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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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古代的战役,动辄数月,长则数年,童玉入梦时,原本是没指望能看见兴的。

    然而,睁开眼的瞬间,却见兴擎着一抹笑,立于摇曳的烛光旁看着她。

    童玉高兴地扑进兴的怀里,忐忑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却听得兴闷哼一声,童玉紧张的抬头,“你受伤了?”

    不顾兴的阻拦,童玉解开了他的衣襟查看,只见肩胛至胸口处缠着白绸,隐隐已渗出血迹。

    眼见童玉的眼泪已经开始打转了,兴赶紧笼回衣襟遮住伤口,未料,童玉眼尖地一眼看见了他手上的伤。

    童玉捉住他的手腕,只见他左手修长的手指,此时已齐根断了两根。

    童玉大骇,眼泪夺眶而出。

    兴立刻将童玉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见童玉哭得无休无止,兴打趣儿道:“小玉是可惜我不能为你穿衣系带了,还是不能为你温酒煮茶?”

    听他还在这里没正形儿,童玉气恼得转过身,不理他。

    “好在,都没影响,虽然是动作不那么好看了,只要小玉不嫌弃,为你端茶送水还是无碍的。”说罢,轻轻的拉了拉童玉的胳膊。

    童玉恼他以身涉险,又心疼到无以复加,抹了把眼泪,转身,将兴的左手捧在手里,带着鼻音问道:“疼吗?”

    “小玉一转身就不疼了。”

    童玉瞪了他一眼。

    兴赶紧改口:“起初很疼,现在没事了。”

    “熠呢,还活着吗?”

    兴点点头。

    “雅呢,还好吗?”

    兴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点头。

    童玉伸长手臂,弹了一下兴的额头,道:“雅没提刀见你?”

    兴勾了勾唇角:“夫人神机妙算,长姐大杀四方,提长剑而来,见我伤势,忍之又忍,终换长鞭,抽了一顿。”

    “就是你胸口和背后的伤?”童玉皱眉“你的侍卫干什么吃的!”

    兴未语。

    童玉也明白,若不是兴的默许,雅早被侍卫们做刺杀论处了,容忍雅如此发泄,也是兴心中对长姐有愧。

    童玉叹了口气:“她现在还好吗?”

    兴点头,“起初自然是生气的,后将熠与滇国勾结的证据呈与她看后,长姐知晓了因果,掌掴熠后,便闭门不出了。”

    童玉摸了摸兴眼底的黑眼圈,“雅深明大义,会想通的。倒是你,几天没睡觉了?”

    童玉看着兴略显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让他躺在床上,头靠床边,自己便搬了个蒲团,跪坐在床下,为他按摩头顶穴位。

    兴有些诧异,感叹舒服至极,好奇童玉在哪学的。

    童玉脱口而出“洗头小哥。”

    兴合上的双眸,又睁开了一条缝。

    感受到这记眼光中的冷气,童玉吧唧在他额头亲了一大口,赶紧改口道:“洗头小妹,小妹!”

    童玉支着下巴看兴的睡颜,暗自好笑,刚刚还嘴硬说不睡,要陪她讲话的人,不出五分钟,便已呼吸均匀得沉入梦乡了。

    许是多日征战,身心俱疲,睡着的兴仍紧锁眉头,童玉轻轻的将他眉心郁结揉散开来,放缓了速度和力道继续给他按摩太阳穴,希望能稍微缓解他的疲乏。

    翌日清晨,从人敲殿门时,兴才从沉睡中惊醒,看见童玉仍保持着坐在蒲团上的姿势,趴在床边睡着了,立刻起身,将童玉抱在怀里,用被子裹住她,生怕夜里的凉气浸体,生出风寒。

    童玉还没清醒,迷迷糊糊的蹭了蹭他胸口,“手麻了……”

    兴赶紧为她轻柔手臂,自责道:“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童玉神台渐渐清明,问兴:“这么早,你要去练兵吗?”

    兴摇头,“此次战役,折损将士千人,今晨将为他们举办葬礼。”

    在童玉的央求下,兴为她也准备了一席黑衣,出席葬礼。

    古时运输能力有限,所以虽说是葬礼,确只是衣冠冢,牺牲将士均已就地掩埋。但是整个氛围肃穆而悲怆,负伤的将士也自愿在搀扶下到场,送战友最后一程。

    葬礼结束后,童玉随兴返程,却见兴未回王宫,而是到了重臣墓地,步行至一处即将夯土的墓穴旁,将从人呈上的酒盏倒置土里,对着棺木躬身作了一揖,后吩咐侍从夯土。

    兴退至一旁,牵着童玉的手,轻声道,“其实我是有私心的,若不是阿奴,仅凭我这断两指的代价,如何能抵挡那一刀……”

    童玉惊,阿奴竟然死了!

    急走两步,在扬起的土石下,看见棺椁上赫然铺着一张红色的蚕丝织物,中央秀有火鸟,四周点缀祥云,与2000年后专家复原的织物图如出一辙!

    原来,在她寻找醴邑时,仅仅瞥过一眼的满是黑水的墓,竟然就是阿奴!

    阿奴的笑颜、鲜红的织物、墓室里的黑水一帧帧闪过,童玉感觉千年时光的无力感袭来,险些站不住。

    兴扶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问道:“你见到了他?”

    童玉点头。

    兴捂住了她的眼睛,带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