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不知所措，他突然脸上变得狰狞，大声的喊道：“听到没有？大声告诉我！”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拼命的点点头，大声的喊：“知道了。”

    他笑了，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然后说：“我们还能顶一会，不过不会太久。你们马上突围，立刻！老柴的血不能白流，一定要让余师长平安的离开常德，余师长在，我们就在，懂了吗？”

    我都不知我是怎么走进进中央银行大楼的，余师长还在和援军联系。我们都明白援军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了，可是余师长却还是不肯放弃。玉儿不再有弱女子的样子，救助伤员，搬运物资，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战争，把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

    “余师长，”我走过去，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柴团长那里快顶不住了，我们还是突围吧。”

    余师长放下电话，静静的看着我：“柴意新柴团长他本人怎么样？”

    我低下了头：“柴团长身负重伤，他坚守阵地，宁死不退。特意嘱咐我，让我们在你的指挥下突围。他说了，他们的血不能白流。只要余师长在，他们就在。”

    余师长缓缓的坐下，他有些颓然，瞬间老了很多。一遍喃喃自语一边把手伸向了腰间：“意新决心以死报国，那么多的兄弟都牺牲了，我余程万怎么会独生？”有了许师长的前车之鉴，我已经预料到他要干什么了，早就有了准备。所以一看到他把手伸向腰间，我就迅速的推了一下宽子。宽子会意，冲到他面前，一把按住了他刚刚拔出手枪。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听到没有？我命令你们。”

    宽子不松手，老油子也去帮忙。我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余师长，我们不能让柴团长、徐师长以及杨营长这些志士的鲜血白流啊。他们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牺牲，就是希望我们这里有人能走出去，告诉外面这里发生了什么。还要告诉上面，还有邓先锋这样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人。算我求求你了，余师长。不要这么自私，你带领兄弟们突围呀。有什么事情我们大家一起面对。”

    老油子也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苦口婆心的说：“是啊，余师长，咱们现在还有一些活着的兄弟，加上你的警卫，再算上咱们的后勤人员，还有办公室的文员、电报员、维修人员、厨师、电话接线员、甚至清洁工，我们还有不少人呢。没有你的指挥，他们只是厨师，电报员、厨师、电话接线员，有了你，他们才是名震天下的虎贲之师啊。他们需要你，你要为这些人活呀。难道要让这些人落到日本人手里或者是白白牺牲在这里？”

    余师长老泪纵横：“咱们的任务是死战到一兵一卒，你们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余师长，咱们已经完成任务了。如今，我们弹尽粮绝，什么都没有了，鬼子顷刻间就要包围这里。如果你牺牲在这里，可能会成全你的名节。但是日本人找到你的尸体一定会大肆宣扬他们的战功和成果，这样会大大的鼓舞他们的士气，对我方是十分不利呀。无论是为国还是为民，余师长，希望你再三考虑。”

    余师长的头埋在双手间，突然他抬起头，好像下了决心：“对，你们说的对，要把这里的发生的事情告诉全世界，意新他们的需不能白流。”说着大喊一声，“传我的命令，把剩余的所有人员无论是文员、厨师、电话接线员、还是维修人员，全部集合到这里，咱们一起突围。”

    余程万师长终因57师“人少、弹尽、粮竭、援绝、火烧，无立足之地”，不得不以“补给粮弹，迎接友军进城”为由在夜里率部突围。

    就这样，史上最悲壮的一刻出现，这些厨师、电报员、维修人员、厨师、后勤人员、通信员、电话接线员纷纷拿起了枪，没有枪的拿起了棍子、菜刀，连玉儿也拿起了一支拖把。

    余师长看着我们这样一支队伍，心里五味杂陈。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悲壮，写着不屈。这时，有人冲进门来大声报告：“双忠巷失守，柴团长以身殉国。”

    余师长大声下令：“突围。”我们所有人冲出了中央大楼开始突围，由于有玉儿在我们的队伍里，我更加的勇猛，我们所有人都同仇敌忾、奋勇杀敌。

    冲在最前面的是余师长的警卫们，他们倒下了。通讯兵、厨师再顶上，然后是文员、电报员、电话接线员……这是中华民族悲壮的一页。

    此时已是深夜，我们走街串巷，与敌人短兵相接。不知是我们幸运，还是鬼子都进入了梦乡。这一路上，我们遇到的敌人没有白天多，但是我们一路上打到东门的时候，只剩下一半左右的人了。

    我们一路冲到了东门门口，在那里，我们碰到了一队人。由于是黑夜，也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但是他们喊的是日语，所以猜他们应该是日本人。这一群鬼子手里都是抢来的东西，看到我们要出城，他们把抢来的东西扔在地上，拿起枪就来追击我们。我听到了一声很熟悉的汉语：“只要你们投降，放下枪，皇军保证你们的安全。”

