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湖旁，洪雀村。

    这湖泊因其整个轮廓似一只展翅的飞雀，故而得名雀湖。

    洪雀村很久以前是叫洪家村的，许是前人觉得太土，干脆把家改掉，叫洪雀村。

    此刻，洪雀村外，商队停在路边。

    马儿在低头吃着干草料，历凡靠在马车边，听着周围镖师们讨论。

    “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就是啊，水鬼这玩意儿邪乎的很。”

    “不过，不去那湖里应该没事吧？”

    “啧，能走就走算了，累一点，赶紧到永嘉城再好好休息。他们说只是水鬼，谁知道是不是？万一跟那个大尸鬼一样的东西呢？”

    “还要看老大怎么跟那村长商量的。”

    “我要是老大，那村长出多高的价，我都不接这个活，嘶，现在想到那大尸鬼，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

    众人都在议论纷纷，唯有那位叫做曹坚的愣头青年一声不吭。

    自从那松邻村之后，他就从之前大话连篇变成现在沉默寡言的样子了。

    他咬着牙关，可以明显看到腮帮子鼓起的咬肌，他那有些青涩的面容此刻无比严肃，一双明显未经历过拼杀的有些稚嫩的手紧紧地握在腰间的佩刀上。

    也不知是怕的，还是紧张的。

    同样没有参与讨论的还有历凡，他只是轻轻闭着眼，看上去像是在休息。

    但其实他是在用神识探查村子的情况。

    此刻离村口不远的一间房屋内。

    一名愁容满面的老者正对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公羊山说着话，他身边站着两位粗麻布衣，皮肤黝黑的青年。

    “……咱们全村也就只能凑出这么些银子了。达官爷，您看这……”

    公羊山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而是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如果我没猜错，洪武主就是出自贵村吧？”

    “你是说洪涛先祖吗？”

    “没错。传闻洪涛的成名宝刀‘漩冽’在洪涛身死后，就消失于世间。有人说是宝刀有灵随其主去了，我觉得这个说法有待商榷。您说呢，洪村长？”

    “这……”那老者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洪涛先祖都是千年前的人物了，我明白达官爷的意思，但我们一个小渔村，怎么可能守着这样的至宝上千年时间。”

    “我当然知道宝刀不可能在洪雀村里。”

    “那，达官爷的意思是……”

    “洪涛的墓在什么地方？”

    此话一出，房间中的众人都是一惊，然而还不待他们有什么回应，公羊山就继续说道：“你们能给出那墓室的位置，我就帮你们斩了水鬼。”

    公羊山的话说完，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不知是过了多久，村长才平静地开口：“先祖当初并没有葬在村子的祖坟里。而且千年前的族人也没有明确记录将先祖葬在了何处。”

    公羊山没有追问，也没有回答，只是用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老者，这目光好似能从老者身上剐下一块肉。

    那老者被盯着有些发毛，但也没有畏缩地移开目光。

    “哼。”公羊山冷哼一声，站起身，“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水鬼的事，你们另去永嘉城找百神阁解决吧。”

    嘭！

    镖头公羊山粗鲁地推开门，就要往外走。

    “等等。”站在一旁的青年男子冷不丁的开口。

    老者村长听到这声，顿时心中一凉。

    “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公羊山收回已经踏出去的右脚，脸上浮现出难以察觉的得意。

    “你杀了水鬼自然就知道了。”

    公羊山听闻此话，哈哈大笑：“这种蠢伎俩，你想骗谁？”

    那青年也不恼，只是平静地说：“先祖的墓就在雀湖湖底，你杀了水鬼，不就自然能潜入水里搜寻了么。”

    笑容僵在了公羊山脸上，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他眯起眼，一股冷冽的气机伴随着他的话语突兀的出现：“墓室在湖底下？什么风俗会把墓葬在湖底？你莫非成心消遣老子？”

    霎时间，屋内温度骤降，但那青年却耸耸肩，开口：“信不信由你，这就是我们村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

    随着青年话语说完，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老者村长既没有认可这种说法，也没有反驳，更没有出言斥责青年，只是无声的静默，似乎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公羊山那双如鹰一般的眸子在三人身上来回扫动，一双粗糙的大手在下巴上参差不齐的胡渣上搓来搓去。

    不知过了多久，公羊山呼出一口气，脸上的冰冷一扫而空，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既然这样，那这斩杀水鬼的委托我们就接下了。今夜还要叨扰贵村了，住宿方面就麻烦洪村长安排一二了。”

    “应该的，应该的。”洪村长也换上了笑容，起身回礼。

    这时候，村外车队旁，历凡轻轻睁开眼，周围的镖师们还在激烈地讨论着水鬼的事情。

    “……据说水鬼最怕火焰。”

    “话是这么说，但真正要除鬼的时候，还是不如刀剑来得方便。”

    “听说咱老大以前还是道童，后来因杀性太重被赶出来，这才走上了武道。”

    “没错，而且啊……”

    正在那大胡子镖师还要补充什么的时候，两声轻咳传来，他立马止住了嘴。

    公羊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众人周围，“行了，该牵马的牵马，清点货物的清点货物，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杀了那只水鬼，顺便在村里过一夜。”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大胡子镖师有些犹豫地建议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去惹那水鬼为妙，这仙府出世之后，南郡地域的妖鬼明显比以往活跃了很多，产生变异的可能性也不小的。”

    “此事不必担心，一个水鬼罢了，再变异也强不到哪里去。”

    众人虽然都还是心怀芥蒂，但既然镖头这么说了，他们这些手下也只能是服从。

    然而，没人察觉到商队中少了一名镖师，一名被称为“历凡”的镖师。

    就好像这名镖师自一开始就不存在。

    像一阵清风，来时无痕，去时亦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