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知道，以鹿仁的性格来说，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爬塔。

    虽然在塔界内，死亡后会重生到该段的第一层，很难达到真正的死亡，但是死亡本身的发生，以及其产生的过程，整个的痛苦并不会因此减少半分。所以有不少人，哪怕有爬塔的天赋和才能，但也可能会因为害怕死亡这件事而爬塔。

    但鹿仁不会害怕，毕竟他的父母哪一个不是经历了无数次危险和多次死亡才成为强者的，如果连第一段的因为环境的险恶而死亡都无法承受，就算爬上去到了第二段，他要面对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且一定要说有一件事是让王富贵放心的，同时也是他从某种程度上支持鹿仁爬塔的原因，那就是他居然看到鹿仁在爬塔的过程中，逐渐变强。

    此刻，他们已经走在了前往82层的路上，但即便如此，第一段都爬了一半多了，鹿仁还是这么容易自卑。

    为了以后的路，王富贵想让他知道，鹿仁真正的情况，不仅仅是爬塔不会技能这么简单。

    “虽然你一直在说，没有我在，光凭你自己可能出了安全区就又复活回去了。或许一开始真的是这样，你第一次去到亚马逊雨林的时候，连地面有毒的藤曼都可能让你回去。但是后来，你死了多少次通过雨林到达的61层，还记得吗？”

    鹿仁点了点头，小声说道：“101次。”

    “是啊，101次。要知道如果是一般人，死这么多次之后，他就再也无法获得更高品质技能，一辈子能学的，都止步于白色品质。你再算算之后跨过的贝加尔湖和我们刚下来的泰山，加起来死了不下五百次吧。”

    “是啊王叔，要不是你，我死别说500次了，就是一千次一万次，可能也到不了这里。”

    听到这里，王富贵没忍住，直接给了鹿仁后脑勺一记拳头。

    “啧，你小子！”

    “干嘛啊王叔，我说错了不成？“

    “错了啊，而且是大错特错！你想想，进入到71层，你第一次爬山的时候，爬到72层第一个小山顶，用了多久。第七次爬，又用了多久。”

    鹿仁了停下来，望着眼前无边的沙漠说道：“看来距离到达82层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然后他侧过头，对身旁的王富贵说：“第一次爬，我没有到达72层，用了整整三天，仅仅爬上去一半的距离。第七次的时候我到了，用了不到一天。”

    “是的，而且到达的时候，几乎没有受什么伤。反而第一次，爬不到山腰的地方，踩空、体力不支、没有找好落脚点等各种问题，摔下山脚。”

    “呵呵，是啊。现在想想，还不如直接摔死回去，起码状态会恢复好。”

    “那你记得，一般人死亡回去的状态是什么吗？”

    听到这话，鹿仁低着头仔细想了想说道：“就是和上去的状态一样啊，甚至在爬塔过程中丢失的东西也会丢失，所以才会需要保险业务。”

    “是的，但我要说的不是保险的事情。我再复述一遍你刚才说的，一般人爬上去，如果是死回来，那么状态和上去的时候是一样的，对吧？”

    鹿仁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间整个人呆滞住了，然后头如同机械一样，卡顿式地抬起来，看向了王富贵。

    “王叔，你到底要说什么？”

    “哎，你一直说，没有我你爬不上来塔，我要你再仔细想想，非常仔细地去回忆，你哪一次爬塔，真的是我带着你上来的。”

    鹿仁想了想，确实，虽然自己一直觉得是王叔带自己上来的，但王叔似乎很少直接动手帮助自己。更多的，是在提醒自己遇到的危险情况，教授一些可以通过这些地段的知识。

    比如在51层开始的雨林时，各种潮湿加炎热的气候，大部分人，在通过前50层的时候，已经学习到了50个技能。实在不行，也是多扛两层，加一些技能让自己的能力可以适合不同地形的层数。

