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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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金酒尊

    黑漆的林间,稷诹乍然看见诸多怪异的人面,自觉阴森瘆人。他镇定地看去,一只只同怪猴一般模样的猿猴自树上落下,其他猴子或大或小、或近或远。第一只猴子淹没在猴群中,稷诹怎么也看不出哪只是原先的猴头。

    他已经被团团包围。

    稷诹抱着包,想动也无法随意走动。

    他解开身上的扣带,拉开拉链。他原想一口气将包内的果实全数倾倒,却抬不起手来,他只好将果子一个个拿出,置于脚下的草地。

    他希望猴群不会一拥而上把他当作食物,而是接受这些果子,不将他当成威胁。

    猴群“叽叽叽”的叫声渐消,偶尔几只“咕咕耶耶”乱叫几通,更多的猴子尽数围上前来,簇拥着伸出手,迫不及待从稷诹手中接过果子。

    稷诹的手心被粗糙的猴爪微微拉拽,摩挲发痒,他不得不把手里的果子塞给猴子们。

    一只只猴子拥拥挤挤、排着队从稷诹那拿到果实。

    稷诹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些怪猴实在温顺,虽然争先拿果子时一拥而上,却不会为谁先谁后打起架来,待得到食物后更是识趣地退出去,腾出位置,爬到其他地方享受美味。

    猴子或坐或卧、或静或动、或亲或友,乐陶陶融成一群,嬉笑亲近,好不自在。

    稷诹摊摊手,直直坐了下来,毫不顾忌底下的环境。他累得腰酸背痛,天知道那些猴子“嘤嘤嘤”的声音如何缠人,害他忍不住一个一个送出果子,再伺机摸摸小猴子毛茸茸的头顶。那小猴浑身皮毛蓬发,白绒绒炸开一片,待接过母猴递给它的食物后,安安静静待回母亲怀中用餐,脱离了稷诹身边。

    只是有些大猴会站到稷诹身后,扒拉他的头发,将之乱糟糟理成一团,稷诹享受不来此等大家长的厚待,他推开大猴,自己待在一边。

    他试图找出猴子们的区别,但除了能细微分辨猴子的公母,单靠毛色、体型、疏密等其他地方的差异,都让他寻不见多大区别,一时认不出谁才是熟识。

    稷诹仰头望向如白玉盘的圆月,清风送爽,明月当空,既感受如水的凉意,也不乏晚间的刺骨寒意。他抱住手臂,有些想念竹楼的安宁、被褥的温暖。

    黄蛇什么时候会找来呢?

    稷诹犹豫是否主动找回住所,但猿猴不太理会稷诹想要回程的欲望,它们不解人意,却好似能把稷诹当成一份子,可稷诹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一只猴子,他不可能做野人混在猴群中。

    若是离开无害的猴群,其他野兽可不会像这批猴子一样宽容可亲。

    还是再等等,稷诹默默想道。

    一只猴子跑到稷诹身边,它拽了拽稷诹的衣裳,见稷诹转头看它,它以四足行走,没走几步就停下来,回身示意身后之人。

    “要去哪儿?”稷诹跟上它的步伐,忙问道。

    而大猴仅是喁喁叫唤几声,未口吐人言,稷诹也就不识其中含义,他只能一个劲儿跟上大猴的脚步。那大猴甚是雄壮,不过背毛杂色,不若其他猿猴一般红黄掺半,不如小猴黄白色淡。它肩背皮毛深沉,已成黄黑,腹部垂毛长冗,动作缓慢,将人引向他处。

    稷诹随它远离猴群,走到偏僻的林中。大猴顺树而爬,在林间走跑跳跃,稷诹在树下跟得疲惫,很快便失去了大猴的踪影。

    稷诹环视黑影重重的森林,心下不定,为自己的草率后悔,谁知那大猴有意与否。他扶着树,心理做着争斗,忽听闻林间猿猴啸声,稷诹打起精神,闻声而去。

    大猴正坐于一树端,稷诹瞧去,那古树甚大,只是长势不佳,单朝向阳处生长,另一边则凋零有隙。可待稷诹细细确认后,他鼓起嘴,有些许羞赧,那确是黄蛇所为,竟将一颗大树劈做两半,折断其臂。他再瞧去,四周树木皆为同种树木。

    稷诹皱眉思索,这便是赤实生长之地了。

    他走到大猴底下,大猴从树上一跃而下,将他又往密林深邃处拉去。

    这林木间竟也有一处空地,无有草木乱长,可见一石台,石台之下皆是各种器皿。稷诹靠近去看,石台之上并无他物,单剩下一张空席。编织的席子紧实密接,是人工制造的物品。他脚旁布有各种器具,其样式精妙,像是能工巧匠打造出的工具。

    稷诹正瞧得入迷,被大猴干扰才回了神。大猴拍打着稷诹的身体,稷诹转过头来却被它吓得魂飞魄散,过了半晌才看清猴子手里拿着的花纹繁复的器具。猴子的长臂一动不动,直到稷诹接过手,它才乐颠颠地回到石台边四处挑拣。

    稷诹有些心疼被大猴撞倒踩踏的装饰物,他走到大猴身边,看见其头顶箍着的系绳,它居然会将古怪的面具戴在头上。那是一张穿着长眼孔,一裂嘴的金具。刚才稷诹转身来看时,正是被大猴这副面孔活活吓了一跳。

    他抱着沉重的器具轻轻摇晃,听见了晃荡的声响,稷诹低下头来,打量手中金色灿烂的器具。上面刻有凹凸不平的兽纹,甚至能从两侧找见与猴头相似的雕刻物,像是特意用来祭拜猴群的物件。那猴头造型也是金红染色,对比起来还颇为相似。

    稷诹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造型华丽的金器下手,他敲了敲金红色的金属工具,十分好奇其中冶炼铸造的矿石材料。

    当他离得近时,稷诹好似嗅到了奇怪的味道。他晃了又晃,闻了又闻。其中更像某种液体摇晃的声音,是水……还是酒?

    稷诹没闻出其中酒香四溢的味道,反而闻到焦土的气味。那是一股烟熏火燎、树木燃烬的浓烟味。

    他听得远远传来猴群的慌乱鸣叫,大猴也乱了阵脚,它不在石台上摸爬滚打,而是跳向树梢,朝猴群所在荡去。

    它却是把稷诹给落下了。

    “喂!”稷诹着急的叫唤唤不回大猴,他在林间团团乱转,分不清原先的来路。只觉四周景物皆似曾相识,难以辨认。唯有石台所在能一眼让稷诹知晓他又绕了回来。

    待在这里不是办法。

    稷诹正待做记号回去,无声的黑影自林丛穿出。

    熟悉的声音唤着稷诹名姓,将他拉回原处,正是黄蛇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