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渐降临，在案发现场不远处的建筑里，赵凡斜靠在楼梯的扶手前，独自沉郁地欣赏着半弦月牙。

    他熟练地点燃了一根烟，要是在家里被老婆张璇看到他抽烟，指定要被一顿痛批……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每逢工作碰壁毫无头绪时，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点上一根。

    “我们在放置三位死者的大坑里发现了一处异常疏松的泥土。然后在下面发现了一条地道，挖掘的痕迹已经送至堕鬼研究所，现在还在等结果。”

    赵凡猛吸了一口烟，丝毫没顾及边上的实习女警员，他哼了一声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那就等呗，一整天就搜罗出这点线索，然后什么事都不干，就张个嘴说是为了防止不确定品类而造成抓捕警员不必要的伤亡……

    “实际上就是为了故意拖时间，给tmd上面通风报信，征求他爹“往生”集团的确认及同意，最后这些警局的酒囊饭袋才敢下手！”

    赵凡越说越来气，最后直接一拳砸在了铁栏杆上，清脆的锤击声在楼道间回荡，回音不绝于耳。

    “前辈，谨慎一点并没错。”

    实习女警员面无表情的陈述道：“这次的堕鬼并不一样。”

    赵凡饶有兴致的抬起头，望向了这个他也才接触了小半天的漂亮女生。

    “之前暴乱的堕鬼，无不是“往生”所制造的人造人，因为系统的不稳定而造成的自我紊乱。”

    女警员接着说道：“可这次，却并非如此，而是一个原本正常的孩子，莫名其妙成了堕鬼……”

    赵凡沉思了片刻，这才发现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自己竟然没有洞察到。

    他紧接着意识到，流行于其他城市的堕鬼病毒，可能进到了安乐市！

    这可怕的玩意是从前几年出现的，虽然并不是所有堕鬼都能传播。

    但当人类与那些堕鬼的体液或者血液相接触，同时两者的基因链有相似之处，即有可能实现感染传播！

    这样的情况简直骇人听闻，甚至有好几个城市都沦为了堕鬼的乐园，最后还是军方设立警戒线将它们圈定其中，才得以抑制……

    但堕鬼的势力愈发有不可控之势。

    可……明明堕鬼是由人造人失控而成的，人造人是假人，又为什么会有基因一说？

    但往生公司没有回应，只是说这是机密科技，不允许对外泄露。

    而，哪怕人道危机如此严重，政府却还是选择了充耳不闻……赵凡知道，这里面必然是有一条巨大的利益链牵动着……

    如今，拥有传播能力的堕鬼“母体”，潜入了安乐市！如果不能将其扼杀在摇篮里，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一个念头扣响了他的心房——

    那个少年只杀掉了那三个伤害过他的人之后，就没再作恶了，这不就说明他并非那些人造人一般完全的丧失理智吗？

    这样的话，被感染成堕鬼的他是否还有机会回头是岸呢？

    这是一条本不该被应允的想法，毕竟面对恶魔，善良的幻想只会破灭！

    手中没尝上几口的烟已经烧到了末尾，拔长的烟锅巴迟迟忘记抖落，只是此时赵凡的目光却反而明亮锐利……

    无论那个叫“王墨”的年轻人是否还残存着人性，但现在抓捕行动总算是有了点苗头——

    既然他有力量，那肯定回去报复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有可能！还有他父母，也得安排便衣特警去看守！

    只是……

    一个电话打碎了他的幻想！

    “喂，李队，怎么了……什么？那个嫌犯的老师还有同桌，全部都死了？”

    赵凡的语气急迫起来：

    “他父母呢？没事——我是问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可疑人员在他们边上兜圈子之类的？

    “没有……”

    赵凡怔住了，他真的只是个毫无经验的高中生吗？他绝对是保持了理智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目标明确的进行猎杀！

    “李队，请确认下死者是否完全死亡，要小心，拥有传染能力的堕鬼可能潜入了安乐市……”

