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道是天道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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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姑娘

    此后玉柳不是接客就是送饭菜给他,每次菜式都很好,荤素搭配菌菇汤和一碗浓稠的药汁。

    一天中午,接连喝了几天人参,草药身上伤势好的差不多。

    赵元拿着刻刀,手里举着木墩,神色专注摆弄什么。木屑被削成薄片掉落在地面。

    没等到玉柳送饭,少年在巷子里被烈日暴晒,满头大汗也不气恼,起身向外边走去。

    把木墩塞进内袋,然后若无其事在去楼里。

    老鸨在柱子那儿盯梢,瞅见了赵元,眼神打量了一通。身上的绸缎和打扮都不是一般人穿着,气质内敛老实,不会做什么出格举动。

    松下紧绷的心。

    见他一头雾水,嗤笑一声急忙迎接他,声音里笑意谄媚,肢体接触频繁赵元有意躲避,老鸨见他一副纯情。

    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客官这是…”一边说一边摇动团扇,额发飞起簪子横七竖八的插着。

    少年看着淫乱奢靡的内部,提不起兴趣,瞥见墙上告示写着头牌:玉柳,二十两一时辰。

    两眼发亮,指着告示声明,语气坚定而霸气:“那个人我要一天。”画上女子明媚张扬,老鸨脸色都变了,眼色闪过怀疑声音有些迟钝:“你确定吗?一天一百。”

    她似乎打定主意了,眼前这个傻里傻气,看着也不是很显赫的男人可以这么豪爽眼神,飘忽偷瞄看向楼上。

    她站在一边也不催促,直到一声坚定又响亮的声音传入耳朵。好似一块大石扔进山谷,好久才传来回音。老鸨顿住了,直到眼前一双修长的手,手里拖着钱袋递到眼前才相信。

    马上笑脸相迎,把赵元引到了玉柳房间。并且奉承又讨好的推销:“还送您一壶好酒和小菜,你等着我去吩咐。”

    说完就要推门,碍于客人连忙抽回手,大声嚷着:“柳儿接客哦,赶紧换身衣裳!”屋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好似刚刚才起床,翻身下床怕客人听出端倪,老鸨还要出声被赵元截断,神色不耐眉头皱着。

    老鸨察言观色识趣的退下,楼道只剩他一人,灯笼高挂红色冲天楼道却略显凄凉萧瑟。

    在门口犹豫了一霎,赵元还是推开了门,屋内没点蜡烛这儿一层只有一间客房,就是玉柳这间,故此,屋内也没有其余烛光投射。

    昏暗的屋子里,角落传来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挲声,一阵凌乱的沉闷撞击声,鞋底摩挲地面刮动了沙砾,发出刺耳悠长的声音。

    一个沉闷厚重的声音传来,赵元一激灵,肋骨隐隐作痛眼神闪烁几下归于平静。

    而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挪动立于铜镜,丝丝借着月光可以窥见那人儿脚下有影子,赵元松了一口气,一颗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玉柳简单的绑了马尾,发带长长的垂落在下方,接近膝关节。她睡意朦胧,在梳妆台暗格掏出火折子,用力刮擦几下“嘭”的一声火光大盛。

    照亮了屋子而后,娴熟的点亮了灯笼,才发觉身后站着的赵元。

    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美眸撑大,牵强的笑了一刹那,笑意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尽管头发散乱,脸上没有涂抹任何粉黛胭脂,可还是看得出她美的惊人,一双含明亮的眸子水灵得不像话。透露的天真真诚,不是这个虚伪,做作人性肮脏的地方可以培育的。

    少女没有怒骂和意外,只是转身换了一套水绿色混杂的衣衫。

    腰带紧束纤细的腰肢,涂上口脂腮红更加妩媚,她一身清新干净的打扮,好似一池澄澈的水汪和碧草交相呼应,连成一片又差别清楚明亮干净,又深沉安静。

    少女的美是点缀,是配合,衣裳水绿交汇自然宁静。

    她坐下点上了熏香,满屋子的昙花味道。

    气味淡雅怡人,心神宁合。

    她绑上绿色发带发簪上一朵银色花,奇异,内敛,赵元被吸引目不转睛,发髻只是绑了个流水式铺撒下来。

    玉柳安静的坐着一句不说,赵元也坐下,她才开口声音是生疏,却掩盖不住的清冷和柔气:“怎么了找我。”少年端详她的一举一动不着急发话。

    玉柳也旁若无人,倒茶时还唠家常,送到他跟前还说了一句:“公子请用茶,是碧螺春旧茶。”语气平淡又包含笑意,少年喝了下去她在准备。

    煮茶动作一气呵成,老练严谨,茶的味道香醇浓厚,不输给专业茶艺大师。

    俩人待了一会儿,只字未讲。少女憋不住了,开始抱怨:“懒得装了,你喝药了吗?”

