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全日制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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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云上监控

    “我一定要把他抓出来。”雒青目光灼灼,又感激地看向冯叔:“冯叔辛苦了!”

    “还行还行!”冯叔咧嘴笑着抿一口茶:“只不过技侦的人看我的眼神就像见到洪水猛兽,说我一个人占了他们八成的资源。”

    “哼,谁让他们关键时候也派不上用场。”雒青吐槽一句,又道:“昨晚酒店的案子,刑侦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冯叔搓搓胡子:“早上还没来得及打听…”

    话音未落,技侦实验室的大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冯叔!案情简报…”

    魁梧利落、英气逼人,身着干练修身蓝色警服的短发青年站在门口,他手里捏着飘出浓厚咖啡气味的纸杯,看着实验室内多出来的两道身影先愣了愣,旋即咧嘴大笑,热情道:“小草妹妹!”

    说着,张开双臂就向雒青扑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雒青起身推着座椅朝那青年警员撞过去,后者小腿撞在座椅上,索性轻跃起来单膝跪在座椅上朝她滑过去,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而且咖啡杯稳稳地好似粘在手心,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雒青板着小脸,圆嘟嘟地像一只气鼓的河豚:“你再叫我小名,我就当着同事的面喊你小鹏弟弟。”

    “可千万别。”那青年也意识到该注意场合身份,赶紧敛容起身:“好不容易见到你一次,就开心到得意忘形了。我现在可是支队长,手下十好几个兵呢,你可得给我留点面子…”说着他转向谈天,问道:“这是新交的男朋友?”

    “小鹏弟弟。”雒青脸色阴沉,半截甩棍从包里露出来:“你是警队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吧。”

    青年警员似乎想起了曾经被支配的恐惧,顿时告饶道:“好了,咱们说正事、说正事。”

    冯叔喜欢看小辈们的玩笑热闹,此时笑盈盈地介绍两位初识者:“这位是天师集团的新同事谈天,小兄弟画工了得,绘制嫌犯肖像帮上了大忙。”又对谈天介绍道:“这位是姑苏市刑侦支队派驻江南刑侦总队的第九支队长,简祎鹏,恐怕也是全联邦年级最轻的支队干部了。”

    简祎鹏豪迈地伸出手,不见了方才的嬉闹稚气而是一派沉稳大方,声音浑厚掷地有声:“你好,我是简祎鹏,孔明出师表里费祎的祎,庄子逍遥游中鲲化为鸟之鹏!”

    谈天为简祎鹏气质所惊,感到此人举手投足中气十足好似电影中的硬派军人,随即挺直腰杆亦伸出手,告诉自己气质上不能输:“你好,我是谈天,谈笑风生之谈,天长地久之天!”

    “啧,中二病友见面了。”雒青环抱着手看傻子般一脸嫌弃,拿甩棍戳着简祎鹏的背,问道:“快说,调查的怎么样。”

    “哦!”简祎鹏拉过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将杯中冒着热气的咖啡一饮而尽,通报道:“死者陈晨,二十九岁,8月29号也就是昨天23点50分,被发现于莱纳酒店6563号房间浴缸中溺亡,死亡时间确定为22点左右。”

    “现场调查发现浴室中水渍混乱,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判定为蓄意谋杀。而从死者头顶、脖颈、手臂处留下的伤痕来看,嫌犯应为力量极大的成年男子,行凶手段为双手按住死者的头并抓住其两只手腕,将死者长时间压在浴缸水面以下而窒息。”

    他一攥拳把纸杯捏成一团丢进纸篓,语气中听不出情绪:“目前凶手仍然在逃,身份信息仍未确定,杀人动机不明。”

    “没有指纹?”雒青也现场快速走过一遍,并通过灵弓几乎确认凶手就是刘海滨,但警察侦查讲究证据,所以仍然不能证实。她又问:“监控录像总归有记录吧?”

    简祎鹏摇头:“现场都是水渍,足迹、指纹线索破坏地很厉害。值班工作人员也没有留意到凶手相貌,无法确认他究竟是怎么得到房卡、经过酒店大堂并乘坐电梯上楼的。最奇怪的是…”他顿了顿,一双剑眉蹙成一团:“酒店监控配置齐全,大厅、电梯与各楼层都有配置,同时也没有发生断电或技术故障,但29号当天中午12点至当晚24点的所有监控录像质量极低,糊成一团马赛克,什么都看不出来。”

    雒青也蹙起眉头,想了想问道:“我记得报案人是一名男性吧,他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简祎鹏神色古怪:“那人名叫李兴洲,经问询得知他和死者是夫妻关系。”他叙述道:“此人表示,他在昨天20点30分左右收到一则匿名信息,信息中说‘他的妻子陈晨正在海棠路莱纳酒店6563号与人开房。’”

