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了？”看着一脸不情愿的李世龙，许卓侧脸问道。

    李世龙拿着大塑料袋，里面浅浅的有一层垃圾，“这大热天的干什么不好，这么好的周六非要来山上拾垃圾，累得我背都快直不起来了。”李世龙扭了扭自己劳累的腰。

    “那媛媛姐说给500块钱的时候，5个人里，你不是第一个举手要来的吗？”李世龙回头看了看后面石阶上正低头捡瓶子的许卓，辩解说：“我是为了钱吗，我这也是奔着义务劳动来的，你还不了解我？”转而李世龙好像发现了什么，仔细盯着许卓，“哎，你小子怎么连汗都没出呢，我这短袖和后背都已经黏着了，你小子怎么头上连个汗珠都没见呢？”

    许卓擦了擦额头，“哦，我从小就很少出汗，但多少也是有点的，体质原因吧。”“嘿，那可不赖，这天天不出汗，一星期不用洗一次澡，这一年省多少水费啊。”许卓含糊笑了笑，“是吗？”李世龙又说：“好像确实也不一定，有些人就喜欢出汗，自己就上手搓灰，你可别小看，有些人是真厉害，不一会一个大泥丸子，跟山药豆似的，我有个朋友就是，展示完给我看傻了。”

    “李世龙，许卓，快点，马上要到山峰了，咱们合个照。”打头的刘媛媛向李世龙这边呼喊。

    “哦，来了。”李世龙变成了有气无力地声音应答。

    许卓苦笑一声，心想，一干活你就有气无力，不干活你就生龙活虎。忽然，许卓感到有一丝磁力就在不远处，细若游丝散发着力量。很微弱，但吸引他的，是这其中掺杂着绝望或无助的悲伤感。是左边吧，他集中精力去寻找大概的方向。

    “左边那里草丛深，还没人拾呢，我去看一下，你先跟上吧。”说罢许卓朝着磁力的方向而去。李世龙没什么力气，只是哦了一声，未说其他什么，抬腿延着石阶而上。

    那磁力似乎岌岌可危，下一刻就好像会消失掉。印象中他大概有过3，4次这样的感觉，这种磁力基本上是动物临死之前的恐惧和悲伤，虽然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动物都有这种人为定义的情感。

    许卓刚扭身，眼前树荫下有身影闪动，草丛中迎面出来了一个人。他身着白色短袖，带着一顶鸭舌帽。由于山路的石阶左侧除了成荫的大树就是长满了末过小腿的杂草，再加上土路凹凸不平，那人摸摸索索走路并不快，许卓与他迎面而过后，陌生人还微微扭头，看了许卓一眼。许卓也发觉到，回头看他一眼，交锋的瞬间，是刺骨又锋利，但两人都未开口。陌生人脚下加快速度，顺着石阶下了山。

    许卓只觉得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在后背蔓延。

    最近怎么感觉老是凉飕飕的呢，他默默想着。

    顺着陌生人出现的方向，他用磁力分开匍匐在地上碍事的葎草，踩着杂草走了进去，但刚刚的磁力明显有减弱的趋势，许卓加重了磁力，腿上也快了几分。这下连杂草也哗啦啦左右分开，成了一条细长的小路。他感觉出磁力的来源了，就在前面。

    一颗巨大的柳树出现在那里，黑色干裂的树皮被垂下来的绿色枝叶遮盖，很明显，在树根部的地上有几块红色的血痕。等许卓走近再一看，他也被猛然吓了一跳。

    一只被开膛的小狗。

    狗从尾巴到脖子一整条细长的伤口看来简直触目惊心，外漏的脏器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心脏还在起伏。它眼睛大睁着，嘴巴被黑色胶带结实得缠绕着，除了尾部，身体的皮毛看不清究竟是什么颜色，因为血完全覆盖在整个尸体上，周围土壤也都被洇湿为红色。

    虽然身体还在随着心脏微微起伏，但明显已是命不久矣。

    不行，这样我也无能为力了。蹲下来的许卓对自己说。已经出血过于严重了，生命就算可以回光返照，也只能苟延残喘一小阵子。

    他记得曾经遇到过一条被车碾过的狗，身体几乎断成了两截，只是一些皮毛和肉筋连在一起。那时他用尽了能量，妄想用自己的能力去复活这个生命。他先用磁力，增殖小狗身体的细胞，不一会，身体确实慢慢愈合在一起，血也止住了，他暗自庆幸，以为事情就能这么简单结束，小狗不一会便能活蹦乱跳，摇着尾巴起来，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接下来却什么都没有出现。因为流失的血太多，心跳已经停止，死而无法复生。

    他不是神，那也不是自己的身体，没有那么强的的控制权，已经失去的血很难再回来重新在身上流转。多年过去，他对自己能够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已经了如指掌，剩下的只能是按着自然规律去办。

