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相治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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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八 大都督圣殿受惊 魏主帅战场忍辱

    彤云密布,阴风回荡,魏国十万铁骑在京城外焦急地等待出发的命令。自从汉丞相诸葛亮率大军出斜谷的消息被火速送进京城后,朝野上上下下就进入紧急状态,调集粮草,集结人马,大都督一职,非司马懿大将军莫属。

    司马懿此时正在皇宫前等候晋见,向皇上辞行。他一身戎装,腰佩宝剑,出兵在即,如此行装去见皇上,也不算失礼。他的心完全被渭水北岸的汉军所占据。上次祁山一战遭遇大败,幸好汉军主动撤兵,自己方得以脱离险境,至今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这次敌人改在渭水扎营,胜负更在自己的预测之外。估计自己若能把敌人挡在渭河之北,就算万幸。

    这时一位太监出现在宫门,高声宣布:“诏大都督司马懿交戟叉颈,入宫见驾。”话音毕了,宫门口的两个执戟士兵,将手中的长戟在空中一合,两柄钢刃“咣”地一声发出刺耳的金属之声,架在司马懿的后颈项之上。

    两个人的动作精准,配合默契,冰冷的钢刃未曾触破皮肉,那股凉气却从脖颈冲到头皮。司马懿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脖颈两边的锋利刀刃,只需各自向前用力交错,他就立即血溅当场!他突然想起来,曹真大将军带兵出征时,也曾行此礼法。

    然而,尽管有例在先,颈上的锋刃依然让他不寒而栗。身后的那两个武士示意他前行,司马懿不得不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进皇宫前门,走过长长的甬道,走上高高的石阶,在侍卫和太监门的目光之下,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进到大殿正中,伸展双袖,撩起衣襟,俯伏称颂:“微臣司马懿叩见陛下。”

    那两柄钢刃依然架在脖颈之上,只等龙椅上的皇帝示意。如果皇帝用手两边一挥,那钢刀就向左右分开,如果皇帝右手往下一划,那钢刀就双双用力向下,顿时人头落地。

    生与死不过一线之间,皇帝的沉默在此时被无限放大。司马懿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花白的头发轻轻飘荡,这一切都被精明的曹睿看在眼里。他在心里冷笑一声,挥挥手,让武士们退下。

    司马懿长吐一口气,再次高呼道:“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心中禁不住悲从中来。在战场上与那位人杰诸葛亮较量,自己处处落败,在朝政中受这个精明强悍的皇帝的辖制,也只能任由宰割。咳,纵然自己深谋远虑,决伐果断,可遇到这两个人,注定我今生将永无出头之日。

    这次的遭遇如此铭心刻骨,乃至五年后司马懿俯伏在皇帝的病榻前,听到皇帝恳请他接受托孤,辅助年仅八岁太子,他不禁喜极而泣。此时诸葛亮已经入土,而曹睿正病入膏肓,老天爷,原来您最终选择的人是我!司马懿流着泪感动地说:“陛下放心,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昔日的遭遇,已经埋下恶的种子,一旦时机成熟,它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繁衍生息。

    夏天很快就结束了,在五丈原的大营中,汉军已在祁山渭水北岸,驻军三个多月。在渭水南岸,驻扎着魏国从长安、雍凉派遣的二十万大军。在司马懿的率领下,一直坚守营寨。任凭汉军天天挑战,魏军营内总是不回应、不露面、不出战。

    这次出兵,丞相已做好了长期与敌人对峙的打算。从开春后来到这里,他吩咐一部分士兵们在祁山开荒种地,与祁山的老百姓们一起,按时春耕播种,夏耨秋收,以解决军粮这一难题。

    丞相的大军驻扎在此,老百姓们心里很是安定。汉军士兵们与魏国百姓杂居,安分守纪,谦让有礼,两边相安无事。时间长了,每日见面,开始互相寒暄问候。自从汉军来到此处,北边的盗匪再也不来了,乡里的恶徒暴卒也突然绝迹,在这动荡之中倒也有暂时的太平。这里的老百姓中,许多就是当初被曹操从汉中带到此地,现在汉军在此,若有人思念家乡的,丞相就命人将他们陆续带回汉中,重返家园。

