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许诺摇着头笑道：“那样的话，我们也可不能在这儿若无其事的吃喝。”

    她解释道：“灵夹在被制造出来之时就蕴含着天师灵能，完全足够震慑灵鬼，不会因为没有天师符而弱化。集团把天师符和床板发在一起，只是为了方便确定位置。”

    “我有点不太理解啊。”谈天挠着脑袋：“听下来，天师符和乌木碑完全可以藏在一个谁也拿不到的地方，比如找个保险柜，或者埋在地底下。为啥要放在大学生的寝室里，不是很容易暴露吗？”

    “不是的。”许诺摇摇头：“集团要求天师符和乌木碑必须要接触人，具体是为什么没人知道，也许只是约定俗成的惯例。”

    谈天看着自己面前的可乐，他仍心有余悸不敢尝试一口，想到今天的件件不顺心，问道：“既然乌木碑里的灵鬼没有逃出来，那我怎么会倒霉事缠身？”

    许诺摆摆手，声音更压低了几分：“你听说过墨菲定律吧？今天真有可能是你运气不好。要知道，真正的灵鬼作祟手段相当骇人，不会像倒霉这么简单的。”

    许诺的描述全程轻描淡写，但心思细腻的谈天仍然意识到几分不同寻常：天师符极其珍贵、乌木碑又极其危险，天师集团还是愿意冒着脱离掌控的风险，将二者安置在学生宿舍“接触人”，这其中一定有不同寻常的理由。

    真的不会对自己造成影响？虽然许诺面容温婉语气温和，知心姐姐的模样很容易获得信赖，但谈天心中仍然保持着怀疑与警惕，尝试着尽可能从二人口中再套出一些信息。他显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学着张隽的称呼，央求道：“诺姐，你看我吃掉了你们的天师符，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不会有辐射吧？我身体不会变异什么的吧···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

    许诺却一脸严肃道：“现在其实是我们要请你帮忙才对。”

    “啊？”谈天撑着椅子坐好，指着自己的肚皮谨慎且狐疑地看着笑吟吟的许诺和张隽，惊惧道：“你们不会真想剖腹取符吧！这种程度的手术可不是开玩笑的。况且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我还吃了炸鸡汉堡，那张黄纸说不定早就搅拌消化了!”

    “安心安心，当然不会剖腹取符！”许诺赶做了一个暂停手势示意他停止胡思乱想，并拿出那只闪烁着淡淡橘色光点的7280灵弓放在他面前，道：“我初步计划外聘你作天师集团的编外员工。”

    “什么？”谈天和张隽同时张口吃惊道，张隽吃了半截的鸡腿都掉在桌上。

    许诺白了张隽一眼道：“你惊讶什么？难道没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

    张隽的眼睛里泛起一层白雾，直勾勾地盯着谈天半天，直至盯得后者心中发毛，才缓缓眨了眨眼，正色道：“是不对劲啊，我刚进他们屋就感觉到了，这人身上怎么会有灵能呢？”

    “对。”许诺指了指灵弓上的橘色呼吸灯道：“能量很微弱，而且指示灯显示出来与天师符代表的黄色、灵鬼代表的红色灵能都不一样。所以我猜测呢，应该是天师符的一部分灵能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张隽像是在动物园参观珍奇物种般打量着谈天：“诺姐，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也没有先例啊。”

    “是，但也没有别的办法。”许诺苦笑一声，拿着手机起身说道：“我打电话给张寻闲请示一下。”

    她走出店门，花了约有六、七分钟时间打电话，然后皱着眉头推门返回，眼神复杂地看向谈天，迟疑了片刻，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得和我们一起去一趟燕都，学校的事情不用担心，刚才和我们一起的那个老师是校长办公室主任王向辉，他会处理好。”

    谈天立刻皱着眉头站起身，警惕地向后撤了半步，直接回绝道：“我不去。”

    眼见气氛有些紧张，张隽也放下手中的可乐站起身，眯起眼睛，将手伸进裤兜。

    许诺轻轻叹了口气，略略思考措辞，开口解释道：“集团的意思是，天师符被你吃掉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资产流失，他们希望能够在总部借助先进的仪器进行回收。而且最近灵鬼事件发生地比较频繁，你身上的天师符也许会给自己和身边的朋友带来灾祸。”她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我仍然帮你争取到了编外员工的条件。作为天师集团沪海办的编外员工，每月都会收到代扣所得税后一万元的薪酬。”

    谈天初听到这一连串的威逼利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冷静下来思考了片刻却明白了其中的套路。但即便如此也无可奈何，他此时已经意识到天师集团的能量究竟有多大，校办主任不知道要比辅导员大出多少级别，哪怕自己坚决抵触，又能起多大作用？

    他咬咬牙决定装傻耍赖，至少拖过今晚也可以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商量，或者试试报警···

    “啊！”

