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时布兰科还没有出工，在家里照顾女儿，他老婆在厨房做早饭。

    他们一家住在老城区的一栋公寓里，原本只是一个人的套间硬生生挤着他们一家三口。

    但狭隘的套间中却透着秩序，家具，衣服，废品，灶台，调味瓶，厨具……所有东西都一股脑被塞进这里，虽毫无美感可言，但几乎把空间利用到了极致，东西摆放的位置透露着一家人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智慧。

    而连龙寨的大多数家庭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大同小异。

    布兰科女儿在床上睡着了，额头上垫着湿毛巾。

    昨晚回家他得知女儿发了高烧，忙活到大半夜，和妻子轮流守在床边，到了早上女儿的状况总算好转了些。

    布兰科女儿两岁时被检查出患上一种罕见的基因病，这个病会导致女孩的免疫力下降，所以布兰科女儿从小就体弱多病。

    要根治这个病却很麻烦，需要找到匹配的基因源来治疗，以及，很多钱。

    布兰科已经在医院备案，但连龙寨的医院几乎都有上属公司，优先为公司员工服务，更优先为有钱人服务，再来找到匹配的基因源本就不是易事，可谓希望渺茫。

    万幸的是布兰科女儿病症的外在表现只是免疫力下降，其他与正常人无异，治疗的事儿并不急迫。

    电话响起，布兰科看到一个还有印象的号码，毕竟只隔了一个晚上，而里安当时的状态着实令人难忘，“喂？”

    “嘿，布兰科，要接点私活吗？”

    ……

    到达目的地下了车，里安付了正常价格百分之八十的“小费”，相应的，他不会出现在布兰科的乘客记录里。

    “兄弟，和你做买卖真的太开心了，有事儿还叫我啊！”

    “你给我打折我可以考虑考虑。”里安半开玩笑道。

    布兰科一时有些惊奇，里安昨晚给他的印象是个平淡稳重的人，不像回说这么随性的话。

    不过顾客随性些当然更好，布兰科打个哈哈：“那你得先成我的老客户。”

    “不想打折就快滚。”里安没好气的说到。

    等出租车走远，里安走进了这次的目的地。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商业中心，酒店、娱乐、购物一应俱全，潘纳金赌场就在整个商业中心的中央位置。

    赌场的保安正在休息室里翻看时尚杂志，关注时尚圈动向吗，当然不是，是在看美女。

    都2119年了，还在用实体书？

    保安只能表示有这种想法的人都还太稚嫩了，纸张略微粗糙的质感配合上模特们美好的身躯，微妙的体验是屏幕和投影无法比拟的。

    手指在纸张上细细摩挲，保安嘴角带着y笑沉浸在在杂志里，耳边却传来不和谐的声音：“身材好吗，都改造的。”

    保安怒了：“fuke，你懂个……呀，里安。”

    保安还是挺憷眼前这个人的，毕竟没有多少人敢黑了潘纳金赌场后，还拿着这份战绩来潘纳金找工作的，眼前这个人就这么干了。

    里安被保安的反应逗笑了，“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怎么回来了？”

    “我想见肖恩，他在吗？”

    “你等等，我通报一声。”

    等了一会儿，保安说道：“你去吧，你知道路。”

    “谢了，”里安往保安室外走去，“顺便说一下，《五彩斑斓》要比你手里这本更有劲儿。”

    等到里安离开，被打扰的保安看看手里的杂志又看看里安离开的方向，一时觉得索然无味。

    ……

    “哎呀哎呀，这不是我的网络安全顾问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里安走进办公室时，肖恩正在给两个杯子倒酒，然后就听到这么一句调侃。

    说实话，里安有些尴尬，因为他是前网络安全顾问。

    倒好酒，肖恩回过头来，“嘿，别傻站着了，坐。”

    把一杯酒推到里安手边，里安也没多想，端起来敬了一下肖恩，喝下一口。

    肖恩笑了笑，他挺喜欢里安的，聪明、果断，关键还懂得怎么让人高兴，他也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里安放下酒杯，构思了下语言，“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哦，”肖恩转着手里的酒杯，“那你说说要我怎么帮？”

    “我想你帮我搞垮末木嘉昭。”

