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铁魂
繁体版

第二百零八章 常德城内(三)•我寄人间雪满头

    宽子好像明白我的想法,他说:“我周哥和我玉儿嫂子失散多年,他们刚刚结为伉俪,就让他们照顾受伤的兄弟们留在这里养伤。老油子年岁已大,也不要去了。我年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是我护送你们去缅甸,我枪法比较准,肯定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有些心酸,说了一句:“对,宽子可是我们队里的神枪手。”

    为首的那个女兵点了一下头:“护送我们的队长已经牺牲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希望这位宽子大哥做我们的队长,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这时,半天没有说话的玉儿说话:“不对呀,要说起做队长,谁也没有你们周大哥有经验。你周大哥从最早的沈阳“九一八”到后来的东北抗联,到正面战场,还打过敌后武装,直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宽子哥的队长,这种事情他怎么能不去呢?”

    我很惊讶的看着玉儿,玉儿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大敌当前,不要儿女情长。我留在这里,陪着这些受伤的兄弟们养伤。等他们好转了,我们一起到重庆去等你们。

    我有些哽咽,玉儿了解我,知道我放不下宽子。她如此的为我着想,可是她的离别之苦谁又能了解。

    为首的那个女兵很激动,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说:“太好了,太感谢你们了,宽子大哥,还有周大哥吗,我代表国家感谢你们。”

    这时老油子在旁边嬉皮笑脸的插话:“你们这些娃娃,没有我在哪里行?我的命硬,有我跟你们在一起,你们才能平安呢。”

    我的眼泪在眼圈里,老油子和宽子,我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我哽咽了,说不出话。老油子已经快六十岁了,宽子三十多岁了还孓然一身,刚有个念想又破灭了。他们知道我的情况,都在为我着想。

    我们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和刚才冷冷清清的大街形成鲜明对比。我们立即警戒,望风,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着脚步声临近,我们看清楚了,过来的是一群女人,大概五六个人。他们着急的在找着什么,难道是这些女电报员的战友?

    我转头望向为首的电报员,他明白我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些女人挨家挨户的敲门,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她们依旧在努力寻找着。

    我观察了一下,他们没有枪,也没有武器,看样子应该是我们中国老百姓。所以我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在这寂静的夜里,万籁俱静,突然有一扇门打开,把那些女人们吓了一跳,有一个女人还喊了出来。

    看见有人,为首的一个女人问我:“请问,你们知道驻守常德的虎贲军人在哪里?”

    这半夜三更的,几个女人跑到这里。而且刚有日本人被我们消灭,虽然是女人,但是必要的警惕之心不能没有。我警觉的问道:“你们是?”

    那个女人见状,很爽快的回答:“我们是同一个村的,我们的男人都在余程万师长的虎贲部队中,我们这些女人都在益阳战地医院帮忙,离常德不远。听说他们在常德这边和小鬼子打了一场大战,很多人都战死了,我们担心我们男人的安危,特地跑来打听一下。”

    原来是军属,我放下心来。电报员和那些国军战士也都放心的走出来了。

    看到有人穿国军的衣服,女人们非常激动,跑过去七嘴八舌的追问。这种场合我最受不了,转身想躲开。身后传来刚才那个女人的清脆的声音:“你们是余程万师长的部下吗?我男人就是虎贲队伍的一员,他叫杨维钧,你们见到了吗?”

    杨维钧!我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愣在那里,这个名字给我的冲击力太大。我转身走到那个女人面前,瞪大眼睛问:“杨维钧?你说的是杨维钧营长吗?”

    他很惊喜,瞳孔变得很大,大声的说:“是啊,就是他,那是我男人。之前听说他升了营长,我们全家还跟着高兴了好几天,我公公平时不喝酒的,也和别人喝了个醉。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告诉我。我好给我的公公婆婆报个平安,也让他们安心。”

    我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被咽了回去,我不知该怎么告诉她这个结果,我怕她承受不住。她身后的女人也开始七嘴八舌,都争着问她们男人的消息。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去。

    那个女人见我吞吞吐吐,表情由惊喜变成了恐惧,仿佛也预料到了什么,她我说:“你就说吧,我很平静,是生是死,我要知道他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过了良久,我终于下了决心。把杨营长的事迹一字一字的告诉给了他的妻子。在场的人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都在安静的听我叙述,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杨营长的英雄气概。不知不觉,眼泪再一次涌出了眼眶。

    听我说完,他仿佛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我忍着眼泪,扶着她说:“请您一定要挺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这样杨营长才放心呐。”

    他没有说话,推开我的手,转过身默默的向后走去。其她女人也焦急的问着他们丈夫的消息。我不知道他们的男人现在生死如何,但我更愿意给他们一个希望,一个念想。人最怕的就是没有精神支柱,一旦精神被打垮,那整个人也就垮了。所以我告诉他们:“常德保卫战,八千虎贲,浴血奋战,视死如归。虽然大部分人为国捐躯,但是我们杀回来的时候,包括余程万师长在内,大约还有300个人活着,也许你们的男人就在这当中。”

    那些女人又追问:“那这300人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名单?”我刚要回答,身后传来了一身哭嚎声。我回过头去,只见杨营长的妻子跪在地下,身体不停的抖动。此刻,她再也撑不住了,把自己多日来的焦急、苦闷、恐惧等情绪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