    就在此时，快餐店外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声尖叫，三人回头望向玻璃橱窗外，只见大群学生满脸惊恐地从对街跑过来，在他们身后隐约可见一道黑色身影，手中还挥舞着一段亮闪闪的东西。

    “是寄主！”许诺不知何时已经将那只7280手机攥在手中，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立刻如临大敌地挡在两个青年身前，短促地命令道：“你们留在这里！”

    说罢，她迈步奔出大门，逆着人流向那道黑色人影奔去。张隽愣了片刻，旋即从兜里掏出一只小型电击棒，也要随许诺冲过去，只是此时正赶上大学生结伴来吃宵夜的时候，人流不算少。许多男女青年已经惊慌失措地跑到了快餐店门口，正在蜂拥挤进来，张隽刚到门口却又被人流挤了回去，咬牙切齿拼命一再尝试向外挤却收效甚微。面积不大的快餐店里已经挤满了来避难的学生和行人，还仍然有人试图进入。

    谈天本想趁机溜掉，此刻也被人群堵在窗子旁边。眼见无法离开，他看向窗外许诺的方向。在路灯和商铺霓虹灯的映照下，谈天看清了那道身影的全貌——那是一个穿着西服套装、白衬衫和黑皮鞋、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与他充满秩序感的衣着极其冲突的，是他恐怖而癫狂的表情和手中挥舞着的菜刀。

    眼前的一切让谈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步行街上倒着两道身影，一个女学生动也不动地倒在一滩血泊中，另一个仍存有神智的男学生正在咬着牙试图从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快餐店所在方向挪动，一路留下长串的血水。

    菜刀男喘着粗气，想要追上男学生再补一刀，却被赶来的许诺挡住去路。看着眼前这个手无寸铁的漂亮女人，菜刀男用左臂撑着微曲的膝盖停下脚步，眼中突然有些迟疑，一面大口喘息一面喃喃道：“呼···呼···你不是学生，我要杀学生。”说罢，就要直起身绕开许诺奔着那受伤的男学生过去。

    许诺迈步闪身继续挡在他面前，动作迅捷出手，左手挥掌试图夺下后者手中的菜刀，右手抬起对准其喉咙处砍去，口中冷笑：“这里没有你的学生！”

    “都一样！”由于距离较远且早有提防，菜刀男轻易闪开了许诺的攻击，终于将仇恨的目光对准女人。他后撤一步，咬着牙抡起菜刀横斩，也被许诺轻易闪避开。

    “呼···呼···”菜刀男头发蓬乱、双目通红，干裂的嘴巴大张，用力的喘息着。他的身体有些佝偻，还有些轻微的颤抖，一副将要力竭的样子，显然是他孱弱的身体已无法支撑自己强烈的杀意。

    此时，张隽终于从快餐店中挤了出来，他飞奔向那个狼狈挪动着身体的男学生，搀扶着他返回快餐店外靠坐在墙边，又再一次冲了回去，对着菜刀男大叫着挑衅：“我也是学生，你能拿我怎么样？”

    菜刀男闻声回头瞥了一眼，眼中怒气更盛。许诺武力值远胜对手，但此时赤手空拳，后者又是一副搏命的姿态，寒光闪闪的菜刀挥动地密不透风，几乎没有可乘之机。

    许诺本想拖到他体力不止再一击制服，此刻见菜刀男分神，便立刻抓住机会，脚下发力身体轻飘飘地转到男人身后，左手一把攥住其握刀的右手腕反折在背上，右手已经将那只口红大小的7082手机顶在了菜刀男的后脑勺上。

    “安息吧！混蛋！”许诺一声低吼，手指在手机按键点了两下，原本正在拼命扭动挣扎着的菜刀男骤然身体一震，整个人向前栽倒失去了意识。

    张隽此刻已冲到二人身边，一脚将菜刀踢开，匆忙从裤兜里翻出两根加长的尼龙扎带，将男人的双手双脚捆绑在一起。接着便和许诺一起跑到那个昏迷的女学生身边，一人打120电话，一人检查伤势。

    眼见二人携手将歹徒制服，挤在对街店铺的学生们爆发出阵阵欢呼声，部分胆大些的男生甚至直接冲出去帮忙。谈天透过玻璃橱窗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却填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刚才许诺将手机顶在菜刀男脑后时，谈天分明看见菜刀男身上腾起一具身形五官扭曲变形的老者虚影，他穿着绸缎长袍，呐喊着被一道红色的圆形光团撞成了无数碎片。

    虚影破碎的瞬间，圆形光团外围伸出了无数根触手，像是一颗充满活力的海胆，瞬间将碎片全部拉扯、包裹、吞噬，伴随着一阵满足的颤抖，红色光团轻轻炸开，又消失于无形。

    “这就是他们说的灵鬼和天师符？”谈天喃喃自语着，环视左右，身边的众人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那骇人的场面，只是因为歹徒被制服而兴奋不已。