    肖恩停止了转动酒杯的手。

    他知道末木嘉昭是谁，要说连龙寨的实际掌握者是谁，那当然是公司，甚至连龙寨本身就是公司“们”投资建立起来的。

    在连龙寨，松本分公司的名号是响当当的，分公司里只有一个网络安全部，网络安全部当然只有一个部长，可想而知，放眼整个连龙寨，末木嘉昭的地位绝对属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批。

    “你疯了吗？”

    “这是机会，红葡萄赌场背后就有末木嘉昭的关系，搞掉末木嘉昭，潘纳金就能够吃掉红葡萄的场子，届时潘纳金将成为整个连龙寨数一数二的赌场。”

    确实，如果能够搞垮末木嘉昭，那么潘纳金就能提前做好准备，趁着混乱吃到更多资源，但前提是“成功搞垮末木嘉昭”。

    肖恩眯起眼睛，“你凭什么觉得能够搞垮他？”

    “凭他泄露公司数据。”

    “！”肖恩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末木嘉昭泄露数据？对他有什么好处？肖恩想不通，好好的部长不做了，要换来无止境的追杀吗？

    “凭他泄露公司数据。”里安重复了一遍。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他准备的替罪羊就是我，他想弄死我，让我死无对证。”

    肖恩听得心里一惊，重重放下酒杯，“你这不是要我帮你，你这是把我拖下水！”

    “都是一个道理，成了就都成了，是你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你要实在担心，我现在可以走，这个机会总有人想要。”

    “我还可以把你供出去。”

    “能换来什么呢？末木嘉昭已经有红葡萄了，卖了我，潘纳金对于末木嘉昭来说也仅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说不定每月还要倒贴一笔钱。支持我，帮助我取代末木嘉昭，不仅能吃掉红葡萄，还能收获更可靠的公司背景。”

    肖恩皱眉说道：“取代？”

    里安正了正身子，“我是松本分公司网络安全部最年轻的执行组长，拥有部长的候选名额和资格，缺少的只是资历，如果有你的帮助，这个过程只会更快。肖恩，我们认识，所以我来找你。”

    “你有什么计划？”良久，办公桌对面飘来声音。

    “先要查清楚末木嘉昭到底想泄露什么数据，再去调查他的动机以及他和基恩公司的关系。”

    “你连这些都还不清楚就敢来找我？”

    “所以需要你帮我，其实要证明末木嘉昭有嫌疑很简单，只要我活着，并且还原他和我的通话就行，但我要更进一步，要证明他有罪，而我回到公司并取代他。”

    肖恩端起酒杯，转过办公椅背对里安，里安也不着急，静静等待。

    不着急是表面功夫，心里其实在打鼓，因为需要帮助的是他，本质上是他要打破现在的局势，对方即使不帮助他也不会损失什么，可帮助他就会承担风险。

    “你要我怎么帮你？”

    听到这句话，里安花了两秒平复心情才接着说道：“一是给我高性能的计算机和一个团队，二是给我母亲提供保护。”

    “可以，你的方案是什么？”

    ……

    和肖恩在细节上沟通了一番后，里安走出商业中心。

    原本肖恩想用自己的车送送里安，但是里安拒绝了，现在还是白天，如果一辆高级轿车停在自己家附近，这显然是一种吸睛的行为，以现在的处境来说，这也太高调了，所以里安依旧选择打车回家。

    里安猜测末木嘉昭并不知道自己还活着，不然他早应该派人来干掉自己了，要利用好自己在暗的优势，万事都应低调为先。

    他现在要先把母亲安顿好，然后才能心无旁骛的开始复仇计划。

    但是，无论他如何低调，已经有人开始关注他了。

    就在里安离开商业中心不久，一团黑烟从楼顶的通风管道飘出来，粗粝的声音在其中回响，“团队吗……”

    黑烟化成青年模样一屁股坐在大楼边檐上，仿佛脚下上百米的悬空不存在一样。

    青年按住贴在耳背后面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圆形芯片，这枚小小的芯片承担了一部手机的功能，通过骨传导传播声音，“喂，哥，我要一个连龙寨雇佣兵的身份……哼哼，我有大发现，是个惊喜，到时候回来给大伙一块说……诶，别，别，我说，我可能发现九号了……可能嘛，所以我现在要去确认呀……我一个人就够了，刺探情报而已……好，随时汇报，挂了。”

    挂断电话，看着里安坐车离开的方向，青年低声喃喃：“九号……”随后身体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