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二人在校办主任王向辉引导下步入校门，坐进后者黑色奥迪后座。张隽如失了魂般挂着一副不可思议的震惊神色，诺姐强作镇定但心中亦是慌成一团。

    “许总。”四十出头的王向辉调养得当，仍隐隐看得出当年潇洒姿态。他浓眉大眼、皮肤白皙、体型匀称、言语温和，是个标准的江南男人。其人据说是现任校长十几年前在地方做主任科员时的副手，十几年如一日兢兢业业鞍前马后，如今也已是威风八面的正处级干部。

    “您的意思是，那张符咒不见了？”王向辉握着方向盘穿过校园，侧脸看了一眼后座的许诺，目光中流露出怀疑：“真的吗？”

    许诺看着后视镜中王向辉的眼睛，苦笑着回道：“真是惭愧啊，又让王主任撞到怀疑我们专业能力的机会了。”

    “我当然不会怀疑天师集团的专业能力。”王向辉笑了一声：“我是觉得自己运气太差，这个宿舍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事。上次还好赶上放暑假，沙天赐也处理及时，才没有闹出幺蛾子。”

    张隽虽是第一次来姑苏大学，此时却也知道王向辉另有所指——许诺是在今年七月中旬，才就任沪海办事处业务部总监职位的。在此之前，这个位置一直属于那个驰名沪海、江南道乃至整个集团的男人：沙天赐。

    据说此人在姑苏大学A2宿舍翻新之际，试图以修改后台系统数据的方式偷梁换柱窃走天师符，好在及时被集团督查发觉异常，才避免了监守自盗的损失——这是张隽在饭桌上听兄长讲到的，而沙天赐职位的继任者就是许诺。

    许诺听出了这位校办主任话里的距离感。天师集团虽然一定程度上属于政府直属机构，政府机关、军警单位、学校医院以及其他组织都有协同配合其工作的责任，但责任并不是义务，具体在工作中还要看配合程度。她的前任沙天赐便精于此道，于管辖范围内的对接人相处地都很不错。

    她一面打开灵弓刷新搜索，一面将姿态放得很低，向王向辉赔笑道：“王主任放心，我也是天赐总一手带起来的，在业务领域也不会令我们的客户失望。”

    王向辉将车子在A2宿舍楼下路边挺停稳，转头向许诺颔首道：“天师符事关重大，如果有失，姑苏大校恐怕会首当其冲，还望许总和这位小兄弟多多支持，有劳了！”

    许诺心中着急，顾不上客气下车后直奔三单元。王向辉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万能门磁卡将玻璃门刷开，许诺一马当先踩着靴子“蹬蹬蹬”上楼——七月暑假时她曾在这里等待维护翻新，又亲眼看着那块乌木板放进309，已是熟门熟路了。

    “诺姐，别…”

    张隽阻拦许诺的话音未落，便听到楼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啊！”

    “妈呀！”

    “我去！”

    “…”

    叫声太过激烈，张隽和王向辉眼前几乎能浮现出那些只穿短裤、抱着澡筐四处逃窜躲藏的男大学生模样。二人赶忙上楼，看见许诺红着脸背对着走廊站在楼梯口：“张隽，你先进去309看看，有没有没穿好衣服的。”

    张隽憋着笑去敲门，听到一声着急地大喊“进”，便拧开把手进去，看了一眼就呆立在门口。

    许诺和王向辉见张隽在309门口愣神，凑上去一看，亦是张大嘴巴大吃一惊。四个男大学生的状态实属异常——有精壮的两人赤裸上身跪坐在上铺，两人各自紧紧抱住一条大腿、抓住裤带的一边。有一人坐在椅子上，伸长手臂拖着肩膀，大汗淋漓想必已是精疲力竭。而剩下被他们抱着大腿、托住肩膀的一人，正杂技般以手撑地、倒立在床的一侧！

    张隽定了定神拧紧眉毛，目光立刻就锁定到那倒立的男生身上。王向辉走宿舍揉揉额角，想要大声发火又怕吓得这几个杂耍的人摔倒，于是清清嗓子，压低声音显得很滑稽：“你们在干什么呀？”

    杂耍四人自然就是谈天他们了，林嘉肴力气小点，和李浩德同在上铺抱着谈天的腿，听到问话丝毫没有放松反而更向上抬了抬，惹得谈天“嗷嗷嗷”地阵阵惨叫。

    “老师好。”坐在上铺抱着谈天大腿的林嘉肴已是汗流浃背，他打量一眼王向辉三人以为是查寝的老师，勉强微笑答道：“室友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们想帮他吐出来！”