    这声音好熟悉，日本军队中会汉语的人应该不多。我偏偏就知道一个，难道又是这么巧？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们也不言语，直接向鬼子开枪，鬼子当场就倒下了三四个。他们恼羞成怒，向我们开火，跑在后面的几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玉儿吓得哇哇大叫，倒在地上，腿都软了。我见状，一把把他拉起来。但是玉儿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哇哇大叫，腿都软了。也不听使唤，没有办法。我只好一手扶着他，一手向鬼子射击。鬼子听到玉儿的叫喊声，知道我们队伍里有女人。精神一振，可能是怕伤到玉儿，所幸枪也不打了，开始追我们。

    我们出了东门，外面民居的大火还在燃烧着。不过，城外就没有鬼子了，我们就跑的更快了一些。大金牙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我们，让到嘴的肥肉跑了，他怪叫着冲向我们。由于我是搀着玉儿走的，走的很慢，被落在了后面。大金牙看到我身边的玉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向她扑过来。我感到脑后一阵风急忙用尽全力把玉儿推给了宽子，最后我被大金牙一只耳扑在了地上，大刀也飞了出去。

    宽子见状想过来帮忙，但是追上来的鬼子的脚步让他无暇顾及我。玉儿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急的直跺脚。大金牙一只耳紧紧的抓住我，又开始大声的对玉儿他们喊着：“”不要跑，只要你们肯投降，皇军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去你娘的，你们日本人的话我可不信，南京、沈阳、旅顺、大同你们给我解释一下。我大声喊：“快走，不要管我，保护好玉儿。”

    大金牙一只耳认出了我，愣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借这个机会，我一脚将他踢开。他重重摔倒在地。我想要扑上去，跟他肉搏，可这时后面的鬼子追上来了。一脚将我踢翻，然后把我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

    鬼子下手真狠，我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渐渐的，我都感觉不到疼了，即将失去知觉。耳边传来宽子的叫声还有玉儿的哭声。

    在我就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大金牙一只耳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会还要把你们的人全部抓住。当着你的面把他们一个个处处死，还有那个女人，我要让我的士兵们挨个过过瘾，要知道，他们好久没有碰到女人了。”

    听到他说这些话，就要昏死过去的我一下子就精神了。我一翻身，爬起来推倒了身边的鬼子，然后看准了大金牙一只耳的位置。我恶狠狠的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脸，他没想到我会突然给他来这么一招，慌乱中双手来抓我的手。但是我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死命的抓住他的脸，想把他弄倒在地上。他察觉出了我的意图，拼命向后退着步，想以此保持身体的平衡。但是他身后正好有几块大石头，他被绊倒了，摔倒在地上。我也顺势跟他一起摔在了地上，但是我的手却没有松开，抓住他的头。向旁边的石头上猛地撞去。我力气很大，他被装的七荤八素，但他当然不想束手就擒。两只手一起来，想要挣脱我的束缚。

    我肉搏战打多了，也总结出了一套经验。鬼子他们有火力的优势，没想到会有肉搏的这一天吧？肉搏的时候，我们双方是平等的。没有火力的优势，就看个人素质的高低。

    我用膝盖用力的往下一压，他肚子吃痛，他哎哟一声，手松开了一些。我借机抓住他的头，继续往石头上撞。这时其他的鬼子也反应过来，过来踢我。我不管那么多，擒贼先擒王。我抓住他的脑袋，不顾一切，继续往石头上撞。

    鬼子见无法阻止我，打我就打得更猛烈了。后来我感觉有两把刺刀也刺入了我的身体。我顿时汗如雨下，今天我的命肯定扔在这了，我也没想活着走出去。但是这家伙的命，我必须取了。我一时开始模糊，但我的手上还是在机械的重复着动作。

    就在这时，几声枪响，我身边的鬼子倒下了三四个。剩下的鬼子一看，无暇顾我了。开始举起枪，向枪响的地方射击。但是枪响的非常密集，看来援军到了。不少鬼子都被打中了，剩下的几个逃回了常德城内。我抬眼看到宽子、老油子和玉儿向我跑来，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床上了，身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心中一喜，这是哪里？我想挣扎的起来，但是一动疼的我满脸大汗，没有办法又躺回了床上。还能感觉到疼，看来我没死，我居然还活着，阎王又一次没有收我。

    床的旁边，有一个人趴在那里已经睡着了。我仔细一看，原来是玉儿，我松了一口气。

    玉儿虽然睡着，但是并没有睡死。我一动，她就醒过来了。看到我醒过来，惊喜的大叫：“周大哥，你醒了，太好了。”说完就趴在我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虽然她猛然这么一趴在我身上，碰到了我的伤口，感觉很疼，但是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非常的温暖。

    这时，门开了。老油子和宽子冲了进来：“周哥。”“周队。”

    看到他们也平安，我非常的开心。

    “周哥，你醒了。太好了。你知道吗？我们查过那个大金牙的身份了。他叫布上照一，是个大官，你又立功了。”

    （第四部红色年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