了苏毅一眼，眼中精光闪硕。

    神识如洪，席卷而来。

    片刻后，梁老似调侃道:

    “野小子，你倒是很有魄力啊。”

    “倒施功法这种大忌之事你都敢做，难怪会损伤自身灵根心脉，你的灵修之路算是到头了。”

    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暗疾来源。

    苏毅可不敢让梁老继续盯着他看，再这么看下去，真怕对方看出他心里藏着的那点小秘密。

    他连忙转移话题道:

    “梁老，我也是久未引灵成功，一时心急才犯了倒施功法这种大忌。”

    “梁仙子说我难活十载，不知…”

    梁老忽地眉头一扬:

    “仙伊抬举你了，老夫都怕你死在我这青崖山脉。”

    “功法逆施，损耗精元。”

    “就你这副萎靡不振的身躯，人间那些寻花问妞的常客都比你强。”

    “小子，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梁老，我…”

    “看来你还没想好。”

    梁老替苏毅回答了问题。

    “看在仙伊善良的份上，老夫便勉为其难的为你诊断一次。”

    “你且伸手，莫要紧张。”

    苏毅伸出左手。

    梁老把脉片刻，说道:

    “换只手！”

    苏毅顿时紧张起来，右手有掌心灵漩这个秘密，会不会被发现。

    稍加思索，他还是硬着头皮伸出了右手，见梁老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发现掌心灵漩的存在，他不禁松了口气。

    把脉片刻，梁老突然眉头紧锁。

    “这小子的命脉怎会如此古怪？”

    不怕老头笑嘻嘻，就怕老头眉眼低，被他如此一弄，苏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梁老，我还有救吗？”

    “你已经死了。”

    “啊？”

    苏毅懵了，却听梁老疑惑低语:

    “但你还活着？”

    顷刻，他猛地松开苏毅的手，面露警惕神色:

    “小子，你该不会是哪路道友夺舍重生吧！”

    苏毅心里咯噔一下，露出一丝苦笑:

    “梁老，您有见过哪路仙长夺舍重生，会是我这副惨状吗？”

    梁老似乎同意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见他沉默，苏毅小心翼翼的追问:

    “梁老…我这暗疾？”

    “莫慌，老夫倒是有一策可以赠你。”

    梁老伸手在衣袖间拂过，一本小册凭空出现在他的掌中。

    “此物乃是老夫偶然所作，也算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你拿着它走吧。”

    说罢，梁老将手中的小册扔给苏毅。

    他刚接到小册子，还未来得及感谢，突见梁老抬手挥来，顿觉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变得模糊。

    等到看清身旁事物，竟已回到林间营地，如此手段，他直呼神奇。

    ……

    青砖小屋里，梁仙伊面露疑惑之色，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解，梁老眉头一扬:

    “区区暗疾何足挂齿！”

    “这小子再怎么古怪，老祖我只需略微出手，便可解他心头之患。”

    梁仙伊暗自偷笑，这暗疾之事，哪有灵不存身古怪。

    老祖分明就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才如此草率的打发了苏公子。

    不过这苏公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竟然连老祖都觉得束手无策。

    梁仙伊不禁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