    学生和行人们纷纷离开快餐店，想要凑近围观。校门口值班的保安本来藏在门卫室里不敢露头，此刻见歹徒已没有威胁，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地上昏迷的女孩肩膀中了一刀，虽没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被从学校赶来的老师接去校医院包扎了。

    趁着场面混乱，被众学生围在中间的许诺和张隽不知何时已经藏身在阴影里，然后悄然溜出人群。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迹，谈天就是其中之一。

    许诺和张隽低着头匆匆走过步行街，在路过快餐店橱窗时，许诺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谈天一眼，又迅速离开。

    谈天站在橱窗前愣神，心中充满纠结：一来亲眼见到了灵鬼的疯狂，想到这种威胁其实真实存在，心中不由得有些惊惶无措。二来原本对许诺蛮横霸道的交流方式产生的反感，此刻却被他们挺身而出的举动冲淡了不少。三来自知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倒不如把事情讲个清楚明白。

    下定决心，他一面走出快餐店，一面打电话给舍长林嘉肴，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告诉他如果自己晚上九点还没回宿舍，就帮自己打电话给母亲。

    走过步行街，马上就要看到主干道，谈天突然在身后的巷弄阴影处听到一声咳嗽。

    “这里。”是许诺的声音。

    谈天回头望去，许诺和张隽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中，前者看着自己，后者正操作着手机，看屏幕显示是在打车。

    “我们不能在这里留很久。”许诺语气缓和了几分，道：“刚才我讲话有些着急了，主要是集团坚持让一定要把你带回去，让我很有压力。但我又考虑了一下，这种要求对你来说确实有些唐突，我们不是执法机构，没有替你选择的权利。”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要明白，带你回集团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保护你，最近灵鬼事件愈发频繁，而我们还不知道你身体里的天师符会不会带来麻烦。总之，决定权在你，如果愿意和我们走，那现在就出发，行李你不用操心，姑苏这里的事情我们也会安排妥当。如果你想再考虑考虑，那我们也尊重你的选择，给我们一个能···”

    许诺正说着，手机突然“嗡嗡”地急促响动起来，她看一眼接通道：“我是许诺。”

    “怎么会这样？”她先是吃惊，听了一阵便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道：“带好装备，让休假的人手都回来。对，也要召集在沪海的肃灵士，我这就回去…好，静安寺见。”

    按掉电话看了看谈天，又转向张隽，严肃道：“我们得回沪海了，业务部接运营指挥中心通知，松江大学城、陆家嘴和虹桥那边都出现异常…”

    张隽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邮箱应用正连续不断地弹出标识着红字惊叹号的新邮件，他边读便说道：“见鬼，好几个代表处所辖范围天师符都出事了！金陵大学的学生竟然把天师符撕成碎片冲进马桶。长安那边的驻地部队上报，说违规电器着火将一整层楼都烧成灰了！”

    许诺蹙起眉扫一眼张隽收到的几封邮件，同样打了一个寒颤：“车叫到了吗？”

    张隽答：“还有两分钟到。”

    “想去燕都也不行了。”许诺又转向谈天，无奈道：“留个电话吧，保证我们能随时联系到你，遇到什么情况也及时找我们，千万小心谨慎。”

    谈天点头：“好的，你们也多小心。”

    许诺想了想，又道：“你和张隽加个微信，或者留个邮箱，还是签一份劳动合同比较稳妥。算是给集团一个交代，也算是给你一份保障。”

    见谈天仍旧有些犹豫，许诺又补充一句：“每月一万元的薪酬仍然有效。”

    他们给得实在是太多了！谈天终于没能抵抗住，勉强点了点头：“行吧！那我要做些什么吗？”

    “你保护好自己就行，这段时间最好不要随便外出了。”许诺看了一眼手表，正色道：“另外，劳动合同里会写明保密条款，天师集团的人员、工作内容、装备工具、灵鬼等一切事宜都需要你严守秘密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包括最亲密的家人或朋友，你明白吗？”

    谈天也郑重点头：“好！”

    一辆银色网约车停在路边，张隽朝许诺点点头，帮后者打开后排车门，自己则钻进副驾位置。车子发动前，许诺将车窗打开，朝着谈天挥了挥手机，轻声道：“保持联系。”

    谈天点头，挥手作别，网约车朝着姑苏高铁站方向飞驰而去。他返回宿舍的路上便收到了张隽发过来的电子合同，仔细看了一遍后便填写了个人信息，然后签字确认，随后自己的联邦发展银行卡上立刻收到了一万元的到账提示。

    签完合同的谈天仿佛有一种卖身的感觉，一万块的余额也没能让他开心多久，反而五味杂陈又忐忑不安。也许天师集团忙完这阵子就会再来找他，也许是下个月？下个星期？或者明天？也许会把他给忘掉也说不定···不过无论如何，至少今晚可以踏踏实实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