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青姗姗来迟，赶到衙门伙房时，张宣已经在院里等他了。

    今天院子里没有柴车，也没有一根柴火。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砧板和一个大木桶。

    砧板上放着一把剁骨刀，背厚刃窄，四方形状，刀面有些发黑，看起来已经用了很久。

    木桶里放着一根根骨头，形状有些像猪棒骨，但要更短些，也更粗，完全认不出是什么生物。

    杨青只觉摸不着头脑，不记得以前作为差役干过这种活。

    他不懂张宣葫芦里在卖的什么药。

    “今天你不用劈柴，替我把这些骨头砍开，再把骨髓倒进盆里，一滴不能剩。”

    见杨青迷糊，张宣拿过一个色泽闪亮的盆子，似乎是银做的。

    ‘也不知这银盆有几两重，似乎很值钱。’看着银子，杨青有些意动。

    张宣走到砧板边，拿过骨头，抄起剁骨刀一砍。

    一刀两断之后，把骨头里的骨髓倒进盆里，骨髓不是一般的红白色，而是更深沉的紫黑色。

    ‘这不像是一般生物的骨头。’

    ‘为什么突然让自己做这种事？’

    看着张宣怪异的举动，想着他给自己安排的陌生差事，杨青在想，自己昨晚干的好事，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昨夜他走得匆忙，没得处理尸体上的伤口，张宣也知道自己带走了劈柴的砍刀。

    但高家兄弟的血被吸干后，伤口的形状应该也已经无法辨认才对。

    见杨青若有所思的样子，张宣笑着问道：

    “是不是想不通？”

    “你是不是以为，昨晚自己做得很利落？”

    看着张宣的笑脸，杨青心里一惊，这老头果然察觉到了。

    但他来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此时仍是一脸茫然问道：

    “张管事，可是衙门里发生什么事？”

    见杨青还在装傻，张宣缓缓走来，与他对面而立。

    他脸上笑容消失，面色冷峻如冰，语气淡漠道：

    “看着我，高家两条人命，你犯下这么大事？现在敢做不敢认？”

    杨青抬起头，努力控制情绪，让心跳速度缓了下来。

    他学得很快，有过昨天杀人的经历，心态已经更加沉稳。

    杨青没进衙门前还有些紧张，但现在越是面对压力，似乎越发冷静了。

    他语气平静，看着张宣冷漠的眼睛，狐疑问道：

    “高家？张管事，您说的是哪个高家？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见杨青脸上的迷惑装得惟妙惟肖，张宣骤地变脸，脸上冰冷化开。

    他拍了拍杨青的肩膀，笑道：

    “你很好，面不改色，昨天刚夸你有城府，今天演技就更进一步，真是孺子可教！”

    张宣手臂一闪，杨青来不及反应，腰间的砍刀已经出现在张宣手中。

    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张宣不是一个简单的火房管事。为什么总遇到奇怪的人和事，明明他只想做一个学武的普通人。

    张宣拿过砍刀，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赞叹道：

    “很好，刀也仔细洗过，你也确实没留下什么痕迹，可造之才。”

    紧着着张宣话锋一转，道：

    “但你还是太嫩了，刀的血腥味能洗掉，身上的残余的杀气，却是藏不住的！”

    “昨晚你做得没错，有些人，你不杀他，他们就要害你。”

    接着张宣左手抬起砍刀，右手拇指扣住中指，朝着刀身一弹。

    嘣的一声。

    这把昨天夺去高家兄弟性命的砍刀，便碎成了几块。

    杨青看着越发心惊，如此厚实的砍刀，竟然被张宣一指弹碎。

    不知他是什么层次的武者，但肯定远不止磨皮境界。

    张宣微笑道：

    “而现在你肯定也知道，我如果想害你，也不用这么麻烦。”

