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
繁体版

二十二

    趁着周末,童玉不到七点就偷偷吃了两颗安眠药入梦来了。

    见天未全黑,刚刚日落,窗外还有一抹飞霞,童玉窃喜自己的小聪明。

    回头,却见房正中有一木桶,云雾缭绕,兴头靠着桶沿,微微后仰,双目紧阖,似睡着了。

    童玉被唬了一跳,原想逃开,却担心兴睡着了滑入浴桶而溺水,纠结着纠结着,便自然而然的屈膝席地坐到了浴桶边。

    想不到,看着瘦高的兴脱下衣服竟是这样有料,水面上露出他的结实的胸膛,童玉从来觉得男模那身腱子肉是鲁莽,她欣赏的应该是文质彬彬,做梦都没想过她居然有看着男人胸咽口水的一天。

    强迫着自己的目光向上,集中到兴的脸上。

    没有点灯,室内的光线愈发暗了,童玉凑近了些,无意识的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轮廓,感叹着造物主的神奇。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小王,浴水已凉,切莫着凉,奴进来了。”

    要留在这里被发现她偷窥男人洗澡?绝不!颅内闪现倩女幽魂中宁采臣藏浴桶的画面,童玉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机智且身手矫健过,翻身入桶就往里猛扎。

    阿奴推门进来时,正好看见一个女子勇猛的扑进水里,却被小王一个漂亮的手法转身擒入怀里的画面。原以为是刺客,想要出刀相助,却被小王一个视线逼了回去。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秒懂少年立刻点头哈腰退出房去,且体贴地掩紧房门。

    童玉泡在冰冷的水里,打了个哆嗦,心疼兴的辛苦,累得浴水冰凉都不知道,不知是否会着凉,童玉出声:“你刚醒吗?是不是很辛苦?”

    兴嘴角意味不明的勾了一下,低声道:“嗯。”

    童玉手臂被兴抓着,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有些不自在,扭了扭,想要挣脱禁锢。

    “如果我是你……”兴出声。

    “嗯?”话只说了半截,童玉奇怪。

    “就不会动。”兴声音更加低沉。

    童玉脑子一翁,顿时像个石化的兔子,一动不动。感受着背后的灼热和身前的冰冷,童玉觉得自己像陷在冰与火的世界,即将温柔的爆炸。

    蓦然,背后的人豁然起身,飞快的将里衣披在身上,也将外衣套在浑身湿漉漉的童玉身上。

    房里已伸手不见五指,却听得兴温柔的声音:“你去被子里暖和暖和,我去给你拿套干净衣服。”便匆匆不见了人影。

    童玉摸索着来到床边,钻了进去,倒也不是冷,毕竟内心就像是被猫挠过,有些灼热,只是觉得,混身湿透,睡衣贴在身上,怪难为情。

    许久,兴回来了,换了套清爽的衣服,带着从人点好的油灯,还有一套干爽的女装。

    见兴走来,童玉倏的将被子拉到头顶。

    兴轻轻坐在床边:“小玉。起床换衣服了,别着凉。”

    童玉选择性耳聋。

    兴将服饰展开:“是我们夜郎国最好的秀娘的作品,用的天蚕丝,秀的夜郎国的图腾……”

    该死,命门被拿捏的死死的。

    童玉心痒难耐的把被子拉下来一些,露出两个小鹿般贼溜溜的眼睛。

    “需要我帮忙吗?”见童玉仍没动作,兴慢悠悠道。

    “不用!”童玉飞快的抢了过来,在被子里一阵悉悉索索,终于将衣服换好了。

    兴转回身,看到穿戴整齐的童玉,赞许的点点头。

    从人将热茶送了进来,兴沏了一杯,送到童玉手上:“先喝一杯暖暖身,晚些再带你吃东西。”

    童玉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与往日里兴给的茶不同,问道:“这是什么茶?”

    “搪茶,佐沙姜、芝麻、粟米,我喜薄荷,所以膳房也另外加有薄荷叶。”

    “哦,刚刚浴水中好像也有薄荷叶是吗?”童玉琢磨着这个配方如果去掉薄荷,就有些类似于客家人传统的擂茶,又觉得这兴身上的薄荷气息终于找到了源头。

    抬头,看见兴把茶杯放下,好整以暇地瞧着自己,童玉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自己挖坑给自己埋!

    童玉立刻撇清:“刚才屋里那么黑,我什么也没看见!”

    兴复又将茶端了起来,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童玉被闹得有点迷糊,感觉自己好像才是被占了便宜的那个。

    从人进来请示,火把等什物业已备全。兴示意在外等候。

    童玉不明,兴解释道,从前溜出去玩,人少些行动方便,今夜要游宫城,自然会预先通知巡防的兵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童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兴此前很少带她在宫里游玩,毕竟作为一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大脑,有着种种限制与不便,尤其在这个日落而息的时代,童玉常半夜三更到来,更是不便大张旗鼓的四处晃荡了。

    在从人的簇拥下,童玉感受到了皇族的尊贵与奢华。宫城主色为白色,就连地面也不放过,整个地面没有一丝一缝的泥土与杂草,全部由白石严丝合缝的铺置而成。

    兴一边陪她走着一边轻声解释:由于气候湿热,平顶底下的民居仍以竹为主料,下镂空,以隔蚊虫、湿气,但宫城处高出,且凸起为岩石,天然隔湿,故无需吊脚。

    宫城已建五百余年,各代均有修缮,房顶为通透的白色贝壳建成,白石墙体在后来喷上了晶砂石粉,所以阳光下愈发耀眼。

    童玉奇怪:“为什么宫城全部以白色为主呢?”