    少年闻言一顿,神色分明不对劲有些潮红,眼神躲闪,被玉柳尽收眼底,她轻笑一声压着声音,赵元没明白为什么要笑。

    后者就开口,一派精通心理的老油条作风,少年笨拙又憨厚的表现着实令看透了风尘的女子觉得挺好笑。

    也不打算过多追究,只是瞧见那人连走路都需要帮衬,脚下分明是平地,却一种坑洼颠簸之感,玉柳眸色有些暗沉,盯了一下而后挪开了视线。

    心里有些愧疚,今日的确自己照顾不周到。轻咳一声,脸色有些不自在,偌大的房间只有俩人,谁也没有说自己目的是什么。

    夜深了。

    赵元脸色发白唇色泛着青紫,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累了一天只想睡觉,可是偏生全身很疼躺下都会疼起来。

    为了掩饰沉默的低着头,盯着脚背,脸色苍白汗珠冒个不停。

    手指揪着衣料不停的收缩,痛到极点就咬牙硬忍,玉柳察觉异常眼中有些不确定,咳嗽几下出门。

    冷静了一会儿,才去药方问了老中医,讨了一些胸闷的药。

    回来时,屋内少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色平静呼吸平缓,没有打搅他休息自己去煎药了。

    厨房没什么人。

    玉柳觉得自己疯了,什么男人没见过值得自己连洗碗都摸过的手,去熬药送饭。

    药水沸腾,盖子噼里啪啦的响吵得心烦。

    倒了药汁匆忙回去,外头灯红酒绿屋内寂静得可怕,少女感受着碗里滚烫,气味刺鼻的药,忍不了皱眉多看一眼就要作呕。

    端到桌子上。

    用力过猛药汁撒到了桌面,碗沿发出沉重的响动。赵元一激灵脸色慌张,看见药碗明白了什么,可迟迟不肯下口。

    脸色平静的可怕。

    看不出一点情绪,玉柳看的心慌宁愿他,愤怒摔碗,或者抗拒倒掉也好过没有思想。

    活像个木偶,不会笑不会哭,不会生气更不会难过。

    玉柳心慌看着他,有些焦急又不好表现,遂开口洋装不耐催促:“喝不喝啊?”语气重了一些,闻言赵元没有动静,木纳的抬起头看着少女。

    玉柳真没了耐心,端起碗,把药吹凉递到嘴边。赵元这才肯张口咽下一口后,褐色的药汁沿着嘴角流到下巴。

    玉柳轻柔的替他擦掉,手帕拂过,带起一阵酥痒,一口一口的喂,少女不厌其烦。

    一碗药下去,赵元脸色红润了些,玉柳见天色不早,安抚好他准备去准备晚饭。

    赵元先一步叫住了她,从兜里掏出一个木偶上头还嫩黄的。

    从外貌特征来看可以分辨是玉柳“缩小版”,递到了女孩眼前,玉柳一惊,眼神四处乱看有些不知所措。

    赵元强硬又大力的拉过她的手,态度坚决,而后低声说:“多谢姑娘搭救以及照顾,在下要走了,珍重。”

    说完对着一脸空白的少女,作揖。

    玉柳眼神有些呆滞晃荡,脸色也顿住了,看着诚恳的少年嘴唇嗫嚅几下,终归没有挽留。

    而是语气快速,撇下不明情况的赵元走向角落,在梳妆台翻找,首饰和耳环翻的噼噼啪啪。

    而后举着一个盒子,盒子古朴而简单,她打开盖子一个手镯摆在里头。

    银镯子花样古老,价格也不景气,她递给赵元,语气娇蛮:“拿着啊,礼尚往来而已。”

