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一切归寂。

    平静的泽巴，似乎隐藏着一股随时可能爆发的旋流。

    泽巴人如常神色之中隐隐透着一些兴奋。

    神，已经觉醒。泽巴人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泽巴人一代又一代的传说里，泽巴人骨子里的血液印记正在一点点激活。

    上一次，神临泽巴，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对战。

    泽巴人追随着神，将恶魔封印在了神山之下。

    那一次，是万年之前。

    现在，神将再一次觉醒！泽巴人，也将再次与神并肩作战。

    他们心无畏惧。

    他们荣耀在心。

    和泽巴人的无畏相比，本就不善言辞的司羽芒更沉默了。甚至，他的脸上多了隐隐的忧色。

    泽巴人安慰司羽芒。

    “泽巴最好看的男人司羽芒，你不要担忧，神会保佑泽巴，我们泽巴人永远同进共退。”

    司羽芒不回答，脸上的忧色更重。

    但，所有人都有序地生活着。

    司羽芒也是。

    又是夜色浓重时分。

    司羽芒换好行装看一眼旁边亮着灯的教堂，然后闪身朝格若本钦山飞奔而去。

    现在的司羽芒身轻如羽，疾步如飞。

    司羽芒一路疾行着，脑子里却想着米白，和烟红。

    那晚自山上下来，他特地看了教堂很久。

    灯，亮着。

    所以，米白和烟红应该是在的。

    可是，他站了很久，就是没有听到一丝响动。

    他想去敲门，确认一下米白是否安然无恙。当然，还有烟红。

    但，他终于忍住了。

    现在，他身担重任，越少接触他人越能保护他人

    这是美丽女子说的。

    美丽女子看司羽芒缓缓站起，她盈盈上前。

    她笑着。

    没有暴戾怨怼，也没有笑意灿艳。

    她笑得柔情似水。

    看司羽芒身上的光芒一点点敛去，美丽女子轻启薄唇。

    “司羽芒。”

    司羽芒抬眼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心里生起一丝亲近。就像，他们已经相识很久。

    很久很久。

    千年，万年，或者更久。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美丽女子看着一脸迷茫的司羽芒，眼里满是疼惜。

    “嫦娥？”

    美丽女子点点头。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眼神一黯。

    她知道。他还没有认出她来。问她是不是“嫦娥”，只是一种混乱之中的冲口而出。

    是记忆深处的影像交叠了半个时辰前的实景。

    ……

    “公子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美丽女子问。

    “你是问我叫什么对吧……我叫嫦娥……”美丽女子说。

    司羽芒使劲摇着自己的脑袋。

    ……

    “后羿！”美丽女子在空中伸出一只手，绝美的脸上凄然惨绝。

    ……

    “嫦娥……”司羽芒喃喃低语。

    美丽女子凄然一笑。

    “等了万年，我并不着急让你醒来。我有的是时间。”

    说完，美丽女子眼里滴下一滴如珠玉泪。

    ……

    深情看一眼面前俊面痛苦挣扎的男人，美丽女子抬指点在司羽芒的额头正中。

    司羽芒的神色一点点和缓。

    睁眼，司羽芒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

    “姑娘……”

    美丽女子温柔一笑。

    “我叫常小娥，公子怎么称呼？”

    “常姑娘可以叫我司羽芒。”司羽芒看一眼左右，“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美丽女子灿烂一笑。

    “我就住在这格若本钦山山下，靠打猎为生。今天是月圆之夜，我闲来无事上山来赏月，不想遇到司公子……”

    看面前的人停住不说话，司羽芒晃一下有些胀痛的头。

    “常姑娘，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美丽女子摇摇头，“我上来的时候，看到公子晕倒在地，周围落满了羽箭，想来是公子练习射箭过于辛劳了吧。所以就在这里守着公子，直到你醒来。”

    司羽芒看一眼满地的羽箭，不好意思地笑笑。

    “有劳姑娘了！”

    说完，司羽芒蹲下身体去捡羽箭。

    美丽女子盈盈蹲下帮忙，“公子你可以叫我嫦娥！”

    “嫦娥？”司羽芒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见女人娇俏中透着一丝调皮，心里一阵柔软。“就算是月中的仙子下凡，怕是也给姑娘的美貌比了下去。叫姑娘‘嫦娥’，想来仙子也觉得脸上有光吧。好，就叫姑娘‘嫦娥’吧！”

    “那我就是嫦娥了！”嫦娥将手里的箭递给司羽芒，“公子以后就只许叫我嫦娥，好不好？”

    司羽芒接过羽箭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嫦娥！”

    “咦！”看一下周围，确定地上再无落箭，司羽芒皱一下眉头，“怎么少了十支？”

    嫦娥笑笑，“少了箭吗？”

    “嗯。我每次都在山上射一百箭。可是今天收回来的只有九十支箭？”