    见对方已经把话说透。

    杨青也就算再傻也知道，张宣无意就高家兄弟的事为难自己。

    此时该自己向对方表态了。

    杨青弯腰拱手，朝张宣恭敬说道：

    “张大人，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杨青去做，我自当全力以赴。”

    强者为尊，见到张宣出手凌厉，他很自然地把称呼从管事改成了大人。

    张宣点点头，朝砧板指了指：

    “其他的事嘛，先不急。”

    “这些妖魔骨，你试着砍一下给我看看，记得挥刀要用心，手上用尽全力。”

    杨青走向砧板，将其中一根骨头放平，双手握紧剁骨刀。

    他深吸一口气，回味昨夜奋力劈砍的感觉，全力一刀斩下。

    想象中的一刀两断并没有出现，剁骨刀死死卡在妖魔骨中，才将将砍进去一半，仅仅一块妖魔的骨头，竟然都如此坚硬。

    【劈砍经验＋10】

    【技艺：劈砍（小成）】

    【熟练度：（53/1000）】

    见过杨青这一刀，张宣面露狐疑，疑惑问道：

    “你小子，之前学过武功？”

    “答张大人，之前未曾学过。”

    张宣听闻，却是眉头一皱，有些不信。

    这些妖魔骨都来自成熟的一阶妖魔。

    寻常武者，若不到磨皮小成的力气，就算只是一块骨头，手持利器也都难以一刀斩断。

    杨青自称没有武功底子，却可以凭一把剁骨刀砍入一半。

    那就只能是他对挥刀发力技巧的理解，远超常人，而这就是一种刀法天赋。

    张宣在杨青四肢和躯干捏了捏，捋起胡子，若有所思。

    ‘仅有些微搬运气血的痕迹，但确实没有长期习练武功的迹象，这小子倒是没有说谎。’

    他前几日见杨青劈柴，当时只觉得这小子刀功利落娴熟，人年轻却又性子沉稳。

    或许是个练刀的不错苗子，不想埋没人才。

    张宣本准备后续观察一番，如果心性和天赋都不错，就值得稍稍培养点拨一番。

    但结合昨晚的事，和杨青今天剁骨的表现。

    他感觉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岂止是个不错苗子，杨青这小子，很可能是个刀法天才啊。

    ‘难不成这趟下来，倒还真给我捡了个宝贝？’

    ‘要真是个天才，那等回了内城，我可有得跟那群老家伙吹的了。’

    ‘不过武不可轻传，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得再观察观察。’

    见张宣沉默良久，杨青忍不住问道：

    “张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清楚现在已经不是藏拙的时候，因此刚才那一刀已经是用了全力。

    但他没想到的是，能轻易劈开人脑门的入门级劈砍，竟还是没能砍断那根短粗的妖魔骨。

    “张大人？”

    见张宣面色奇异，似笑非笑没有回应，杨青继续提醒道。

    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这不会老头不会也像高家兄弟那样，有些奇怪癖好吧。

    “没事没事，年纪大了容易走神。”

    见杨青提醒两次，张宣也回过神来，他转头看着杨青，笑而不语。

    双手把住杨青肩膀掐捏，好像拿住的是一块璞玉瑰宝。

    “这老头不会真是馋自己沟子吧。”

    杨青被他掐得生疼，又被看得心里发毛。

    但他知道眼前这人一只手指头就能戳死自己，即使心中恐慌，一时也不敢反抗，只能任人揉捏。

    掐了半天，张宣似乎心满意足，终于停手，满意说道：

    “不错不错，年纪不大，根骨上等，刀法天赋也还可以。”

    “想不想学武功？我可以先给你一个机会。”

    杨青闻言，又喜又惊。

    他现在对武道几乎没有了解，而张宣展露的本事可不一般。

    对方愿意指点他，这份机遇，他一个普通百姓，可不是在哪都能赶上的。

    而且以他现在的处境，也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略作思考，就决定先答应下来。

    朝张宣深深一拜，感激道：

    “多谢大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