    鹿仁没有各种技能加强自己，靠的就是不断死亡后，熟悉地形，掌握生存的知识，慢慢爬塔。以及刚才王叔提醒到的，另一个关键的，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的能力。

    他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几年来爬塔后锻炼出来的身体，对着王富贵说道：“好像我死亡重生后，锻炼后增强的肌肉、体力和敏捷程度，都没有掉过？”

    “你终于明白了，之前很多次我都想和你说这个事情，但是你一直沉溺于‘我是个废物’这件事情上，所以很多次我提都没有机会提。现在到达了81层，距离目的地已经不算远了，这个时候你也可以认清楚自己的特殊之处。”

    说罢，王富贵用力拍了拍鹿仁的肩膀。与外表的薄弱不同，在宽松的衣服下，鹿仁的身体十分结实。因为他穿着的，是他父亲鹿天留下的衣服。

    因为在他父亲鹿天去世的时候，他才仅仅十岁，衣物全部都是按照当时的年龄购买的。到如今8年过去，那时的衣服，早已经无法承载他高速成长的身体，只是尽管账户上留下了不少遗产，但他依然选择穿父亲的旧衣服。

    不过这也能看出来，当年的鹿天，选择技能走的是肉体相关的流派，所以在健壮的18岁鹿仁的身上，还是显得大了不少。

    面对王叔的鼓励，鹿仁此时也开始振作了起来。别人爬塔有技能，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死亡后除了记忆以外，还有人能把别的事物带回一层。

    也许，自己真的不是那么废物？

    鹿仁就这样，带着自己刚得到的一点信心，以及凭借着一个灰色背包中，从71到79层的泰山上，带下来的一点食物和水，一次没有死亡情况下，连跨两层，一口气到达了85层。

    意外的是，当他们到达85层节点的绿洲时，发现在中央的水潭旁，看到了一名长发男子。鹿仁记得，这是前天路过自己三人组中的一员。印象很深，除了那个鄙视自己的人以外，还有一个女子，和眼前的这位长发男子。

    只是此刻的他，身旁除了一只橘猫以外，并没有其余二人的身影。

    “王叔，那个是前天我们刚到81层时候，路过我们的人。你说，怎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呢？”

    王富贵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状态，身上有一些浅伤，并没有很严重的伤口。特别是对方裸露出的胳膊上有一些勒痕，加上他有些呆滞的表情，王富贵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有八九，是他们发现了一些宝物，然后起了争执，你看他身上基本都是轻伤，还有被捆绑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只是想要夺取发现的宝物，并不希望阻碍对方爬塔。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他们怕对方立刻死去，然后给组织通风报信，那个橘猫多半是对方的战宠，可能是马戏团的人。这个组织虽然没有赤皿集团那么严格和富有，但单论势力庞大来说，也不亚于赤皿了。

    很明显，他们三人的组队并不是长时间的组合，不然的话不会出现战利品分配不均的事情，那跑走的二人，估计也是看中了对方所在的势力而一起组队的。见利弃义，这在塔界，也算得上是教科书式的案例。”

    鹿仁点了点头，走到水潭的另一边，拿出水壶准备补给一些水。他不需要在这里纠结选什么技能，王富贵也是一样，对于他而言都是白色技能，也没差别。

    补给过后，王富贵看了看天空中略微向西偏斜的太阳，然后对着鹿仁说道：“这一层的地形还是和前面差不多，但是距离更远一点，半天的时间不一定能到。夜晚的沙漠不是闹着玩的，以防万一，今天在这里休息，你熟悉熟悉环境，我们明天天亮后再走。”

    “好。”答应过后，鹿仁看了看水潭边的长发男子，确认对方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之后，绕过他向前走出了一段路，来到了绿洲的边缘。随后鹿仁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开始感受周围的温度、空气湿度、风向和风速等情况。几分钟后，他横向走到了另一边，继续做着相同的事情。

