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岐和秦戡一块吃了顿饭，这才各自散去。

    吃饭的时候秦戡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宋岐的申请被通过了。

    不过宋岐当时申请的是三天后，所以他还得再等等。

    等就等呗。

    宋岐这两天闲着也是闲着，他就开始在公司四处乱逛。

    走廊的大门在使用者没有想要去的地方的时候，就会随机刷新出来一个地方。

    当然了，部长办公室或者什么重要的地方，在没有申请的情况下是不对外开放的，所以宋岐也不用担心直接跑到余世琎老爷子的小屋里去。

    宋岐这两天最大的收获，就是从科研部顺过来一台相机。

    倒不是什么装备，如果是装备的话科研部的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他拿走了。

    就是一个单纯只能用来拍照的相机。

    通体黑色，用皮革包裹着，整体透露出来典雅高贵的感觉，有有种机械风的美感。

    相机的背面还有一个金色的掐丝世界树图案，证明是诞生自公司的设备。

    他现在和科研部那帮人也算是混得比较熟了，这种东西说送也就送了。

    虽然看起来十分珍贵，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也就是一个边角料，或者是一个实验的失败品的存在。

    只是出于一向的严谨，他们才把这个“失败品”完善了完善。

    宋岐颇有点爱不释手，这两天在公司里到处拍。

    甚至直接带回了家。

    在家里陪了父母两天，随后就开始拿着相机在这座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城中闲逛。

    在摄像圈子里，这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做“扫街”。

    每得空闲，常见“扫”友三五成群徜徉于市井街巷，行走之间“咔嚓”不辍。其实，不仅醉心于弄影之乐趣的摄影爱好者如此，家用DC和可拍照手机的普及，使更多的普通人也会不时客串到“扫街”族中，随心所欲地对着眼前的希罕事、漂亮景“咔嚓”一通。

    宋岐的父亲之前就很喜欢摄影，曾经发下宏图志，要在自己退休之后拍一部纪录片，专门记录少数民族。

    后不了了之。

    宋岐也不见怪，他的父亲就这样。

    他小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同学间流行玩推铁环的游戏。

    于是他也想让他父亲给他买一个。

    他父亲大手一挥：

    买什么买？这东西还用买？等我过两天给你做一个。

    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给他父亲提了好几次，得到的结果永远是“过两天”。

    还是他母亲最后看不下去，掏钱给他买了一个。

    但是同学们已经玩腻了铁环，开始玩其他的游戏了。

    这个铁环也就被放出来玩过一两次，后来就束之高阁了。

    在几次搬家之后，也就剩下了推铁环的钩子了。

    但是这件事宋岐倒是一直记住了，时不时就拿出来刺他父亲一下。

    宋岐带着点微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并不一定要“到”哪里去，只是走在大路上。

    下一个路口是左转还是右转，抑或是直走？

    宋岐也不急，从兜里掏出来一枚十二面骰子。

    1-4代表左拐，5-8代表直行，9-12右拐。

    当然，这样确实有着绕圈子的可能性，比如连续抛出三个右拐。

    二十七分之一的概率，不算大也不算小。

    但是宋岐也不着急，绕回去就绕回去，既然选择了用骰子指路，他就把一切都交给骰子。

    刚开始摄影，自然拍不出来什么好东西。

    宋岐也不急，看到有意思的就拍，看到想拍的就拍。

    反正是度假，怕个什么？

    倒是也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宋岐在骰子的指挥下走到了一个大型商业街里，被人拉着推销护肤品，让他去免费尝试。

    券都发到他手里了，那人突然停住了，问了他一句：

    “成年了吧？”

    宋岐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搪塞了过去，宋岐一边走一边在脑海发笑。

    在公司的这几年，时间过的好像是很快，又好像是很慢。

    快到他几乎没什么感觉，毕竟天天到各个世界去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确实也很难记住到底是什么时间。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毕竟是不一样的。

    但是好像又很慢，慢到他才意识到，他现在也没有多大。

    按照年龄来算，他应该还在象牙塔里才对。

    宋岐低头看着他自己的手。

    但是他已经杀掉了多少人呢？

    根本数不清。

    宋岐环顾四周。

    正是周末，商业街里人潮汹涌。

    宋岐甚至看到了不少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大学生，还是高中生，他还看到了几个初中生。

    通过校服看出来的。

    杀人这个词，似乎离整个世界已经太远了。

    宋岐笑意散去了。

    他突然感觉到，他似乎已经在无形中和这个世界形同陌路了。

    每天到各个世界里搅出滔天巨浪，杀掉那些站在整个世界顶点的人们，然后回来到各个世界去体验各种极乐。

    有点像是奥丁的英灵殿，但是更像是那些雇佣兵。

    像？

    就是雇佣兵。

    只不过雇佣兵用枪杀人，他用念力杀人罢了。

    宋岐突然感觉很累，他有点逛不动了，随便找了个奶茶店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奶茶，把相机从脖子上放下来，透过木制的桌子和昏黄的灯光，宋岐看向玻璃外。

    他突然有点恍惚。

    这是他的原生世界，他的家乡，他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成长的地方，他到现在的人生的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在这个城市度过的。

    但是当他看着窗外的男男女女的时候，却突然有种疏离感。

    就像是他出去旅游，或者在公司的时候出去出差的时候的感觉。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并不属于这里。

    他只是一个过客，只是来这里旅游的而已。

    为什么呢？

    宋岐这么问自己。

    为什么呢？

    宋岐仰头，从玻璃和屋檐的夹缝中看向头顶的蓝天。

    他并不是看天，他是在看那个悬在他们、他的头上的庞然大物。

    公司。

    一道闪光在他的余光中闪现，他瞥眼看去，是他的相机。

    相机背后的那颗金色的世界树，在阳光下反射出来的光芒。

    “A1907好了！”

    宋岐站起了身，他点的奶茶好了。

    拿了奶茶重新回到窗边的桌子旁坐下，宋岐看着桌面上的陈设。

    一杯他最喜欢的奶茶，一个相机，在奶茶店里，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是一个没有事情的休闲日，是一个阳光明媚，既不太冷，也不太热的下午。

    宋岐看着桌子上散发着热气的阳光，突然笑了起来。

    他坐在了桌子前，嘬起了奶茶。

    奶香味很浓，有点压过了茶香，黑糖珍珠的甜味有点喧宾夺主，一口下去占据了主导的地位，让茶香更难有出头之日。

    奶茶一般。

    但是宋岐并不在意。

    这样美好的下午，不是用来担心这担心那的，也不是用来思考未来的。

    未来是永远未知的，只要还或者，未来就是不确定的。

    而未知带来的是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与其担心那些东西，不如活在当下。

    宋岐隐隐有些明悟，但是随即就把那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喝罢奶茶，他继续他的扫街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