    “有没有可能，公子的羿箭技艺高超，羽箭已经射到月宫之中去了呢？”嫦娥紧盯司羽芒的眼睛。

    司羽芒的眼神一黯。

    “嫦娥取笑我了。我在这上面练习了十年，总也不长进……”

    “公子别灰心，总有一天你会将箭射到月宫中去！”

    司羽芒看着嫦娥，眼里的光一点点被点燃。

    “谢谢嫦娥！”

    “公子，往后让我陪你一起射箭怎么样？”嫦娥满脸的期待。

    “嫦娥也会射箭？”司羽芒脸上一喜。

    “公子瞧不起人不是？”嫦娥嗔怪一眼司羽芒，“我是猎人，不会射箭怎么打猎怎么生活啊？”

    “哦哦哦！”司羽芒不好意思地挠一下头，“我忘了！”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我每天都来这里和公子一起练习射箭！”不给司羽芒说话的机会，嫦娥娇蛮地扬一下头，“公子教我！”

    司羽芒笑起来。

    这些天，司羽芒每天都用心地教嫦娥射击。

    让司羽芒感到惊讶的是，嫦娥虽然最开始射箭技艺平平，只是普通猎人的水平，可在他的教习下，她的射箭水平简直就是一日千里地飞速进步。

    “公子，你要加油哦！”

    “嫦娥，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羿者！”

    司羽芒看自己教出来的人技艺进步神速，成就感满满的同时也倍感压力。说完，司羽芒拉弓搭箭对准明月。

    这是司羽芒今晚的第八十一箭。

    自从和嫦娥一起练习射箭之后，司羽芒收回的羽箭一天比一天少一箭。

    嫦娥说是因为司羽芒的羿箭技艺提升，羽箭直穿月宫而去了。

    司羽芒虽然不相信自己能把羽箭射到月亮上去，但羽箭没有回落，说明自己的射箭技艺又提升了，他自然开心。

    看司羽芒全神贯注，站在背后的嫦娥纤手一翻，一道银光注入司羽芒的体内。

    如封印解除一样，司羽芒的全身金光护体，手上的长弓和羽箭跟着变成金色。

    “嗖！”

    司羽芒腾空飞起，对着明月射出一箭。

    箭若星芒没入银月，一条金色箭光长久不灭。

    嫦娥的眼里光芒流动。

    又是月圆之夜。

    算起来，今夜当有三十支箭远射无归，司羽芒脚下提劲飞速前行。

    突然，微弱的鼻息之声传入司羽芒的耳朵。

    虽然鼻息之声刻意抑制，但司羽芒还是准确捕捉到声音来自前方五十米之处。

    那是他的必经之路。

    司羽芒脚下劲力不减，整个人已然本能地处于防御状态。

    突然，一团硕大的黑色身影于暗处飞出向司羽芒疾袭而来。

    早有准备的司羽芒往斜里一跃，轻巧地避过来者如电一击。

    “噫？”

    黑影似没有想到自己的全力一击会被司羽芒轻轻避开，落地后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同样盯着自己看的司羽芒。

    月下，丛林中，银光似剪，在黑影和司羽芒的身上投下道道光芒。

    除了那一声“噫”，天地之间再无声音。

    黑影看起来像一大一小两个圆球不合谐地拼接在一起似的，司羽芒好看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

    脸是一张好看的脸，笑是没有攻击的笑。但，这二者结合在一起，却给黑影极强的侮辱性。

    黑影突然疾射而出攻向司羽芒。

    看黑影身形如电一掌直取自己面门，司羽芒本能地一跃。身体拔高至空中，双脚一点树枝，人在空中一个飞旋，轻轻落地的同时已经长弓在握。

    几乎是落地的同时，一支羽箭疾射而出。

    一击不中，黑影的硕大身体收势不住，劈出的一掌直接打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之上。

    “啪”的一下，大树一声脆响，晃动一下倒向一边。

    听到身后箭矢的破空之声，黑影借着掌击树干的力量，硬生生地在空中旋身侧跃向一边。

    黑影落地，羽箭“噌”地射入一株大树的树干。

    那株被黑影一掌劈断的大树终于在“哗哗”声中倒地，折断处留下一截不规则的尖刺状树干，像一把狰狞的魔剑，在月光下透露着让人心颤的肃杀气息。

    司羽芒的羽箭射入大树后，留在外面的箭尾兀自剧烈轻颤，发着“呲呲”的击空之声。

    司羽芒看着断树，黑影看着羽箭，俱是心里一惊。

    司羽芒想着嫦娥还在山顶等着自己练习射击，心下着急，自然不敢恋战。

    拉弓搭箭，又是一支羽箭射出。

    黑影不但不避，反而迎箭袭来。在空中黑影手一挥，羽箭无声消失。

    司羽芒知道大事不好，忙提气跃起。

    但，司羽芒还是慢了一步。

    黑影在司羽芒跃起的同时已经攻到。只觉得胸口一痛，黑影的手掌已经重重击在司羽芒的胸口。

    “噗！”