    赵凡说完便擅作主张地挂断了电话，因为他已然没有心思去对话了。

    被摆了一道啊！

    他顿时又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这时候，实习女警员顺着他抵在栏杆上的手，接过了两指指间夹着的烟壳，掐灭了其中微亮的火星，一把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

    “我们只需要等待。”

    赵凡不解其意地抬头看向她，莫名感觉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妞子竟要比自己这个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都要更沉稳……

    真是捅了怪事窝！

    只见女警员自行离去，只留下了一句毫无情感色彩的话语：

    “当野兽沾染上了血腥味，就再也摆脱不了内心深处的兽性了——他迟早还会现身的，我们只需要等待，然后……坐等丰收。”

    赵凡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反驳道：

    “他还会杀谁？我们压根就没有头绪，如果不能提前落位，那他能逃一次就能逃无数次！”

    女警员半转过身，夜风拂起她的发梢，于月光之下摇曳飘舞着——

    “他逃不掉，因为……我们会出手！”

    你们？？

    赵凡咽了口唾液，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急忙打开了警局的资料库。

    虽然权限不够，看不到她的档案，但个人信息还是能够窥得一二的。

    “空白？”

    赵凡眯着眼，点进拨号里选择了通话记录最顶上的那位——

    “你刚才不是挂得挺快的吗？我想能让自负的赵凡打过来的，恐怕是有什么特别惊讶的事吧～”

    “你知道那就别废话了。”

    “那位实习生吧？她是上面调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但她来自一个组织，原本是民间自发联合起来对抗堕鬼的组织，后面被政府收编了。”

    “对抗堕鬼？她是特训士兵？看年纪不像。”

    “你会知道的，我想你会喜欢上她的……我是指战斗方式。”

    ……

    几天之后

    恢复人形的王墨将凉席铺在木板内塌的矮床上，然后便心满意足地躺在了上面。

    这时，叶娅推开门，将肩上扛着的一大包东西扔在了床头柜边，然后喘着粗气随手从袋子里掏了件物品——

    “我靠，你小子傻波一吧！本来就只有一次回家的机会，你还带这么多书？”

    只是……并没有回应，只有丝丝缕缕的哭泣声于空气中抽离。

    他这一哭倒是让大大咧咧的叶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赶忙上前安抚道——

    “哎哟，小老弟别哭啦，你喜欢看书就多看，我到时候变蜘蛛去书店给你偷几本……”

    “叶娅姐……我看到爸爸妈妈了……”

    叶娅侧坐在床边，深深叹了口气，用手拭去了少年眼角泛滥的泪滴。

    虽然他俩仅仅相处了几天，但她莫名还是挺喜欢这个单纯的傻小子的。

    王墨下意识想要闪躲，但最后还是如飘零浮萍一般躲进了叶娅的怀中，然后带着抽噎的哭腔咀嚼泪水——

    “妈妈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爸爸守在妈妈身边，苍老了好多……

    “整间屋子被封死，衣柜挡在门口摇摇欲坠——那些陌生人想要闯进来，实行他们所谓的“正义”……

    “我想要保护他们，可是……我不敢，不敢以堕鬼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叶娅抚摸着这个傻孩子的额头，思索了半天，奈何文化水平不高，只抖出了自我笃定的一句话——

    “终有一天，我们会让那些坏蛋，付出代价的！”

    然后，叶娅见王墨的情绪有所好转，便依照主人交代给她的问题问询道：

    “你现在……还厌恶主人吗？厌恶他把你变成这副模样。”

    王墨坐起身来，伸出手臂，椭圆形的鳞甲于肌肤中若隐若现。

    “不讨厌了……

    “如果不成为堕鬼，也会被他们所杀，那样我爸爸妈妈会更伤心……至于现在，也许还有转机呢？”

    王墨将所有泪水咽进肚子里，用坚韧的眼神看向窗外的远方，决定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爸爸妈妈，下一次见面，希望我是以王墨的身份，以你们孩子的身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