    在日常排兵布阵的训练之外,丞相还与将官们讨论兵书谋略。姜维、邓芝、王平、张翼,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年轻将领,为人忠正,富有谋略。他希望多教他们一些作战的谋略与经验。如果自己有一天遭遇不测,蜀汉的防守重任就可以放心地交到他们的手上。

    然而,杨仪长史却看出丞相的精力大不如以前,他私下里与丞相商量,既然丞相身体有恙,是否暂时回汉中休养一阵,过完冬天再回来?

    丞相没有同意:“敌军二十万人在渭水南岸,是我军的两倍。其日用粮草补给的耗费与人力,可就不只是两倍。我们在这里,吃着本地产的小麦,着什么急?何况,我们在这里,还能不断地把这里的百姓送回到汉中。”丞相摇着羽扇,不紧不慢地说。

    在渭水南岸,魏军主帅司马懿却坐立不安。他所率领的二十万魏军,每日的所需的大米和副食,约一万石,仅此一项,就需每日出动近千辆大车,由后方千里迢迢运送至此。更不用提其他杂物用度。这些物资,全部由长安从全国各地征调,轮流输送,日夜调度,费尽人力,而且不敢稍有松懈。毕竟几十万大军在此,一旦缺粮,军心难免紊乱,后果不堪设想。

    三年前在祁山鏖兵,司马懿还敢孤注一掷,与诸葛亮拼死对峙。可这一次,当看到汉军在渭水对岸收割粮食之时,他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诸葛亮屯田养兵,而且在我魏国的土地上屯田,正如《孙子兵法》所说,种一石粮食,相当于收获二十石粮食。粮食供应充足,汉军再无后顾之忧。而相比之下,魏军的粮食供应,费钱费力,负担极为沉重。本来,他希望通过坚守不战,拖到汉军粮尽之时,逼其退兵。可如今,反而魏军被渐渐拖垮下去。这仗,在粮食供应上,就已经惨败。

    可若是想主动迎战改变战局,司马懿却更没有把握。汉军训练有素,其八阵图布局严谨、作战灵活、东西相顾、首尾相连,阵中连弩威力强劲,正是魏军骑兵的克星。三年前祁山一战,大败而归的经历,足以让人一世心寒。当时战败之后,士气低落,军中粮草也快要耗尽,若不是自己孤注一掷,终于等到汉军突然撤军,我司马懿只怕早已祸福难料。如今,我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幸好此时魏军营中,不少将领经历过当年的祁山之战,如今都能耐下性子,齐心坚守营地。偶尔年轻的将领面对汉军的挑战跃跃欲试,但也很快就被老将们压制下去,渐渐地也只得沉默下来。

    大家心照不宣,看不见希望,就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然而转机终于出现。七月,魏军中传来一个好消息,吴主孙权久攻合肥不下,当听说魏明帝亲自驾龙舟出征的消息,孙权竟然带领全军退走。魏明帝不战而胜,于是在寿春大行封赏、犒劳三军,魏国上下,欢欣鼓舞。

    这个好消息也让沉寂的渭南军营顿时沸腾起来。魏军的实力得到证实,信心也大大地膨胀起来,坚韧等待的心情终于得到释放,不由得一个个扬眉吐气。

    伴随这个好消息的,是来自朝廷的封赏,奖励将士们坚守不出的功劳。

    而最重要的,是魏帝调派了八万大军,从东线前来支援渭南军营。

    最后这个消息,如同定心丸一样,让魏营上下看到了希望。八万胜利之师,如同新鲜的血液,一旦到来,将大大地加强魏军的战斗力。人数方面,更是占尽优势。再不出兵,更待何时?

