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步滔，为什么，你是我的全部，而我，只是你的七分之一……”

    不是我想不明白，是要让你想得更明白。

    你辜负了我。

    “刘雪淑，朕向你保证，我心，只许你一人，不给他人。”

    刘瑞安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坚定又坦诚。

    她当然知道，这话现在是出自于他的真心，没错，但是，他才十七岁，他是这九州大地上最年轻的帝王，他人还没回宫，相信一定会有更多弱小国会不惜余力给他网罗更多的漂亮姑娘，然后以“公主”的名义源源不断地送入宫来。

    政治的联姻是现下比盟约更牢靠的勾连。

    婚姻历来都是皇权与皇权强强联手，稳定政局与朝纲不二的选择。

    以女子换和平，是最省的成本，最小的代价。

    尤其对于北漠王国这样游牧的民族并以武力征服周边的政权来说。

    所以随着他的南征北战，随着他的开疆拓土，他的后宫也将一天比一天充裕。

    要与全后宫女人为敌，我闲得！

    我能耐啊？

    我命长啊？

    刘瑞安平息了抽泣说：“你出去吧，容我好好想想。”

    虽然退无可退，但退而可攻。

    突步滔急了说：“我已经掏心掏肺了，你还想要朕怎么样？”

    刘瑞安扬起雪白粉嫩，此时却哭到通红的脸，倔强地说：“你的心是我一个人的，你的身体也必须是我一个人的！”

    马力全开，把PUA推到底。

    进宫后那怕佳丽三千，他总归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那么傻傻地，又不切实际地要想独占他。

    天下想独霸北方霸主的女人，刘雪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突步滔想笑又想哭，他看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孩，一声长叹，真是——打不得也骂不得，捧在手里人家还不让。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世界上还有武力和强权解决不了的地方。

    他一筹莫展。

    慕容铉刚要躺下休息，就被突步滔叫到了他的书房。他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突步滔却命人拿了酒来，要他陪自己喝酒。

    为什么深更半夜喝酒？

    郁闷。

    “朕是有点对不住她，她本可以一去不回头，是在我举兵威胁之下她才不得不回来的，朕心里明白的很。但是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赫兰丹虽不是我喜爱之人，那在太子府也是兢兢业业，尽到了太子妃的职任。虽未有子嗣，但对其他侧妃宽容大肚，贤惠良德。如若我刚一登基就废她另立他人为后，我当真是，不想要这半壁江山了。”

    赫兰家族的势力遍布西凉、北凉与北漠国。

    突步滔的爷爷复国，得到了赫兰丹爷爷赫兰王爷的鼎力支持，一大半的部落联盟都是他牵头发起的。

    慕容铉不动声色地说：“我明白。”

    突步滔便说：“那将军，可不可以帮我去跟公主相劝几句？”

    慕容铉依然不动声色地：“怎么劝？公主为您，肝胆相照，出生入死，您就是给她一个皇后也不过分，但我明白您给不了。所以，这事就无解，是个死结。”

    突步滔大所失望，推了他肩膀一把说：“慕容将军！从小到大，你对我总是有求必应，我就是让你去以一对百，冲锋陷阵，你都不带皱下眉的，这点小事……”

    慕容铉马上道：“末将情愿皇上派我去冲锋陷阵！要不，我再去把昌州城打一遍？”

    突步滔拉下脸来，厉声道：“铉哥！你再不出面，朕可要胡闹了！”

    五岁的突步滔见到自己的太子伴读伙伴慕容铉时，叫了声铉哥，让七岁的慕容铉深感意外。

    一个太子，能管他叫哥，他觉得，这辈子都要守护好这个太子弟弟。

    这铉哥叫了十多年，这两年突步滔在外人面前不再叫他铉哥，他十四岁时一手建立骠骑军，就破格把年仅十六岁的慕容铉提拔成了左骑大将军，从此改称他为将军。

    但是，这一声铉哥叫得慕容铉没可奈何，他只能说：“那末将去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

    慕容铉去找刘雪淑，却见她正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月亮。

    小小的身影投射在高大的台阶之上，看上去孤独又渺小。

    月光打在她身上，照着她精致小巧的脸，显得楚楚动人却又分外可怜。

    如若她不回头，她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富冠九州的刘颂王国嫡长公主，而今却孤身一人转辗异国他乡，前途未卜又命运飘摇不定。