    兴指指天空,笑道:“虽然现在看不见,但是白云是什么颜色?”

    童玉恍然。

    兴继续到:“天上有云,云上有仙。地势独一无二,俯瞰众生,一览无遗,众生看我?如若神明。”

    童玉回想起那日昨日早晨在树顶眺望宫城的场景,果真是让人如见神谕,心神臣服。

    将宫城的建设都能融入对臣民的教化,童玉朝兴伸出大拇指,兴却顺手握入手心里,带她继续参观了议政宫、祭祀宫、朝政宫、膳食宫等等。

    “再往后就是王和后妃的寝殿和后花园了。”兴面带歉意,今晚是不能继续游玩了。

    童玉已经非常知足了,捏了捏兴的手心,冲他笑了笑,表示她并不介意。

    突然有一小队从人匆匆而来,禀道:“小王,王知您夜游宫城,道是可来一见。”

    能见到夜郎国的国王?童玉面色一喜。

    兴原想拒绝,瞟了眼童玉后,改口道:“如此。”

    来到王的寝殿偏厅,与兴的寝殿一样,玉石铺地,只是更大,置有更多青铜灯柱,亮如白昼。童玉看着各色各样的青铜灯,有挂于房顶的飞鸟青铜灯,有立于门厅的青铜树灯。

    走过轻如蝉翼的薄纱,童玉看见了席地坐于案前的夜郎王。

    “叨扰父王。”兴作一揖,立于案旁。童玉也赶紧模仿兴作揖。纳罕兴没有入座,却发现,王对面案几只放有一个锦棉团铺。

    “这位是?”王也不恼,兀自品了杯茶后问道。

    “九嫡天神,主水事。”兴泰然自若道。

    童玉觉得自己嘴角一抽,却保持着面上的体面。

    王终于抬了眼,兴微微侧身,示意王看向童玉身后留在玉石砖上的水迹。

    王终于抬了一下手,示意从人:“赐座。”

    从人躬身拿来蒲团,放在先前的团铺旁,又躬身离开,没发出一点声响。

    兴这才将衣摆向后一推,翩然入座。

    童玉也赶紧跪坐入席。

    童玉看着和兴谈论朝堂政事的夜郎王,面容朗逸。不愧王族基因,虽有些发福,却仍彰显着王者风范。想着刚刚夜郎王给她的下马威,自己这个连市长都没见过的无名小卒仍有些发怵,还好有兴给她撑腰,她的视线又从夜郎王飘回兴。

    与夜郎王谈论政事的兴没有了与自己相处时偶尔透出的青涩,混身散发着成熟、稳重、老练,就像历经沙场的狼王,不莽进、不张狂,却能够一针见血,点出要害。

    王赞许的微微点头,换了个话题问道:“此前夜留美婢也是为了她?”

    突然发现谈论到了自己,童玉立刻竖起耳朵。

    “正是。原想为仙子寻一真身,未料想仙子能够自化凡体,故作罢。”

    夜郎王目光看向童玉:“仙子亲临夜郎国,可有仙谕?”

    童玉哑然,还好兴接过了话头。

    “三生幸事,先祖庇佑,仙子与兴相悦,欲佑夜郎。”

    童玉觉得自己脑子瞬间死机,与兴相悦?相悦?悦?

    夜郎王看了他们一瞬,喝了口茶,眼底尤有笑意:“如此。”

    童玉是被兴牵着走回来的。她觉得自己被雷得像个牵线木偶,不过仍维持着作为“仙子”的冷傲与飘渺。

    回到兴的寝殿,童玉兴师问罪:“仙子?相悦?”

    兴瘫了下手道:“你知道为什么帝王在重大事件和战事前要占卜吗?为了预知。你知道你来自未来对帝王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用尽所有酷刑都要榨出你知道的未来所有事情。”

    童玉不是不知道,只是被兴说出来有些过于现实与残酷,她喃喃道:“可是你将来也是帝王……”

    童玉的唇被兴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瞬间让童玉吞掉了未说的话。

    “嘘,不要告诉我。”兴捧着童玉的脑袋,两人呼吸交缠,“你透露未来,恐有天谴,我宁愿一无所知,在黑夜里摸索……”兴顿了一顿,轻笑着道,“当然,我也有私心,对于你我的未来,如果是好的,我当然愿意知道;但是,若是不好,我也不会听,不会信,天若忤我,我便逆天。无论你已知的是什么,都不重要,因为,我一定不会放手……”

    童玉觉得兴低沉的声音,像是掰开了、揉碎了,卷入他细碎的笑;似酒中渍入的茴香,醇厚的、迷醉的,挑拨得她心脏不受控制……

    嘭的一声,童玉脑袋猛撞向兴的额头。兴捂着额头退开,童玉也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恶狠狠的说:“以后禁止调戏姐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