    “靠！”张隽这才确定了自己的感觉没错——天师符无法被探知到，竟然是进了这个倒立小子的肚皮！他气得青筋暴起冲上前咆哮道：“你把天师符吃了！”

    这一嗓门猝不及防，吓得虚坐在椅子上、重心向前托着谈天的任磊一个趔趄，双手一松心叫“不好”，由于林嘉肴和李浩德坐在上铺发力不够，此刻顿时感到压力倍增吃不消了。眼看谈天惊叫着手舞足蹈、头朝地向下窜就要栽破脑袋，许诺身形一闪箭步跨到他身前，深蹲、托肩、高举一气呵成，狠狠地将他抛回到床上。

    许诺转身瞪了张隽一眼，后者羞愧于自己的冲动低下头。王向辉被许诺显露出的身手惊讶地一时语塞，又转向谈天等人，瞪着眼睛道：“在宿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就不怕床翻倒吗！你们辅导员叫什么名字！”

    “呕…”回答他的是谈天的一声干呕，其人挤在林、李二人之间躺着，感觉自己的脑袋正不断膨胀、天旋地转、眼前都是星星。

    林嘉肴、李浩德匆忙下床，和任磊一起忙不迭地穿好衣服站定，低头准备挨训。谈天也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下来，四人自知犯错，蔫着一句话也不说。谈天看到闯进宿舍的几个陌生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看年龄打扮像是男女两位老师和一位男同学。他想开口对刚刚那位托住自己的女老师道一声谢，话在嘴里打转可肚子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晕乎乎地什么也说不出。

    许诺黑着脸，眼神如匕首般从几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在谈天身上。她向王向辉示意由自己开口，便先向前翻开左手边任磊的铺位看了一眼，又皱着眉走到四人适才协助谈天倒立的床铺旁，掀开后便看到那块黑色床板。

    她眉头蹙地愈紧，侧身瞥着谈天问：“这块床板不是放在那边吗？”

    任磊不好意思挠着头抢答：“原本是在我这里，我和谈天交换了。”

    许诺哼了一声“麻烦”，抬手一下就掀开谈天的被单床褥，露出半张黑峻峻的床板，见状更是心头火起，哭笑不得骂道：“游手好闲！木壳是花大价钱包上去的，又不碍事，干嘛要拆掉！”

    许诺此时就站在谈天他们身边，后者闻得到她淡淡的木质香调和桃子混合的气味，让人感到十分放松，但其人杀人般的眼神和质问语气却令人心跳紧张。

    寝室四人疑惑看着床板、又对视一眼，纷纷看着许诺不解地摇头，林嘉肴道：“什么木壳啊？我们今天才搬进来，什么都没拆过。”

    许诺压住内心的火气，看着这几张年轻的面庞，其中有不忿、平静、害怕，但是却没有欺骗。她觉得奇诡极了，马上转脸对王向辉道：“王主任，麻烦你安排人过一遍七月十八日至今天的监控，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过三单元。”又补充一句：“尽快。”

    七月十八日，是许诺亲眼看着309重新装修完成，又再三确认床板伪装无恙后亲手锁好门离开的日子。而原本包着木壳、隐藏极好的乌木碑竟然露出了本来面貌，王向辉也意识到其中蹊跷，点点头马上拿出手机出门电话给保卫处。

    “要麻烦你们把这只床板再拆下来一下。”许诺脸色缓和下来，对宿舍四人道：“之后可能会换一块新的。”

    寝室众人点点头，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行动起来，收拾床褥、抬下床板，张隽也加入帮忙。

    众人一齐搬下床板，将之倒靠在桌腿上。许诺和张隽凑上去看——天师符意料之中地不知所踪，于是二人确认过后同时回头，紧紧盯住谈天。

    “那张黄纸…”许诺指着床板问：“真被你吃了？”

    想到包着乌木碑的木壳被人有意取掉，许诺心中不安到了极点。四个小时前，运营指挥中心的确是探查到了符咒能力异常，判断为符咒脱离乌木碑，判定为二级黄色预警事件，并第一时间告知沪海办事处许诺。但是，既然天师符的确是在今天下午被这些大学生揭下来的，为什么那个拆掉乌木碑伪装木壳的人，竟会留下宝贵的天师符碰都不碰，究竟是何居心呢？

    谈天被二人咄咄逼人的态势吓得冷汗打颤，眼神呆呆地结巴道：“是…我吃了。”

    “这玩意…看着像能吃的吗？”张隽听罢仰天长叹一声，翻着白眼吐槽：“怎么下得去口！”

    林嘉肴、李浩德和任磊三人大点其头，都是一副皱眉嫌弃地样子看向谈天，赞同附和：“没错！你怎么下得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