    三人听的目瞪口呆,简祎鹏接着道:“三天前的周四,陈晨告诉丈夫自己要去金陵出差三天,所以李兴洲在接到这则匿名消息时一方面觉得是恶作剧,另一方面也感到心神不宁,便给陈晨打了一通电话。”

    “当时是20点40分,陈晨挂断了丈夫的电话并发微信说自己已经登机,预计晚上23点前后落地回家,这让李兴洲更加确信了匿名短信是恶作剧,并回复了一句‘去你妈的’。”

    “直到23点20分,李兴洲连续给陈晨的电话拨打了数十次电话都无人接听,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选择报警,并将短信中提供的地址作为线索告知警方,最后果然在莱纳酒店发现了陈晨的尸体。”

    雒青提问:“既然是开房,房间里应该还有一名男性吧,找到人了吗?”

    “别提了,怂蛋一个。”简祎鹏一脸嫌弃:“依据酒店的登记信息,此人名叫黄席扬,我们凌晨就把他从家里揪了出来。他说21点50分左右有人用房卡开门进入6563房间,来人是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穿着灰色运动卫衣,大兜帽盖在头上看不清相貌。那时陈晨正在浴室洗澡,而他躺在床上玩手机。”

    “黄席扬自称,他以为是陈晨的丈夫找上门了,惊惧之下连衣裤都没有穿好便将陈晨独自留在浴室,自己夺门而逃,而凶手也并未阻拦。”

    雒青沉着脸冷漠道:“所以凶手的目标只是陈晨。”

    “嗯,结合李兴洲收到的短信来看,凶手目的性极强。”简祎鹏分析:“他将妻子陈晨出轨的信息告诉丈夫李兴洲,恐怕是希望后者亲自上门进行惩戒。而在李兴洲并未做出反应的情况下,便决定亲自上门谋杀这位不忠的妻子。”

    谈天思忖片刻,提出自己的想法:“传言赵文文也是在校外有了第三者,被刘海滨怒极之下谋杀…这两者有些共同点吧?”

    “你是说28号姑苏大学的案子?”简祎鹏知道雒青的身份职业,由此在昨夜便得知并相信了她的判断。捻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慢条斯理道:“刘海滨被女友背叛,情感受挫后仇视‘出轨’行为,以惩治‘出轨’女性为动机开始了报复社会的犯罪。逻辑上说得通,这也是我们推测之一,但由于陈晨的身份比较特殊,也有人怀疑这是一场政治谋杀。”

    雒青问:“她是什么身份?”

    “江南两道联席议会议员,江南东道商务厅市场监控处副处长。她的办公室就在这栋大楼的18层,不过也经常要出差到金陵开会。”简祎鹏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她也是胡大统委员长明年竞选筹备组的核心成员,在姑苏乃至整个江南东道都有一定的政治影响力。”

    雒青脸色愈发沉重,她低下头沉默不语,显然意识到了这桩案件要比她估计的更加复杂。但是那件东西她已经找了很久,如今才刚刚有一点线索,绝不能轻易放弃。她问道:“现在全市监控数据都在江南云上?”

    简祎鹏点头:“不只姑苏,江南东西两道十几个大城市的市政系统里,云早已完全取代了自建数据中心。”

    云,在承平135年作为“数字联邦”五年计划中推出的一项重要工程,谈天也通过新闻有所知晓。它本质上就是令联邦十八道各自筹建算力存储三倍冗余的数据中心,将各道内分散在各城市、各区县乃至各企业的,与市政、交通、安防等相关的数据全部整合在该数据中心内,以达到统一管理调度、提升效率的目的,也能避免各自建设、运营和扩容等造成的资源浪费。

    政治地位较高、经济条件发达的几个政区率先建设试点,并在重金投入下取得了显著成效,其中就包括京畿道、岭南道、河南道与江南东西两道。因东道经济体量大、运算空间需求多,且与西道社会、产业联系密切,联邦政府特批两道合建数据中心,对外统称“江南云”。

    雒青略微有些惊讶:“莱纳酒店也已经接入江南云了?进度这么快。”

    简祎鹏解释道:“本来沪海姑苏这种大城市就是上云试点的第一梯队,截止今年六月姑苏全市街面、社区及楼宇的全部公共区域视频监控都已接入江南云,本地不再存储,之后便启动了酒店、商超等消费场所的接入工作,莱纳酒店作为全国连锁一线品牌又有国资背景,自然要积极响应。”

    说话间,冯叔已经在系统当中调出了昨晚莱纳酒店的视频监控,分别选取正门、大堂、电梯及五层走廊四个监控探头置于大屏之上。众人围上上去看:该酒店的古典风格装修典雅精致、安保服务人员统一着装,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富丽堂皇,此刻监控显示时间8月29日上午11点59分。

    短短十几秒之后,整屏画面毫无征兆地突然被粗糙的马赛克占据,冯叔试着拉动进度条,发现从12点整至24点整录像中所有的场景、物件与人物都化为雪花般的马赛克颗粒,什么也看不出来。

    雒青指着屏幕,转向简祎鹏问:“监控画面反常,可能被人动过手脚,这个查过了吗?”