    被一掌击飞的司羽芒吐出一口鲜血，人重重地跌在地上。

    黑影一击既中，根本不给司羽芒喘息的机会。他再次疾射攻来。

    在空中，黑影手一扬，一道白芒射向地上的司羽芒。

    正是刚才司羽芒射出的那支羽箭。

    司羽芒挥舞手中的长弓一格，羽箭被他打落射入一边的地上。

    就势一滚，司羽芒想要避开攻向自己的黑影。

    可是，因为胸口疼痛，司羽芒终究是身形一缓。只这一瞬间，黑影已然攻到。

    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黑影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司羽芒的胸膛。

    “啊！”

    司羽芒气血一翻，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抬眼，黑影正以一种悲悯的眼光看向自己。

    司羽芒目光如剑地盯着黑影。

    黑影轻“哼”一声，脚下用力压向司羽芒。剧痛袭来，司羽芒觉得自己的胸骨似要被根根踩碎。

    突然，“咻”的破空之声响起。

    黑影急忙一跃。

    一枝粉色的莲花“嗒”地一声打入司羽芒头边的地上。

    莲花轻颤，似风中轻舞。

    司羽芒自莲花的诱人颜色中抬头，一道红影闪入丛林。却是泽巴恩人烟红。

    “烟红姑娘！”

    司羽芒低唤一声。

    烟红看一眼司羽芒。

    “你没事吧？”

    虽然疼痛尚在，但没了黑影的压迫，司羽芒觉得轻松了很多。强撑着站起来，司羽芒抹一把嘴巴边儿上的鲜血。

    “我没事！”

    黑影冷哼一声，隔空向司羽芒劈出一掌，一团黑气攻向司羽芒。

    烟红手一抬，一瓣莲花飞向黑气。

    二者一撞，黑气散去，莲花花瓣飘然落下。

    “你有点讨厌！”

    黑影终于开口。只是，他的声音带着与他的形体极不相符的柔媚。

    司羽芒一愣。难道不是他？

    黑影虽然声音柔媚，攻势却凌厉辛辣。腾空一跃，几团黑气同时攻向烟红。

    烟红原地一侧身，手上打出几瓣莲花，攻向她的黑气一一被击散。

    轻轻一跃，烟红飞身落在紧张地拉弓搭箭的司羽芒身边。

    “看好了！”

    声音刚落，烟红已经闪身攻向黑影。

    看烟红攻来，黑影竟然不避，迎着烟红劈出一掌。

    烟红手一挥，手上的一枝莲花轻巧地化去黑影挥掌袭来的黑气。

    身形不变，攻势不减。

    攻到黑影面前，烟红一个优美的转身，手上的莲花结实地打在黑影的脸上。

    “你就不该出水的！”

    “噢！”黑影发出一声尖叫，整个身子撞向烟红，“你这个该死的臭女人，居然打本宫的脸！”

    烟红轻巧地避开黑影的身体，一个闪身出现在黑影身后对准黑影的屁股就是一脚。

    “好，我不打脸！”

    黑影屁股被烟红一踢，硕大的身躯失控地扑向地面。

    “啪嗒”一声，黑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

    摔倒在地的黑影突然崩溃地大叫一声，手脚同时一按地面，整个人再次跃起扑向烟红。

    “小心！”

    司羽芒示警的同时朝着黑影射出一箭。

    大概是黑影一心只想要攻击烟红，并没有注意一边的司羽芒。眼看着羽箭射在黑影的身上，却像是打在了光滑的硬石之上一样，一下滑落在地。

    黑影和烟红似乎全然忘了司羽芒的存在，那支射出又跌落的羽箭更是在他们眼中有若无物。

    黑影的身形不受半点影响，依然四肢张开地扑向烟红。

    烟红也不着急。

    眼看着黑影即将攻到，烟红矮身侧滑一步，手中莲花挽一个优美的翻转，一下击打在黑影的腹部。

    “咕咚”一声，黑影肚子里发出一声物体滑动的声音，黑影的庞大身躯一下飞向空中。

    突然，一道瘦小的身影闪身飞入接住黑影，只一瞬间就携了黑影消失在丛林。

    “你放开，我要撕了她———”

    黑影不甘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算你跑得快！”

    烟红冷笑一下，然后走近司羽芒。

    “看够没？”

    “啊？”司羽芒一愣。

    “还不走，等我请你吃饭？”烟红瞪一眼司羽芒。

    “哦！”司羽芒转身欲走却又回转身体过来对着烟红行礼。“谢谢烟红姑娘出手相救！”

    “还不走？”烟红声音带怒。

    司羽芒不敢逗留，向山上飞奔而去。

    看着司羽芒的背影，烟红轻轻叹一口气。

    “还有得修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