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年遗失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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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

    不大的饭桌上,放着三个碟子一个大碗,三菜一汤对于狗子这样的家庭,属实有些奢侈,但于视死如归的狗子而言,未免太过寒酸。

    炒土豆、蒸土豆、烧土豆,还有一碗用土豆煲得汤。猴子望着一桌的土豆,眼睛瞪着溜圆,神情有点期待。

    狗子吃了口炒土豆,嘴角不自觉上扬,果然还是这样的日子,让人心生向往。

    猴子早已经狂吞垂涎,见父亲开动,伸手抄起一个蒸土豆,张嘴咬了大大一口,又拿起筷子,夹了些炒土豆塞进嘴里。

    沙软的土豆泥,在口中留下特有的清香;清脆的炒土豆,搭配粮油在舌尖弥漫起独有的浓香;二者搭配在一起,更是美妙绝伦回味无穷……

    猴子的嘴巴里满满当当,含糊不清道,“爹,你应该多放点盐,那样能多吃几顿。”

    他打了个饱嗝,伸手摸着滚圆的肚皮,望了眼被一扫而空的碗碟,美美地闭上了眼睛,所思所想仍然是刚才的大快朵颐。

    狗子将嘴唇上残留的油渍舔掉,舒畅地吐了口气,“你懂什么,这才叫痛快。”他说,“以后不管碰到什么状况,先把肚子喂舒服了,那才有力气干活,听明白了没有?”

    当人在酒饱饭足之后,并非是充满干劲儿,反而变得知足,精神开始颓废,若能美美地睡上一觉,那才叫一个享受。

    狗子望着陷入沉睡的猴子,嘴角微微勾起,泪水在眼眶中翻涌。

    猴子的脸上仍带着笑意,不时还会砸吧几下嘴,睡梦中仍对刚才的美食意犹未尽。

    狗子站起身,神情中露出一丝决绝,从怀里拔出自己心爱的匕首。黑色的皮鞘,浅黄色的手柄,拔出后闪出一道寒芒甚为耀眼,很难想象在这种平凡的村子,怎会有这等上乘的利刃。

    他将匕首还入皮鞘,静静地看上几眼,然后将猴子的手拿起,把匕首塞到了他手中。猴子紧紧握着匕首,用双手护着捂在了胸前,就像是一个传承,虽然简单但却郑重。

    狗子见状深感欣慰,开口道,“这把匕首并非咱家祖传而来,那是我在目睹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后,从一名死去的大将军怀里摸到的。经过虽上不得台面,但我一直将它视若珍宝,每天随身携带,久而久之跟它有了感情。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了,这一次我去找雷子,总觉得凶多吉少,但又不得不去。我若死了,你不必伤心难过,这就是命,要怪就怪自己生在了这个错误的年代吧!”

    话虽不多,却用尽了狗子所有力气,他慢慢站起身,转头走出了屋子。来到厨房,拿起靠在灶旁的菜刀,毅然决然向村外走去。

    秋天的太阳离人们更远了些,它所带来的阳光不再那般温暖,风也随之变凉,吹在人身上,可以令浮躁的心,暂时变得安稳。

    雷子的家并不在村里,出了村有一条小径,路上的行人不多,他们都肩扛扁担,扁担两头垂着黄色的木头勾子,勾子上挂着两个木桶,木桶里盛满了水,随着挑担者的走动,桶里的水晃晃荡荡,摇曳着白色的光。

    挑担者低头看路,猛地望见一双褐色的草鞋,立即站定在原地,顺着鞋向上瞧去。黑色的粗布裤子,上面有几个不大明显的补丁,黑色的粗布上衣,衣袖挽到了肘部,一张黑色发黄的脸,眼睛不大却放射着瘆人的光芒。

    恍惚间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正是狗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枯瘦的脸腮忍不住扯动了一下。担上的桶倏地摇晃,水从桶中倾出,溅到了狗子的脚上。

    狗子握紧了手中的菜刀,脸上显出兴奋之色,眼睛也瞪得溜圆。挑担者瞧见他手里的菜刀,还有那张狰狞可怖的脸,惊得双腿发软一下跌坐在地。木桶“咚”一声同时落地,溅起的水花撒在了挑担者的脸上。他惊恐地马了下脸,瞧见狗子的衣服也被浇湿,又见狗子往前走了一步。心下惶恐,“啊,啊”惊叫两声,双手撑地向后退了两步。

    狗子越过了他,向着前方快步走去。刚才见挑担者被自己气势吓到,令他对于待会儿的搏斗,升起莫大的信心。

    挑担者以为狗子要对自己不利,没想到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大步自身旁走过,心中升起怒火,站起身冲狗子跳脚喝骂,“有病吧你!”

    狗子倏地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咬着牙挑起一条眉毛,与挑担者对视。忽地向对方奔了两步,挑担者本就惧怕狗子,被他这么一吓,转过身挑起担大呼小叫飞逃而去。

    “哈哈哈……”狗子仰头大笑,他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发虚的心不再那般惶恐。

    离村后,经过小溪再走几十米,就能看到一个矮坡,在矮坡的上方有一座不大的木屋。深褐色的木板已有些年头,院落前有一块儿开阔的田地,大多数的瓜果都已衰败,可也有例外。巨大的带绒刺的绿色叶子郁郁葱葱,其间点缀着黄色的巨大花朵。

    狗子来到田间,见地里有几个菜瓜,已经成熟静待采摘,登时气焰嚣张,搁嗓子哈了一口浓痰,狠狠吐在了菜瓜之上。望着自己的杰作他甚为得意,指着菜瓜冷笑道,“也叫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木屋前种着许多花卉,各色的小花迎风招展,淡淡的清香飘到了狗子鼻中。他贪婪地嗅了两下,暗骂道,“狗娘养的玩意儿,好好一个大男人,静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跟个老娘们有啥两样儿?”

    终于到得门口,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眯着一只眼,静听里面传出的动静。这一听不要紧,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屋中竟有香草的欢愉声响。

    狗子重重一脚将门踹开,屋子不大,床对门口,正好看到两具赤裸的肉体交叠在一起。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见到此种情形,狗子勃然大怒,提刀向屋中冲去,暴喝道,“狗日的,不剁了你,老子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