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说，随着使用次数和时长的增加，失去自我的风险会逐步增加。”

    骑士顿了顿，话语中似乎多了丝请求意味，“别告诉她我又使用了这种力量。”

    亚诺闻言点点头，算是答应艾兰了。

    “骑士，值得吗？”

    亚诺看着骑士这幅非人姿态突然发问。

    “值得。”

    骑士连一瞬间的迷惘都没有，“救他们，也是她所期盼的。”

    这时，一道烟花从小镇另一侧悠悠上天，之后炸开。

    醒目而炫烂。

    亚诺相信没有人会没事大白天放烟花。

    一看就是小镇另一头释放的信号。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看看。”

    亚诺正愁找不到理由崩撤卖溜，这一下属于充分必要条件了。

    亚诺一路闪电带火花跑出去好几百米，一回头便看见满是银色亵渎花纹的血肉触须从骑士身体中喷薄而出，犹如一朵盛绽的触手之花。

    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亚诺心中直呼卧槽，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骑士是否为这一招命名，如果取了介不介意再换一个。

    就叫“万千触须·终结一切”好了。

    海滩上，触须贯穿范围内所有畸变体的血肉之躯，将两百米内所有畸变体全数杀死，那只巨人自然也不例外。

    胸口的眼珠子被触须贯穿，就像气球被尖针一扎那样直接爆开。

    粘稠的赤黑色组织液大片大片地洒落在沙滩上。

    深渊气息自骑士体内涌现，越发浓郁，不祥烟气在整片海滩弥散开来。

    于是，一面倒的屠戮便开始了。

    触须贯穿它们的同时，也在吞噬这些畸变体身体内的深渊力量。

    甚至，同源的力量顺着联系直抵它们背后的操作者。

    不知过了多久，骑士沿着它与眷族的联系将力量传递过去。

    同出一辙的深渊力量却又展现着与它完全迥异的毁灭特质，将它击伤。

    畸变体背后的存在开始惊恐地操纵眷族撤退，远离岸边的骑士。

    ......

    五分钟后，亚诺赶到小镇另一头就看见布莱恩特，也就是之前用肘击攻击他的那位，此刻正在和兰瑟还有卫兵队的众人并肩作战。

    繁多的畸变体正在通过山谷，奔向小平原一端的小镇。

    布莱恩特浑身涌动着土黄色的灵能，面对即将合围的畸变体，他大喝一声：

    “黑曼巴连击！”

    接着冲入畸变体群中，狂暴的肘击将阻挡他的畸变体全都撞得破破烂烂。

    然而越来越多的畸变体扑了上去简直变成一个由畸变体组成的肉球。

    这时，地面猛的突出岩石尖刺，像扎串串一样把好些畸变体串成串，同时将畸变体的包围破开。

    他露出与自己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的一口白牙，笑着：

    “抱歉，我是杀不死的。”

    兰瑟手中铁血大枪刺、挞、抨、缠、圈、拨、舞，寒钢铸成的枪尖血光皪皪，疯狂地杀戮着周遭的畸变体。

    可畸变体实在太多了，甚至亚诺之前见过的那种鱿鱼也出现在战场边缘。

    鱿鱼从中间裂开，露出满是锥形利齿与腺管的内部，朝着两人的位置就是两口浓稠的腐蚀液体炮弹。

    布莱恩特一扬手，岩石组成的厚厚半球形防护罩将他扣在其中，抵御住了这一次远攻。

    兰瑟不会这种灵能技艺，周围全是畸变体退无可退，但他也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飞快地拔出腰间的火铳，对着自己大腿就是一枪。

    钢珠子弹射入大腿肌肉的同时，兰瑟的身体开始虚化，所有攻击全都穿透过去，打了个空。

    那发腐蚀炮弹也不例外。

    在命中范围内所有畸变体被溶解成一摊恶心液体，就连坚实的地面都下降了几公分。

    他连忙一个弹跳跃出腐蚀杀伤范围，接着0.5秒后自动脱离虚化状态。

    然而远处的鱿鱼依旧不罢休，朝着兰瑟猛一顿输出。

    兰瑟上跳下窜，疯狂走位。

    但还是一不小心沾染了飞溅出的一滴，直接在手上腐蚀出一个大洞。

    兰瑟心中有苦说不出。作为古代遗物的火铳需要三十秒后才会装填，而这三十秒自己可说不准能撑过去。

    都发信号这么久了，我队友呢？我支援呢？我大腿呢？

    难道亚诺那个傻逼没看懂？

    这时，一大堆畸变体扑了上来，兰瑟透过缝隙，发现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即将落在自己头顶腐蚀炮弹。