    不好推辞。

    既然这么说了,赵元也不好拒绝,再次感谢了几句出门。

    玉柳拿着团扇扇风,眼睫毛被吹的翻起,眼底水汽不知是吹的还是别的。

    一路走大路。

    体力消耗殆尽不说,受伤未愈那些草药没作用,奔波了一天手脚好似断裂,小腹又传来剧痛,赵元霎时脸色煞白,脚下趔趄几下,身子摇摇晃晃扶住了山体才停住。

    咬牙又走了一段。

    已经可以看见民房了,接近力竭之前到了城里。

    这儿人丁稀少。

    商铺也稀缺,几家甜品铺子而已,老板拿着蒲扇在柜台扇风,一副夏日午后困倦的样子。

    找了个阴凉的树下躲着,他脚下湿润透着凉气掀开一看,白色的长筒袜被染的血迹斑斑。

    叹了口气没有惊讶,赵元一路以来已经习以为常了。

    干脆一屁股坐下,席地而坐,肉墩子下枯枝烂叶,树枝的尖角膈应白嫩的屁股。腐烂的叶子,烂成了臭水味道刺鼻中往往带着,在身边萦绕,驱赶不绝的蚊虫。

    也真是相辅相成,天生一对。赵元一边挥舞手腕驱赶,扰人清净,不胜其烦的蚊子一边心里吐槽。

    手上速度很快,快到看不清手指,只有残影在空中飞舞。

    热气不断加剧,烈日还在散发它骇人的余热,树下虽可以暂时避掉一部分,可也不是长久之计治标不治本。

    他身上酸痛,打算去采摘一些宽大的树叶,垫在地上,在弄一些草做枕头。

    旁边就是树林,茂密的大树在山上连成一线,赵元一瘸一拐在崎岖的路上寻了半天。

    才找到了一颗“芦苇树”,树叶很大几片就足够了,它树蒂很有韧性,粗壮的部分赵元拧了半天树的汁水都流了出来。

    才采下几片。

    手里重量很沉,几片几乎要夹在腋窝才可随行。

    又绕了一段路,此刻天色暗沉,树林间寒气侵袭,不远有水声哗啦,赵元眼睛一亮快步走去。

    腋窝下的叶片扫荡在草上,连带着歪歪扭扭。

    身上沾了不少污泥,白色的衣服和脸颊,一向白静的脸此刻显得狼狈又好笑。

    小河边一大片“猫尾芦杆”,照根部扭断,采了很多,少年体力不支算了一下,手里的草一只手握不下。

    才肯安心回去。

    回去原路很快到了,只是,周围的木丛韧性大搭在腿上,走路起来吃力气些。

    返回了老槐树。

    老人常说槐树招鬼,夜晚容易遇见不干净的东西。

    夜深人静。

    今晚风大月亮的寒意似乎也要更重一些,手脚发凉也变快了。

    赵元不懂手工编织,像编草席一样编了个软枕。“猫尾芦杆”柔韧而不容易折断,芦苇树叶子宽大而不易破损,他的叶子很牢固张力很好。

    故此有个别名“皮婀叶”,做完一切,累的够呛他很快昏昏欲睡。

    没有篝火和驱虫,只是躺在叶子上,头上是夜空身下是大地。

    赵元忽然睡意全无,精神抖擞。一阵悉索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平稳移速正常正往城里靠近。

    随后,脚步声多了几分杂乱,预计身后还有人。

    很快一群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走来,火光照亮了夜空火焰窜动。一个领头的人停下了,一个弟子靠近耳边说了什么。

    领头人偏头后,思考后,声音沉稳如水,铿锵有力高声吩咐:“原地不动,非必要不可惊动居民。”声音落下传达的距离足以令赵元也听的一清二楚。

    虽无责怪

    但也有些不悦。

    “是。”众人应声,不远的赵元接着火光辨别,领头人胡须青黑,侧脸在火把加持下营造了几分庄重。

    容貌端正气质淡雅,面色严肃,主要是周身的威压透露着他不是泛泛之辈。

    其余弟子统一白色服装,而他一袭打扮青白绣着祥云和麒麟头,庄严又体现地位。

    不自觉散发的威压令弟子,膝盖不自觉下曲,皆是站立不安身形歪扭。

    一个替他举火把的弟子更是,被强大的威压,压的低着头久久不能抬起。

    一行人立于城门,夜色如墨浓的化不开他们却没有在意安静站着。

    除了火把窜动,火焰发出的跳动声外这片夜空,静的出奇。

    直觉告诉赵元这气息强大而内敛,虽没怎么展露,但沉着几乎冷漠的态度绝不是一般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