    “警队联系了江南云的运营单位江南大数据中心,并未发现黑客攻击或其他安全问题,所以初步判定为网络传输故障——毕竟消费娱乐场所上云属于第二批项目,还在试运行阶段。”简祎鹏叹了口气,无奈地摊摊手:“得到的结论是,莱纳酒店这12个小时的监控损坏属于可容错偶发性问题。”

    “扯淡。”雒青低声骂了一句:“哪有这种巧合。”

    “的确不好解释。”冯叔揉着下巴说道:“现在江南云上除了公共监控,还存储着江南东西两道的金融、财税、警务安防等数据,甚至包括所有公民的身份信息。它在建设之初就被要求通过了信息安全五级保护,况且其物理机房所在位置也从未公布于众,恐怕也只有厅局级以上干部和体系内工作人员才清楚。”

    “江南云上数据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其重要地位也的确匹配了相应的保护力度。经过无数次安防等级升级和攻防演练,可以说已经能被称为整个联邦最安全的数据集散地了。”他继续分析道:“退一步讲,就算刘海滨或者他的团队有攻破江南云的黑客实力,凭借云上的数据他可以攫取数不胜数的经济利益,甚至搞垮整个江南道的政府运转、令社会治安乱做一团,而不只是去损坏一家酒店的录像数据…这好比手持一把巨剑去刺蚂蚁。”

    雒青看一眼手表,上午十一点半。若以灵鬼选择出轨女性的动机及其作案频率推测,寄主刘海滨非常有可能在今天夜里继续作案,所以调查和预警工作已刻不容缓。

    简祎鹏看到她的神色,显然也明白了雒青的关切,便将当前的部署工作告知道:“警队已出动大量警力,一方面在问询莱纳酒店的工作人员,调查是否有内部房卡流出情况。另一方面传达到各区分局、街镇派出所,要求走访告知全市所有酒店及相关住宿场所,严格登记制度,严查陌生人员。另外也调出江南云上姑苏市所有实时监控资源,用视频分析系统实时排查嫌疑人刘海滨,还有冯叔调查出的那个神秘人。”

    雒青一边听一边摇头道:“不够,完全被灵鬼牵着鼻子走,是守株待兔的笨办法。”

    简祎鹏也有些恼火,他一夜没合眼地调查问询,想到凶手还会在今晚继续作案,恐怕今晚也都没法休息。便不客气道:“你们天师集团不是‘灵夹’、‘灵弓’什么的手段很多吗?有能耐自己去抓啊,这些不知道哪朝哪代什么地方的冤死鬼,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雒青自小就知道简祎鹏的驴脾气,也不接茬,小脸凝重地继续思考案情:“死者陈晨丈夫收到的那则匿名短信,查过归属地吗?”

    简祎鹏哼哼一声,答:“联系通信管理局让运营商都查过了,李兴洲收到的短信应该是伪基站发送的,无法定位到具体的区域和人。”

    雒青大脑转得飞快,但依旧感到力不从心、没有思路,她脸色有些发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严肃地看向冯正汝,轻声道:“冯叔,我觉得这次的案子与以往都不一样。”

    冯正汝点头,虎口不停摩挲着胡子,脸色也很沉重:“往常灵鬼案件从来都是暴力行凶,声势大、杀伤性强、动机明显,也不会刻意掩藏行径,所以侦破难度并不高。而这次呢,暂且不论酒店监控失效是否为蓄意策划,单凭伪基站也不像是那些一根筋灵鬼会使用的。”

    “啊啊啊!”雒青双手抓着脑袋,一副几近崩溃地模样:“而且这家伙究竟是怎么知道陈晨出轨,并且准确定位到酒店房间号的?陈晨的办公室调查过吗?”

    “嗯。”简祎鹏也有些泄气的低沉应道:“这里和姑苏的都检查过了,包括她个人的手机和电脑,但没有任何收获。”

    “不行!”雒青一咬牙拍桌子起身,眼中露出了简祎鹏十分熟悉的目光,那意味着十头牛也拉不回她的决心:“江南云是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必须要查!我要去找宋旭锋,不能放任寄主再行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