    但他现在避无可避。

    兰瑟仿佛看到了战场上因为佩刀姿势不规范，拔刀时不慎割断了自己的股动脉，当场大出血而死的伍长在向自己招手。

    要完蛋了。

    ——还没有和大莱莱姐姐左过爱。

    真是，不甘心啊。

    滋啦——

    兰瑟看见眼前骤然闪过密集刀光，接着他感到脖子一紧，眼前景色开始快速变化。

    “哇，哥，你来得太是时候了，我差点就不能完成我的梦想了。你若不弃，兰瑟愿拜为义父！”

    “滚。”

    踢了一脚发癫的枪兵，亚诺问道：

    “塞西莉娅呢？”

    “之前不太清楚这边具体情况，没敢让她来前线。”

    兰瑟大拇指指了指小镇。

    这时一坨腐蚀炮弹再次从天而降，精准打击。

    亚诺带着兰瑟避开打击面。

    鱿鱼畸变体远远地躲在战场边缘，而且那些长着蛇头的畸变体还有意地保护着它。

    之前的队伍中完全没人能处理得了。

    好在枪兵的倒霉属性发作，令鱿鱼只盯着他打，以至于其他人幸运地活了下来。

    “你成功保护了大家呢。”

    亚诺拍了拍枪兵的肩膀，意味深长。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调侃的枪兵继续嚷嚷着：

    “亚诺，那玩意超恶心的，快用你无敌的灵能技艺想想办法啊！”

    “你先闭嘴。”

    亚诺拿出一把卢恩，先裹上灵能减缓卢恩在飞行过程中的融化速度。

    跃动的电光如蛇般缠绕。

    滋——

    崩！

    炮击一眨眼时间，跨越百余米距离，轰击在鱿鱼张开的身体中，几乎将它轰成两截。

    兰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铳，和对方的炮击相比，他的铳小小的，几乎没有杀伤力。

    他心升起一丝自卑：亚诺不但比他持久，射得也比他猛。在战斗方面。

    鱿鱼一死，那些畸变体吐着信子，站在原地看着亚诺，就像他们背后的存在正透过它们的眼睛注视着亚诺。

    五六秒后，像是接到什么指令一样，齐齐退去。

    ......

    房间内圣女有些失魂落魄地呆坐在桌前。两只小手撑着下巴，眉宇间又萦绕着几缕忧愁。

    亚诺杵在门口敲了敲门。

    “啊，亚诺，你们回来了。”

    塞西莉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见几人亚诺回来，悬着心算是放了下去。

    但还是能看出来情绪十分低迷。

    “还在在意之前的事情？”

    “嗯。”

    塞西莉娅轻轻应了一声。

    “想要他们保持理智永远是一种奢望。要我说，放任自生自灭得了。”

    “正因如此，所以他们才需要教廷。”

    “塞西莉娅，你是真心想要拯救他们？”

    “是的。”

    “可现在这样，救不了他们。”

    亚诺缓缓道出残酷无情的现实。

    那些畸变体越来越强，还有着疑似虫族的特征。

    按照这个进程继续下去，小镇不能说毫无希望，只能说凶多吉少。

    塞西莉娅咬着唇，小脸上满是不甘心，陷入缄默。

    亚诺也没有催促她。

    房间中只剩下秒针滴答滴答的行走声。

    不知过了多久，艾兰也回来了。

    除了脸色不太好和衣服和之前有些许不同外，几乎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不在现场的人完全想不出骑士在之前的战斗中究竟冒着怎样的风险，又险些支付何等沉重的代价。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骑士一进门就道出重磅情报：

    “坏消息，我顺着它的力量，发现了它将海域中所有动物都转变成了畸变体，并且它的子二代在山林中建造了...嗯我称那东西为'孵化厂'，所以山林方向才会出现畸变体。

    好消息是，我击伤了对方，它在两三天内无法大量孵化畸变体。”

    “果然是有类似'女皇'的存在。”

    亚诺一敲掌心，“骑士，有把握杀掉它吗。”

    “没有。对方不强，但有主场优势。”

    是了。在宽阔、毫无遮挡物的海面上对付水下的敌人，难度实在过高。

    “如果去把山里的孵化场端掉呢？”

    “敌人比你想象的狡猾，数量也比你想的要多得多。”

    骑士想起她顺着力量感受到后山的漫山遍野数量巨大的畸变体军团，以及拥有拟态伪装捕猎能力的畸变体。

    如果分批互送镇民出去，一天的时间最多也只能送走百来人。

    那种畸变体负责为孵化厂掠夺生命能，不属于战斗兵种，因此并没有参与进攻。

    但在山林中伪装起来，哪怕有升华者小队护送，对于麻瓜们来说也是重大危险源。

    小镇有足足近万人。空窗期时间很短暂，塞西莉娅此刻正在做着心理斗争，以此强迫自己做出残酷决定。

    亚诺看着塞西莉娅满脸纠结，心中微微叹口气。

    温柔正确者总是难以幸福，因为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

    但好人应该拥抱欢笑与幸福，而不是充斥着不甘与悔恨。

    “塞西莉娅，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亚诺声音低沉，向教廷的圣女发出邀请，

    “你将宝石给我，当然其中封印的治疗奇迹我并不感兴趣，只需要宝石本体。

    “我向你保证我能让他们按计划固守，我想教廷的队伍过几天就会到了吗吧？相比起带部分人撤离，这样全员生还的可能性更大不是吗？”