    周围蝉鸣四起，鸟声不断，树荫连绵，丰草茂盛，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地方。放下手中的塑料袋，用手慢慢在树下刨出一个小坑，把那双惊恐的眼睛轻轻用眼皮盖住，小狗慢慢放进去埋好后，用周围的一些枯叶和杂草盖住了地上的血渍。

    许卓记住了那个人的长相以及消瘦的身材。要下山去找他吗？

    “许卓！许卓？”李世龙不远处叫声把许卓从思考中拉了回来，算了，估计他已经往下山的路走很远了，希望他这是最后一次吧。

    李世龙顺着石阶往下边走边喊：“许卓！哎，这小子，人呢？要拍照了！”“哦哦，来了。”许卓从草丛中走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两人向山上去。

    “媛媛姐，咱们是不是已经可以收工了？”刚拍完照，李世龙把提着的塑料袋指给刘媛媛看，“你看，每个人都战果颇丰，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刘媛媛正在专心P图，头也不抬地说：“今天是咱们新人第一次活动，好不容易来一次，一会去山下再看看有什么能拍的，要不写一次报告素材也不够啊。”“那这晚上的饭？”“回市里吃海鲜自助怎么样？”周围一旁人欢呼雀跃。“媛姐就是大方啊！”李世龙笑着咧了咧嘴。

    忽然山间一阵风吹来，被太阳炙烤的感觉瞬间淡去很多，小块小块的云朵好像也慢慢堆积起来，天空由天蓝色变得越发深厚，山顶的微风渐渐变得大了起来。

    刘媛媛看了看天，“不会要下雨吧，咱们先下山吧。”一众人说笑着沿原路返回。

    “许卓，你一会吃什么啊？我这肯定螃蟹鲍鱼招呼着。”“随便吧，我都可以，没什么挑的。”“你小子一直挺佛系啊，无欲无求一样。”“也不是，我只觉得吃饭是一种必做一样的东西，就像睡觉，只要我能睡着，我就不在乎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味道还行，我也不在乎什么原料。”“那你这性格可得改改了，不能老这么没有欲念啊，你有喜欢的类型吗？”“没有。”“那就没有喜欢的姑娘？”“嗯。”“不可能吧？”李世龙用肩膀怼了怼他，“跟我还用这么守口如瓶？”“真没骗你。”“你父母很严吗？不允许你谈？”许卓解释说：“他们很早就去世了，大概在我小学2年级吧，车祸。”李世龙意识到不对，眼里的调侃变成了抱歉，说：“啊，这，我，对不起。。。”“没事，都这么多年了，家人走了以后，留下一笔保险金，我在一个福利机构里，生活了很多年，但上高中以后就搬走，一个人住了。”李世龙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山风似乎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甚至比刚才山顶处的风还要大上几分，“走快些吧，好像真的要下雨了。”几人匆匆加快了步伐，渐渐慢跑往下去，而在经过刚才与陌生人擦肩的石阶处时，许卓看了看那个柳树的位置，也没有停留，跟着他人的脚步前行。

    当下了山时，雨滴已经啪嗒啪嗒可以肉眼可见，天空中也慢慢有雷声在轰鸣，雨已经来了。几人找了两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就可以了，我们一起的。”坐前排的刘媛媛指着前面那辆。“奇了怪了，刚刚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后座的李世龙看着被雨滴拍打的车窗。

    一道白色闪电呼啸而下，朝着山上劈去，巨大的声响传播了好远，而劈到的是一颗大柳树。

    闪电一道道连续不断，在云雾中不断消失又闪现，雨也跟随着打得厉害，风卷着一浪又一浪。车子已经行驶了半个多小时。

    “啊，来消息了！”刘媛媛盯着屏幕兴奋地说，“怎么了？”许卓问。刘媛媛看了一眼司机，欲言又止的挣扎片刻后，还是没开口，在群里说：“刚刚我安排的眼线拿到线索了，找到非法屠宰并买卖流浪狗的地址了，我一会发群里，明天咱们就佯装一下，去看个虚实，然后拍照收集证据，收到请回复。”

    “收到，收到。。。”群里回应的消失接踵而至。

    “不去地铁站了？那今天不回去啊，住哪？”李世龙在群里发问。刘媛媛回复道：“没事，大家住在附近宾馆，我请了，原路返回！”

    山脚下的宾馆都是十分简陋，只有一个看起来稍微有点牌面，雨几乎已经停了，刘媛媛一行6人进了宾馆。

    “咱们就一人一间吧。”，看刘媛媛飒爽地付款，李世龙小声嘀咕说：“哎，有钱真是好啊，家大业大。”

    “好了，大家把东西都放在房间里，一会5点半在大堂集合，去附近吃个饭，明天咱们就行动，争取找到证据，把这些不良商家给捉拿归案！辛苦大家了，事情办完每个人再奖励500！”

    李世龙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说：“真是富家千金啊，说得真伟大，这不狗捉耗子抢记者的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