    通过不同位置的感受，快速知晓周围的环境状况。这是他慢慢爬塔养成的习惯，也是王叔最早时候教自己的爬塔技巧之一。他在没有技能的情况下能够爬到这里，也是因为有各种技巧辅助他生存。

    这个时候，一个湿湿的又有些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手。睁开眼睛，居然是长发男子的那只橘猫正在用湿漉漉的鼻尖闻着自己的味道。

    回头看到男子无动于衷，鹿仁便伸手摸了摸这只橘猫，对方立刻闭上眼睛，喉咙中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鹿仁也便不再客气，开始双手齐下撸起了猫咪。

    “奇怪，利基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别人。”长发男子走了过来说道，鹿仁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没有什么反感的情绪在，于是继续撸着猫回答道：“是吗，它叫利基啊，你好呀小利基~”

    也许是听到了有人在喊它的名字，利基的身体贴近了鹿仁，同时发出了更大的呼噜声。

    “看来，它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从我这里离开了，你好，我叫鹿仁。”

    “你好，我听说过你，我叫蒙杰杰。不要紧，我正好也在犹豫选什么技能，而且刚才那位大叔的话我也听到了，剩下不到半天，没有了队友的我，估计也很难在一天内到达下一层，估计不死就不错了。”

    听到这话，鹿仁尴尬地挠了挠头，讪讪说道：“抱歉，王叔他不是有意要说你们的。”

    蒙杰杰摇了摇头，然后对着鹿仁笑了笑，也了走过来，摸了一下利基的后背，这只橘猫“喵”了一声过后，就跳到了他的怀中。

    “没什么，他说的没有错，在塔界就是这样，许多人在互相利用，他们利用我背后的势力，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在爬塔呢？只不过可惜了刚才的那柱灵草。”

    “灵草？在这个绿洲里面？那个吃了就能让任意一个白色技能提升到绿色品质，并且让这个技能永久保留的灵草？”

    蒙杰杰伸手指向了水潭边上一块一人高的岩石，鹿仁顺着看了过去，岩石本身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是在下面，有一个明显的小土坑。

    “就是那里，一到这里，利基就叫个不停，带我们找到了灵草。只有两株，虽然算是我发现的，但很明显他们二人觉得两柱灵草刚好适合他们二人，我又没什么战斗能力，所以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鹿仁走到了土坑旁，伸手摸了摸泥土，又对比了一下绿洲中其他地方的土壤，湿度和密度确实不同。王富贵也走了过来，鹿仁把情况说明后，他也蹲下摸了摸泥土，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水池。

    “你确定这里只有两株灵草吗？”

    蒙杰杰一愣，知道王富贵的意思，表示确实如此，而且另外二人在绑住了他后，也在周围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其他的宝物。

    王富贵盯着蒙杰杰看了一会儿，盯到蒙杰杰浑身发怵，实在受不了了，继续说：“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们。”

    王富贵点了点头，对鹿仁说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周围也有一些翻找的痕迹，但没有更加特殊的土壤了。”

    “也就是说，不在地面。”

    “没错，就是不知道在多深的地方。”

    “问题不大，我下去就是了，贝加尔湖都游过来了，这点水潭不是问题。如果我几个小时甚至今天都没回来，王叔你就等我从一层再爬上来吧。”

    “等一下，”蒙杰杰看着二人一来一回地说着，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水潭怎么了？”

    鹿仁和王富贵对视了一眼，后者点头，鹿仁这才对着蒙杰杰说道：“大家都知道灵草的功效，但是还有一点，它的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仅凭绿洲这么一点的水分，远远达不到要求。也就是说，有什么别的东西在提供它生长的能量。”

    “但是地面上都被他们挖过了，所以说你说的这个东西如果真的存在，那就是在水下？”

    “不是如果，是一定。事先说好，为了感谢你告诉我这边有灵草存在的消息，如果下面有多余的资源，我会分给你。但是如果不够，我可能会自己留下。”