    魏营将士们开始蠢蠢欲动,就连司马懿,也颇为动摇。尽管出征之前自己定下原则,坚守到底,以逸待劳,挫败敌军锋芒,直到其退兵之时,再尾追截击。然而,如今看来,汉军丝毫没有退兵的迹象,而继续拖下去,似乎我魏军更为被动。

    有了胜利的鼓舞,有了援军的加入,正可以借此造成一次转机,扭转局面。

    汉军营中,也很快接到这个密报,飞速送到杨仪长史的案桌上。

    丞相由于胃病发作,这些日子常常躺在床上休息。营中的各种公务,都交由杨仪全权处理,费祎协助,巡营之事,则交给姜维。只是每日操练八阵法,还是由丞相坚持带病而行。

    当下杨仪接到密报,心中大惊,忙带着费祎赶到丞相的营帐中报告此事。

    丞相正在书案前翻阅文书,姜维侍立身后。这些公文,大部分都由杨仪长史批示处理,丞相读过之后,心中不住地点头。杨仪处理事务果断干练,有章有法,在军中确实首屈一指。

    最后一份公文,正是报告东吴退兵的消息,丞相读罢,心中沉吟起来。这次东吴孙权的进攻,和以往一样,一触即退,但至少能够暂时分散魏敌的兵力。只是如今东吴兵退,那魏国说不定会有新的动向。

    正想着,就见杨仪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费祎。杨仪手中握着一份急件,边走边说:“丞相,大事不妙,魏国援兵不日赶到渭水。”

    丞相接过密报一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不禁冷笑一声。杨仪很奇怪,问:“魏敌增发援兵,威胁我军,不知丞相为何发笑?”丞相说:“敌军增兵八万,日用食杂损耗就更比以往增加三层,而我军消耗丝毫不变,岂不是获利更大?”杨仪焦急地说:“丞相,魏军援军到后,人数远胜于我军,只怕他们决定开门应战,那时我军怎能抵挡?”丞相问道:“那依你说,该如何应对才是?”杨仪回答道:“依下官之见,我军应乘魏援军未到之时,立刻撤回汉中,方为上策。”丞相说:“此时撤兵,魏军必然前来追赶,敌众我寡,岂不是损失众多?”姜维道:“姜维愿意领兵断后,保护丞相及大军后撤。”丞相摇摇头,说:“伯约,你一向胆气过人,不过,我倒料他司马懿宁愿坚守,不敢开门迎战。”费祎在一旁说:“司马懿这次有了援兵,说不定会趁东线取胜的机会与我力搏,若果真如此,到那时只怕情势危急。”丞相说:“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他司马懿有没有胆量一决雌雄!杨长史,你去找一件妇人的衣裳,过几日随同战书,一起送给司马懿作礼物。”

    使臣带着这礼物来到魏营时,司马懿正在和武将们商量作战部署。八万生力军刚刚赶到,人马、粮草、主力、辅翼等等,早已安排妥当。这时,听到汉营派人前来下战书,司马懿不慌不忙,吩咐送进营中。他已打定主意,战机稍纵即逝,必须乘势奋力一搏。然而,当礼盒被打开之后,看见那件华美的女服,司马懿猝不及防,随即明白了此中含意。

    两旁的武将一看,气得一个个切齿愤恨。司马都督麾下几十万虎狼之师,怎能受人如此轻视!士可杀不可辱!我们愿拼死一战,不信数倍于敌军,就没有赢的可能?大营之中,一时群情激愤,难以遏制。

    司马懿盯着这件衣裳,突然冷静下来,开始重新审视战局,审视自己的决定。一旦开战,自己取胜的机会能够有多少?他想来想去心中很没有底。而且,自己若是取胜,那诸葛亮回到汉中,依然做他的相父,而自己若是战败,只怕境况堪忧。一件妇人的衣服也罢,胆怯也罢,虚名而已,现在是顾不上了。司马懿啊司马懿,你可要忍旁人所不能忍,才能生存下去。

    这时,两边的武将们一个个斗志昂扬,纷纷上前请战。司马懿心想,也难怪武将气冲牛斗,想我魏军精锐之师,东征西讨,所向披靡,杀人如麻,我作为主帅,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我如今却还是要忍。不但如此,还得想办法让手下这二十万男儿,心甘情愿地一起忍。

