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建业城中。

    诸葛瑾正在与家人聚餐，却莫名奇妙的打起了喷嚏。

    “阿父，你这是怎么了？”

    他那聪明伶俐的儿子诸葛恪，当即关切地问道。

    “没事，可能是天气突然转冷，在外面偶感了风寒。”

    此时的诸葛瑾，并未将这突然打起的喷嚏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的体格还是很强壮的。甚至在淮泗系的一众好友中，他这个山东大汉的健康状况一向都是最好的。诸葛瑾相信，只要自己不要像弟弟那么卷，肯定是会很长寿的...

    况且，今日他不仅穿了弟弟赠送的蜀锦，还披上了主公为他特制的“羽绒服”。可想而知，他这拉风的造型不仅吸引了万千目光，论起保暖效果来，也真的是冠绝建业群臣啊！

    没想到，诸葛恪却说道：

    “阿父，孩儿问的并不是您刚才那个喷嚏...孩儿感觉您近日都闷闷不乐的，似乎有些心事。”

    “这个？”

    发觉自己儿子的观察力竟是如此敏锐，对自己又是如此关心后，诸葛瑾可谓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他们诸葛家看样子是后继有人了。

    当然，对方也是早就展露头角，在上一次“诸葛子瑜之驴”的事件中就大放异彩了。可在诸葛瑾看来，上一次的局面是飞龙骑脸，使儿子在危机之中爆发了潜力；而这一回，儿子却做到了见微知著并主动来问，似乎是更加难得啊！

    而惊的是，如果儿子都能瞧出来他的异样...那建业群臣是不是也早就瞧出来了？

    哎呀！都怪自己不会装糊涂！这长长的脸上似乎是藏不住事儿啊！

    其实说真的，诸葛瑾真的想找好友倾诉一下心中之苦闷。

    可是，当他回到建业之后才发现：他们这些淮泗出身，流寓江东的一帮人，此时已经散落在东南各地了。

    如今，鲁肃和严畯在武昌，吕蒙等人在濡须口，周瑜、张纮等人已经仙逝，步陟甚至远在交州！

    而他在建业，反而找不到志同道和的人来一起商量...这里不是一些老家伙，就是那些江东本地的士族，他诸葛瑾反倒成了异类！

    或许，这也是自己一时不察，向鲁肃举荐濮阳逸这个边缘人物来接任长沙太守的一个原因吧...

    而面对自己的孩子，他感觉这小子虽然聪明伶俐，但还是不太可能听懂困扰自己的问题。于是，他想了一下，然后试图用寓言的方式委婉表述道：

    “恪儿，现在你在学堂里学习。如果有一天，学堂里的老师外出了，可同学们希望能自作主张，以老师的名义做一些事情——当然，也不是做什么坏事，老师知道了并不一定会反对...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此话一出，诸葛瑾发现他儿子果然流露出了一种略带疑惑的神情...

    他不禁心想：

    可能是我举的这个例子，有点引喻失义了，还是不能让儿子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可是，我又该如何才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呢？

    但在诸葛恪看来，事情其实是很清楚的——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绕了这么一大弯，还搞出了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比喻来说事？

    不就是当初那个之前牵驴出来嘲笑他爸的“大人物”没有回来，而朝臣这边等不及了，所以来了一个先斩后奏嘛？

    这才多大点事儿，诸葛恪根本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会如此庸人自扰？

    至于说解决方案，那也是明摆着的啊。

    于是诸葛恪说道：

    “我会一方面与同学们逢场作戏，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而另一方面，尽快的报告老师，请他做出决断！”

    听到这里，诸葛瑾顿时明白了：“一语惊醒梦中人”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这不就是他们诸葛家最擅长的“分头下注”大法吗？

    可是自己怎么偏偏没有想到呢？

    他发现，自己的孩子虽然年少，似乎已经得到了他们家族的真传，反正是比自己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但另一方面，诸葛瑾他自己，虽然在个人能力上有些差强人意...但或许是因为投胎好且从龙早，他如今所处的位置也是独一无二的。

    从大的方面上来看，诸葛瑾明白：如今自己已深得主公的信任，一定能助力家族兴旺，并且给自己的儿子提供一个非常高的起点，让他尽情施展其旷世之才——最起码，他儿子所能取得的成就，应该不会亚于自己的那个弟弟吧？

    而聚焦于此时此刻，他的身份更是非常特殊，可谓是主公安插在建业的耳目。

    所以一方面，他要顺着建业的老臣们，跟他们维持好关系，以便控制好朝局；而另一方面，自己也要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主公，避免对方回来之时，受到太多的惊吓...

    于是，在饭后诸葛瑾便拿起了纸笔，写下了自己的一封密报。

    ...

    临川郡，朱然府内。

    “真是岂有此理！建业那边如何敢如此大胆？诸葛瑾又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去拦一下吗？”

    此时的柯籍，正在发泄着“元首的愤怒”！

    他到临川郡来，他来不就是想通过实地走访，来考察一下候选人朱然是否适合担任丹阳太守吗？

    可是，当他就要作出决定之时，自己尚未见过的第三个候选人——承烈校尉孙韶，就已经在建业的支持下，快要走马上任了？

    虽然，在朱然表示推辞之后，他似乎也只剩下孙韶可以选，可是“朕不给你的，你不能抢”的道理，建业众臣难道不知道吗？

    或者说，诸葛瑾先行过去后，并没有把他的号令给交代清楚吗？

    他虽然希望在东吴构建出一种“君主离线制”，可是并不准备下放人事任免权啊！

    这可是连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都没有放弃的权利啊！

    此时，他可谓是手握建业方面“矫诏”的实锤——在朱然府里，他看到了建业发来的公函，得知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好，就等孙韶走马上任了。

    所以，建业那边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否还在顾念他这个长期浪迹在外的主公？他的心里实在是拿不准...

    于是，他让朱然、吴范和阚泽留下，其余人出去。在悲愤了一阵后，开始了与心腹们的谋划。

    “事情很明显了，这一定是张子布的主意！”

    阚泽首先表示道。

    在对方的语气中，吴范听出了阚泽的怨气。只是他不知道两人间是有私怨，还是对方只是顺着主公的脾气找了一个甩锅对象。

    可在他看来，此时明明应该安抚主公，免得局势进一步激化才对啊！

    于是，他面对着有些无能狂怒的柯籍，还是硬着头皮表示道：

    “主公，张子布应该也是好心——丹阳太守长期空置可不是好事，而承烈校尉恐怕是最佳人选了...”

    而想了想后，他又补充道：

    “只要主公返回建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吴范最初的话语，还是有些作用的。

    他当然知道诸葛瑾是斗不过张昭的，也懂得万历长期不任免官员所带来的后果。

    可人家那是一连三十年不上朝，自己这才离开几个月啊！张昭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同时，吴范偏偏画蛇添足，又使柯籍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不行！我们可不能就这样回去了！谁能保证建业那边，没有打算要另立中央啊？”

    他又脱口而出了这几句话，使得众人都不敢再接茬，来继续探讨这一敏感话题。

    而柯籍看向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朱然，突然间又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