    蒙杰杰耸了耸肩说道：“这没什么，这个信息对于我而言不算什么，如果没有你，我甚至都不知道灵草的生长还有这个条件，即便你找到大量宝物也不分我一个，我也该谢谢你才是。”

    “放心吧，我不会食言。”说罢，鹿仁脱去了上衣，露出了精壮的上身，然后从灰色背包中拿出了一株黑色的水草，蒙杰杰认出来这是可以增加闭气时间的水息草，看来这个鹿仁能爬到这里，也不一定是全靠别人带。

    “休~这身材，还好我不喜欢男人，不然肯定心动。”

    “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鹿仁头也不回地说道，然后将水息草含在口中，“噗通”一声，跳到了水潭中。

    沿着岸边，向下游过了十多米之后，周围的水温依然比鹿仁想象中还要高一些，即便是在沙漠中的绿洲这也极为不正常，鹿仁更加确认，水下有着不同寻常的东西，甚至就在不远处，不然水不会在这么高的地方还会让人感受到温暖。

    果然，又向下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一块岩石下又出现了一株灵草，在水中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鹿仁把它挖出来后，又轻轻摸了一下灵草所在的土壤，瞬间，一个一人大小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哈啊~”

    “怎么样？”

    “这个给你。”

    探出水面的鹿仁将刚才发现的灵草交给了蒙杰杰。

    “又发现了一株灵草，我拿着也没用，给你更合适。而且下面还有个洞，我再下去看看有什么东西。”

    “那这位王叔……”蒙杰杰看向了王富贵，后者摇头回应。鹿仁接着说道：“拿去吧，这样就算是你刚才告诉我们信息的报酬，接下来的洞穴中才有好东西，我就不分你了。”

    蒙杰杰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收下了灵草，并记下了这份恩情。他知道，洞中是有可能有着什么宝物，但也意味着有更多不确定的危险。

    鹿仁又向下潜去，回到了刚才发现的洞口，然后又手脚并用，勉强钻了进去，接着顺着水流向上游了四十多米，快要没气的时候，才到了一个没有水的洞穴中。

    “哈，哈，哈。”鹿仁大口喘着粗气，差点以为自己要重生回一层，那再回到这里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休息片刻，等到自己呼吸终于顺畅的时候，鹿仁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房间的洞穴，周围零零散散又生长着五柱灵草。在洞内的最中央，有一棵半人高的小树，树上长着与树枝大小完全不相符的巨大针叶，以及两颗纹路奇特、拳头大小的黄色果实。

    “这是什么植物？王叔从来没有说过。”

    鹿仁走上前去看了看，摘下来其中一颗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他知道，这个植物就是灵草可以生长在这么一个小小绿洲的关键。就在他打算把这颗果子放到怀中时，突然间身后发出了巨大的“咕噜”声响，鹿仁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已经漫到了脚边，水面上不断翻腾，其中一些溅到了果子上，果子立刻变小到乒乓球大小，同时从黄色变成了灰色。

    水面还在上涌，情急之下，鹿仁把这颗已经变色的果子放到了裤子口袋中，然后把另一个还没有变色的果实摘下来吃了下去。水流也在一瞬间扑满了洞穴，把鹿仁冲击得在水中翻了几圈，七荤八素。

    他奋力向洞穴外游去，但因为此时是逆着水流游泳的原因，出去时用的时间和力气比之前多了许多。这一次，才刚游出洞口没多久，距离水面还有十多米的距离，他的肺中就灌满了池水，然后逐渐失去意识，昏迷了过去。

    “看来这下要回到一层重爬了。”

    这是鹿仁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起码他刚才是这么认为的。

    【果实获取成功，得到技能，塔界图鉴。】

    等等，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好像是年幼时听过的母亲的声音。

    但是，怎么会呢？

    只听说过，爬塔成功时会听到技能选择提示的声音，这个声音会是你重要人的音色……

    可自己……爬塔没有技能……

    这才是鹿仁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