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烫伤
当夜,沈渊一夜未归。
独守空房一晚,次日江引顶着众弟子轻视的目光去凌云殿请安,然而到了原定请安的地方,殿中并未见到半个人影。
她出来询问殿前的弟子:“掌门和陆夫人在何处?”
弟子轻蔑地打量了她一眼,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位少夫人,丧家之犬一个,要不是少掌门喜欢,哪里有资格站在这里?
他硬气回道:“不知。”
“不知?”
江引敏锐察觉弟子语气中的不敬,略一思忖,立时明白这是陆夫人故意安排,为的就是给她个下马威。
新妇误了请安不敬公婆,传出去她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仅是片刻,她的眼底就蒙上了一层寒霜。
偌大的尧山,慢慢寻定然是要误了时辰,思量对策之际,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嫂嫂!”
沈锦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酒壶,他来到江引面前打量几眼,笑嘻嘻道:“陆夫人身子不适所以把请安的地方改到了菡萏院,她没通知你吗?正好我也要过去,一块儿走如何?”
江引眸光微动,冷声拒绝:“你太慢。”
沈锦琛像个狗皮膏药黏上去,凑近她低声说:“父亲昨日有要紧事下山至今未归,今日的请安可是凶险万分,陆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整你,嫂嫂你确定不与我一道?”
江引白了他一眼,当然知道今日的请安不会顺利。
当初沈渊执意要娶她时,陆夫人就是极力反对的那个。
她私下了解过,陆夫人与曲青青的母亲是闺中密友,两个小辈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所以曲青青才是陆夫人属意的儿媳,孰料自己半道杀出来把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对方怎么可能给自己好脸色?
她往旁边挪了一步与沈锦琛拉开一段距离,意思不言而喻。
沈锦琛看起来有些受伤,好心提醒:“菡萏院地儿偏,嫂嫂你知道怎么走吗?”
“找个地方而已,这有何难?”
随沈渊来尧山那日,她就已经将尧山的地形布局摸了个清,有几条暗道多少机关记得滚瓜烂熟。
拈了个决,她身形一闪只留下一道妃色的残影。
沈锦琛看得目瞪口呆:“御风?”
这可不得了,原来嫂嫂竟然深藏不露。
细数各大宗门,能御风而行的人屈指可数,就连尧山也仅有他父亲大哥和大师兄唐绪懂得此道。
他饶有兴趣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慢悠悠往菡萏院赶去。
江引凭着记忆找到菡萏院,落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裳,正好听到院子里传来曲青青矫揉造作的声音。
“都这个时辰了江引姊姊还不见人影,会不会是迷路了?”
紧接着是沈渊愤怒的声音:“迷什么路?多大个人了还不会问路吗?我看她就是不想来给母亲请安!这才第一日就摆架子,时日久了还得了?”
江引在心里冷笑一声,抬脚走进去:“夫君何必动那么大的怒,我这不是来了吗?”
越过院子进入屋内,数道灼热的视线齐刷刷落到她身上,她一眼就看到座上身着枣红色华贵长裙的美艳妇人,目光如蛇,被几个女杂役簇拥着。
沈渊和曲青青挨一块站在旁边,乍一看,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
她顶着二人不善的目光在妇人跟前站定:“儿媳给母亲请安。”
动作标准让人挑不出毛病,不过陆夫人似乎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她微微抬眸,对上曲青青挑衅的目光。
她毫不畏惧看回去,眼神中带着寒意,就见后者表情一变,往沈渊身后缩了缩。
这细微的动静没能逃过陆夫人的眼睛,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比年轻人要沉得住气,只见她面无表情道:“起身奉茶吧。”
“是。”
两个杂役端着托盘过来,江引端起盘中的茶杯,另一个杂役提起茶壶斟茶。
滚烫的茶水溅出,烫得手指一阵刺痛,江引微微蹙了蹙眉,忍住了。
眼看茶杯将满,斟茶的杂役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江引的指尖已经被烫得泛红,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面不改色端着茶杯,在茶水溢出杯沿那一刹那,眸光猛地一凝,她直接将茶杯扔向一旁看热闹的曲青青。
“啊!”