    司马懿也不多说,面带怒气,写了一份奏章给魏帝曹睿,在催请粮食的同时,请皇帝允许他出兵。

    几天后,魏帝的使臣辛毗带着节杖,跟随粮车来到魏军营中。辛毗到了魏营,立在魏营大门,不肯进帐,司马懿赶忙率领众人迎出大营,拜迎圣旨。辛毗就在营外,宣读魏帝的旨意,命令魏军坚守军营,轻易言出战者,立斩!司马懿再拜奉旨之后,辛毗依然守在营门,只待有人走出营门,无论是谁,就地正法。如此一来,魏营之中,顿时人人闭口,不敢再谈请战之事。

    当晚,司马懿在帐中单独宴请辛毗,感谢他给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辛毗悄悄地告诉司马懿:“陛下读懂了司马大将军的信中之意,所以让我千里而来,安抚军心。陛下派来援军,原意是想逼迫敌军主动撤回汉中。既然他们不肯后退,那大军还得继续在此坚守。陛下对司马大将军是全力支持,为了军中粮草供应充足,陛下自己节食节用,生怕浪费。大将军,您可别辜负了陛下的这番苦心!”司马懿感激不尽,连连颂恩称谢,由衷地说:“陛下如此体恤老臣,老臣再无后顾之忧,贼军再猖獗,我誓与之周旋,不容他插足渭南半步。”

    这一次,危机总算平稳解决,然而,司马懿绷紧的神经却不敢稍有松懈。士兵增加,供应也加大,更困难的是,天渐转凉,看看已快立秋,当冬季来临之时,道路冰雪险阻,若是汉军还不回去,我军的粮草运送将难上加难。那时候,与汉军对峙的形势只怕更加严峻,营中众将士的情绪只怕更难安抚。

    司马懿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他所率领的将士,都是魏国的骑兵精锐,冲锋陷阵勇往直前,可对屯田种粮之事却并不在行。如果诸葛孔明不退兵,难道,他得在营中开始建立屯田制度,训练几十万人在此农耕不成?

    司马懿摇摇头,这个想法实在渺茫。自己唯一的希望,除了继续咬着牙忍耐下去,只能祈求上天的庇护。万一老天爷帮忙,说不定会像上次在祁山一样,让诸葛孔明不得不退回汉中。他吩咐司仪官,准备丰富的祭祀物牲,在立秋之时,他要隆重地举办一场祭祀大典,祈福上天。

    辛毗守在魏营的事情传到汉营,姜维为这件事气得连连叹气。丞相安慰他说:“他司马懿本来就不愿与我作战。之所以上表请战,不过是做给众人看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若有战胜我的把握,怎么会于千里之外写表章请战呢?”

    姜维叹口气,说:“这个司马懿,宁愿忍受这样的屈辱,也不与我军决战,太没有男儿血性,怎配统帅三军?”丞相说:“一个将才,就要有忍辱负重的胸怀,否则,因一时冲动,而导致兵败身亡,难免后悔。”

    说到这里,丞相想起一件事:“杨长史,过几天就该立秋了,记得准备洁净牲口,黍稷美酒,我要主持祭天之祀。另外给三军将士准备物品,以慰劳苦。”杨仪听了,当下略作思考,计划筹备,一挥而就,交给士兵预备去了。丞相笑着说:“杨长史,你计划军中物资,敏捷迅速,无人能及!”杨仪自谦说:“丞相过奖。下官区区薄才,不敢在丞相面前夸耀。”丞相心想,立秋之后,再坚守几个月,等到冬季渭河结冰之时,两军之间再无天堑,那时候我看司马懿将如何坚守?正想着,突然觉得胃中一阵绞痛,说不出话来。杨仪站在面前,突然发现丞相脸色变得煞白,忙问:“丞相,您怎么啦?”丞相一言不发,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姜维也看出来丞相脸色不对,忙问:“丞相,您可要到屋里休息一下?”丞相身体晃了一晃,姜维赶忙跑上去,扶住丞相,丞相一仰头,昏阙过去。