    “可构筑方程长时间脱离容器的话会发生能量逸散最终消失。”

    塞西莉娅有些为难。

    “那你是选择保留奇迹，以期待能在未来可以拯救更多人，还是选择与我交易，在现在拯救他们？

    来选择吧，塞西莉娅，选择你认为正确的选项。”

    神选者的低语就像绘本中所描绘引人堕落的恶魔，无论教廷的圣女如何选择，都意味着她将要放弃一部分生命。或当下，或未来。

    亚诺原本以为塞西莉娅会陷入两难的抉择，没想到她只是思考了一秒，便将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摘下。

    “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

    于是圣女勾动灵能，将一团散发着乳白氤氲之色的发光体取出后，将宝石递给亚诺：

    “比起难以望见的未来，我更重视看得见的当下。”

    一旁的骑士将这场交易尽收眼底。

    她莫名有种坏男人掐着好女孩脆弱时刻趁虚而入的感觉。

    ......

    于是，当天下午，所有镇民再次齐聚广场，然而这次镇民除了嘴上抱怨，心中也积攒了不少负面情绪。

    昨晚有还几个人被畸变体击伤后，甚至来不及接受圣女治疗便发生畸变，失去人形，只能被骑士无情斩杀。

    还有一个由几个镇民组成的小团伙在尝试从山谷方向逃离时，被几只畸变体逮了个正着，最终只逃回来一个。

    在意的事情不少，糟糕的事太多，令小镇中弥漫着一股压抑氛围。

    天色暗沉，似乎每年都有的风暴即将莅临这座小镇。

    塞西莉娅看着下方的民众，想起亚诺告诉她的：你只管劝，剩下的交给本大爷。

    只见她轻启红唇：“大家听我说.....”

    人们聚在广场下，看着那个小圣女站在台上，似乎又要和他们讲道理时，心中更是生出不耐与烦躁。

    少女的话他们听不懂，只知道这个教廷的圣女像是和领主合伙，乘着危机来套他们的地皮。

    不满的嘈杂声逐渐扩大，即将掩盖塞西莉娅那透过扩音器放大的清脆声音。

    呼——

    油布在空中猎猎作响，然后砰的一声裹着内容物重重掉在地上。

    同时一股死尸的恶臭味逐渐弥散开。众人心中顿时对包裹内容物有了猜测。

    也有人眼尖，顺着油布包裹飞来的方向看见一个青年站在附近屋顶上俯视着他们。

    接着电光一闪。

    几个辗转腾挪，人影就来到高台之上。

    一脚踏住油布包裹：

    “你们知道这装着什么吗？”

    亚诺也不指望他们回答，“是你们的肥猪领主，对，就是那个叫莱文的。

    我杀了他。

    你们没听错，我杀了他。所以，现在我就是这里的新领主。”

    众人有些顿时哗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但也就仅此而已。

    镇民们实际上不在乎谁是领主。

    肥猪领主也好什么领主也罢，反正都是想要统治他们的存在，他们之间没什么区别。

    “现在，我下达领主令。所有人按照之前的计划，退守到谷地方向。

    淡水粮食自备，在缓冲地带布置防御地形，缺少木材和石材就把绿化砍了，房子拆了，家里的桌椅板凳都能用。

    嗯，就从比较近的山林方向开始拆。

    谁赞成？谁反对？”

    短视的人，往往只能看见自身最显而易见的得失。

    一听房子要拆了，顿时急了起来。

    一个镇民惊叫着，他家就在山林方向最边缘，那是近些年才起的新房，

    “这怎么行？不行，绝对不行...”

    有人带头，立刻就会有人跟风。

    “一德格拉米。”

    “異議あり！”

    还没等这几个镇民嚷嚷几句，亚诺朝他们一甩手，数道雷光自指尖迸射，直接在他们身上炸开。

    那几人浑身焦黑，头发炸起，嘴一张，吐出一口热气，软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他怎么敢啊？！

    几个人身边的镇民顿时满脸不可置信，惊恐地看着亚诺。

    “亚诺，不行...”

    一旁塞西莉娅反应过来，刚想说什么，套着冰冷钢铁护手的大手便直接掐住她下半张脸，将她提了起来。

    “别来碍事，塞西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