    就算是和亲的公主，那两国一旦翻脸开战，和亲公主就成了敌国公主，是第一个被贬甚至被杀害的人。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慕容将军，是受人之托而来吧？不必了。我只是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刘瑞安的轻声细语里透着无尽的落寞。

    慕容铉离她几步之遥坐了下来说：“我们都听宇文将军说了梁州关之事，公主殿下能高风亮节，拯救两国百姓于水火之间，真正是女中豪杰。我北漠国将士都会感谢公主的大恩大德。”

    刘瑞安苦笑了一下。

    慕容铉由衷地说：“只有打过仗的人，才能明白，公主一人的牺牲是何其可贵！您若不回头，那身后就有数万的北漠将士将抛洒热血，命丧他乡。而对刘颂王国来说，肯定也会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刘瑞安看着他问：“那将军的意思，我若此时有变故，还会引来两国之争？避无可避？”

    慕容铉想了想说：“也许不会立时三刻。但，皇上年少气盛，刚一登基又大捷而归，这定会助长他的雄心壮志。他对刘颂王国早有企图，实不相瞒。如若你再生变故，恐怕不但不能脱身，还会让两国再起争执。”

    刘瑞安心下骇然，便想起仅两个月前的雷霆之行。那一场劫难虽然帮助刘义龙问鼎王位，却也给黎民百姓带来了深深的苦难。

    那紫华殿内的七十二嫔妃和二百多宫女，绝大部分都是跟她一样豆蔻之年，有的连刘嵘的面都没照过，更不用说得到他的宠幸，但一样都因突步滔的进犯而失去了生命。

    此时她又怎好跟慕容铉说，我跟你们不是一个时空里的人。我就是来玩剧本杀的！你们在我看来都是剧本杀里的NPC……

    “姐姐啊，你能不能想慢点啊，我都跟不上……”

    明明在这个世界里，痛也是痛的，血也热的，泪也是咸的。

    明明食物的味道也是跟一千五百年后一样的，米是米，面是面，肉是肉，就是少了很多调料而已。

    明明这风也是暖的，水是冷的。

    明明那些年轻的生命拼尽了全力，只为了给她抵挡危险却最后以血肉作了相搏。

    所以，这一切，除了她，其他人，可能都是真的。

    “姐姐啊，我当然是真的……”

    他们真切地为着这个国家，为了身后的家人在用有血有肉的躯体在相搏。

    只有她是假的……

    “姐姐啊，你也不是假的啊。你明明就在我身体里，我能感觉得到你呀。”

    只有她知道，一切都会过去，他们都过去一千五百年了。

    “可是，你现在就在一千五百年前啊！你也是真的啊。”

    “不不不，公主，你们都是真的，我不能拿真的你们去为假的自己冒险。”

    “姐姐啊，你让我死不了，你让我活得提心吊胆，你让我活得前所未有的狼狈不堪，但是，你比我更像刘颂王国的公主，更像刘义龙的女儿。姐姐！”

    “公主，你这是真心话？”

    “……我先退为安……”

    慕容铉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地说道：“战与和都因公主一念之间，皇上现在可以说是战无不胜之势……”

    刘瑞安悻悻地说：“那我刘颂王国也不是好欺负的。”

    慕容铉轻声叹息道：“战争岂有赢家！输了国破人亡家不在，赢了也是国运衰败元气竭。北漠一旦和刘颂开战，那是老虎和狮子之争，必两败俱伤。到时咱们两国周边可都是豺狼，一群豺狼围攻两头受伤倒地的庞然大物，那这天下，就会四分五裂。百姓就永无宁日，也无生路。”

    刘瑞安怔了半天问：“那你，认为我，可以缓解这两头庞然大物起冲突吗？”

    慕容铉坚定地点头说：“公主的能力，无容置疑。公主的胆识更是超越常人。更重要的是，皇上正是横冲直撞的年纪，而北漠国需要一个谨终如始，远见绰识的君主。相信假以时日，皇上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如果有公主在左右，以公主的德行和才识，皇上定会英明决择，不会不知进退，只顾一味攫取，血染天下。”

    刘瑞安听了有点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