    丞相醒来时,军医已经离开了,床边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他半坐起身,侍卫忙过来,侍候他服下中药。这时恰逢天落阵雨,雨声清清脆脆地打在篷布上。丞相只觉得凉气沁骨,帐中那烧得旺旺的火盆似乎也不能暖和自己的身体。侍卫又张罗着将晚饭重新热过,端上来,丞相勉强喝了碗白粥,似乎有了些力气。他问侍卫,营中可有什么要紧事务?侍卫说:“魏延将军、杨仪长史、费祎司马以及姜维将军一直在帐外等候,求见丞相。”丞相点头:“请他们进来。”

    四人进到帐中,未等丞相想问,魏延就率先说:“丞相,军医刚才来过,说丞相过于操劳,必须注意休息,饮食有序,军务大事需要暂时放在一旁。末将不才,愿为丞相分担军中之事,对阵魏敌。”杨仪在一旁接话:“丞相,军医有叮嘱,丞相是因为军旅劳顿,引起胃病加重。在下认为,为今之计,大军应该全部转回汉中,以便丞相静养身体。还望丞相三思!”魏延立刻接话:“此言差矣!伐魏乃先帝遗命,天下大事,岂可轻废?丞相若回汉中养病,我愿率军讨敌,击退魏军,挺进长安!”

    自从车骑将军刘琰因与魏延不和,受到丞相处分逐回成都之后,杨仪一直心有余悸,尽量避免和魏延当面争论。魏延只道是杨仪胆怯,心中更是得意。然而,这些日子魏延一直身在前营,不知道由于丞相生病,杨仪在大营主持军中要事,俨然丞相之下第一人。

    今天,杨仪不但毫不退让,而且似乎存心挑衅一般,冷笑说:“我军到此已是数月,尚未能前进半步,魏将军所说‘挺进长安’云云,岂非欺人妄谈之语?”魏延气得满脸通红,“刷”地一声,拔剑出鞘,白光耀眼,直抵杨仪面门,喝道:“杨仪,我岂是如文吏一般空谈误事?”

    杨仪毫不示弱,喝道:“魏延,丞相重病在身,你却在此兵刃相见,实属无礼犯上!兵士,将他拿下。”魏延从未见过杨仪如此强横,其指控也不无道理,当时就一楞。士兵们一拥而上,按住魏延,将他手中佩剑打掉。魏延挣了两下,却被士兵们压在地上,跪在丞相的病榻之前,丝毫不能动弹。杨仪终于扬眉吐气,他仇视地扫了魏延一眼,恨恨地想:“庸奴,看你以后还敢做恶!”

    杨仪仇恨的眼神一闪而过,却被丞相敏锐地看在眼里。杨仪和魏延素有争执,而且屡屡在魏延的利剑胁迫之下,愤然落泪。丞相心知杨仪今日是乘机出口怨气,索性不出言制止,本想让魏延吃点苦也罢,但杨仪眼中的恨意却让丞相心头一沉,不禁“嗐”地叹出声。这声叹息让杨仪回过神来,忙低下头,向丞相请示道:“魏延如何处置,还请丞相示下。”

    丞相一挥手,让士兵松开魏延,说:“你二人所言,皆是为我汉军谋划,并非出自私心,无需为此争执不下。大军或进或退,到时候我自有安排,你们各人只需按令而行,不可固执己见,以免惹出祸患。”丞相的声音低沉,威严之中含着一股苍凉,众人心中凛然,齐声答应。就连魏延也有所觉察,尽管他心中余怒未消,也忙叉手答道:“丞相将令,末将自当遵从。”丞相双眼紧盯着魏延,正色道:“文长,我今日对你再三叮嘱,你可要牢记在心,不得造次。如此,方不枉你为国血战二十余年、随我北伐纵横至今。”魏延颇为动容:“自从先帝驾崩以来,魏延跟随丞相麾下,一向唯令是从。按末将本意,恨不得独自带兵攻取长安,然丞相不许,末将虽然心有不甘,口出怨言,却从不敢违令不从。还请丞相明查!”丞相说:“文长,你若果然如此,我心无忧矣。你现可回到前营,继续派人日日前去魏营挑战,并要谨慎防守,不可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