曲青青没防备,被洒出来的茶水泼了个满怀,惨叫着倒在沈渊怀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傻眼,怎么也没想到江引会直接把茶杯扔出去。
“快请医师!”沈渊紧紧抱着怀里被烫得泪流不止的曲青青,阴冷的目光猛地瞪向江引,“你干什么?”
又是推人又是泼热茶,真当自己拿她没办法了是不是?
陆夫人也是被她大胆的举动惊得从座上站起身,又惊又气指着她:“你……”
“你好大的胆子!”江引抢过她的话,径直走到曲青青面前怒不可遏质问,“你为什么不把这盏茶接住?”
曲青青无缘无故挨了骂,整个人都懵了,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发展,泪眼婆娑道:“那么烫,我怎么可能接得住?”
要的就是这句话。
江引得逞,收起凶巴巴的表情冲陆夫人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母亲,曲姑娘都觉得那茶水烫,儿媳自然也会觉得烫,是个人都会扔出去。”
陆夫人一噎:“就算如此,你大可扔地上,怎么能扔青青身上?”
江引更加无辜了,朝沈渊看了一眼,有条有理解释:“敬给您的茶扔地上多没礼貌,儿媳寻思夫君修为高,扔给他肯定能接住,谁想到……扔偏了。”
沈渊气道:“什么扔偏不扔偏,我看你就是故意和青青过不去!”
那么烫的茶水,他就能接住了?
“大家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伙儿循声望去,沈锦琛拎着酒壶大摇大摆走进来,站在江引身边。
他在屋里扫了一圈,戏谑的目光最终落在曲青青身上,似有不解:“大哥,曲姑娘这是又怎么了?”
沈渊冷哼:“问你这个好嫂嫂,都是她干的好事,居然用热茶烫伤青青!”
“诶?”
用热茶烫?
沈锦琛扭过头,看到被杂役端着的托盘,好奇地拎起茶壶:“敬给母亲的茶能有多烫......烫烫烫烫烫!”
茶壶被他扔出去。
不偏不倚,砸在沈渊身上。
沈渊大惊:“锦琛,你!”
“渊哥哥!”
“渊儿!”陆夫人瞪大双眸,气急败坏怒斥,“够了!你个小杂种来凑什么热闹?”
“这不是来给母亲您请个安嘛。”沈锦琛摸了摸鼻子,已经习惯她的冷言冷语,“大哥,我不是故意的,都是茶壶太烫。”
他满脸真诚地道歉。
“你少假惺惺!”陆夫人不悦地冷嘲暗讽,催促沈渊,“带青青去看医师!”
当务之急是曲青青的伤,一个姑娘家要是留了疤那就不好看了。
沈渊恶狠狠瞪了江引一眼,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牵着曲青青离开。
“江引。”
陆夫人冷漠的声音拉回江引的注意力:“母亲有何吩咐?”
陆夫人冷眼瞧着她,本想借今日的请安让对方吃吃苦头,没成想竟害了青青那孩子。
她压下心中的不快,明白江引没有那么好欺负,但也不能让好友的女儿白白被欺负,于是厉声道:“今日毕竟是你不对在先,待会儿去给青青赔礼道个歉。”
“母亲,我给您奉茶何错之有?该给曲姑娘赔礼道歉的是她才对。”江引不卑不亢反驳,视线冷不防丁移向斟茶的杂役,“今日是滚烫的茶水,下次指不定就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杂役闻言,脸色一白扑通跪下来:“少夫人恕罪!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茶水会那么烫!”
江引只是冷冷一笑:“母亲,她是您的人,是何居心就由您来审问,儿媳告退。”
说完也不等陆夫人说什么,转身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沈锦琛瞥了杂役一眼,嫌弃地皱起眉头,也跟了出去:“嫂嫂等等我!”
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摆明了没把她放在眼里,陆夫人心中涌出一团怒火,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