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隐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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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厄运专缠苦命人

    远天白玉京,山间药皇谷。

    好坏轮流转,命苦得仙缘。

    一朝破凡尘,只为救世人。

    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

    时过境迁,日转星移。

    十载苦修,少年沈无恙突破筑基,晋升真传,风光无限。

    他告别师父,告别同门,毅然决然的离开药皇谷,去完成曾经未实现的梦想。

    那一年,他遇到了刚化形的狐妖......

    “仙长,小妖从未害人”,狐妖梨花带雨的哭诉着,请求沈无恙放她一马。

    “你...走吧”,沈无恙收回葫芦,转身离去。

    沈无恙离开了,直到夜里,他又发现了那狐妖,灰头土脸的,倔强的跟在沈无恙身后。

    取出葫芦,沈无恙冰冷问道:“你不怕死吗”

    那狐妖躲在树后,认真说道:“我不懂人情,不通世故”

    沈无恙说不出话,他害怕这狐妖如同过往那只黄鼠狼一般残害百姓。

    “那你就跟着我吧”

    这一跟就是十二年,沈无恙走到哪,她便跟到哪。

    直至沈无恙修至筑基巅峰,多年来的心魔如同梦魇般在他耳中不断低语,似哭诉,似怨恨,一声闷响后,他无力的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沈无恙结丹失败了,迷蒙中,他似乎看到了沈长林,也看到了苟盛,还有当年接济过他的那些村民。

    第二天,他醒了,狐妖每日采果摘药,悉心照料。但沈无恙心中明白,这不过回光返照,他忍痛赶走了狐妖,他不想被别人看着死去。

    狐妖哭泣离去后,沈无恙待在小木屋里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直到有一天醒来,他发现自己伤势转好,道基恢复,他看向倒在地上昏迷的狐妖,杀心骤起。

    “你吃人了”,沈无恙取出葫芦,死死盯着那刚醒来的狐妖。

    狐妖没有多言,只是坦然的点了点头。

    为了救回沈无恙,她以自身道行为代价,再加上人类血肉,强行凝出了一枚妖丹,救回了必死的沈无恙。

    沈无恙颤抖着高举葫芦,目眦欲裂,与狐妖对峙许久。

    终是不忍痛下杀手,他轻声说道:

    “你...走吧”

    他想起第一次遇到这狐妖时,似乎说的也是这一句话,原来这句话既是初遇,也是诀别。

    后来沈无恙踏上了回药皇谷的路,他途径一处村庄,那里火光四溅,血气滔天。

    这年,贪吏横行,宦官当道,新皇帝如他父亲那般不事朝政只顾纵欲,庙堂的酒池肉林,江湖的森森白骨,终是引得世人揭竿而起。

    他在废墟中找到一名身穿百家布的孩童,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苦否?”,沈无恙经过他的身旁,轻声问道。

    孩童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位面容英俊的青年。

    “疾否?”

    孩童摇摇头。

    “伤否?”

    孩童再次摇头。

    沈无恙沉默,久久没有说话,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天,他闯入皇宫,强杀了只顾享乐的君王,地上躺满了贪官污吏的尸体,他知道,这些人的死和外面那些人的不同,他们死了,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

    空中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击中了他。

    再次睁眼时,他回到了药皇谷,眼前是自己的师父。

    “痴儿,你这又是何苦呢?王朝兴衰自有定律,你强沾因果终生不得悟道啊”

    沈无恙望着满是关切的师父,眼中噙满泪水,颤声说道:

    “师父,学医救不了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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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年后,忽逢天地大劫,药皇谷高层悉数赶往中州迎战,沈无恙成了代掌门。

    这年,正魔妖邪联手抵御强敌,沈无恙吩咐一众弟子守好药皇谷后,也带着大部分精英赶往东洲战场。

    那一天,天上洒满血雨,无数大能从空中坠落,命殒当场。

    那一天,同门师兄弟惨死,沈无恙重伤,他愣愣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只狐妖。

    “你...还没走?”

    狐妖抬起手估摸着他的脸庞,嘴角露出微笑,道:

    “这一次...真的走了”

    她死在了沈无恙怀里,嘴角还残留着笑意,仿佛能死在对方怀中,是件很满足的事。

    沈无恙紧紧抱着变回狐狸的她,清泪落在她的脸上,他呜咽的哭泣着,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这一次,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这场大战持续了三年,世上修士百不存一,诸多宗门更是被杀到断层,蛮荒妖族亦是元气大伤,重伤的沈无恙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药皇谷。

    但他却没能找到药皇谷的入口,看到旁边的山峰被炸出缺口,他愣在原地,肆意长笑,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

    靠着所剩无几的灵力,他拖着垂死的身躯硬是在深渊下挖通了一条小道。

    终于回到药皇谷,沈无恙看着谷内的满地尸身,弟子无一生还,心如死灰。

    他快步跑到药皇谷灵牌处,看着碎落一地的令牌,颤抖着翻出师父那块。

    师父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他呆坐在那里,无神的望着满地碎块,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三日后,他走出殿堂,搬起一名弟子的尸骨,走向药皇谷的后山,然后刨开土层,亲手将其埋葬。

    药皇谷内的尸骨越来越少,沈无恙的气息也越发衰落,但他似乎并没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满是鲜血,脚上的鞋已被磨破,只是这样搬着同门尸身,日复一日......

    几日之后,沈无恙便这么坐在那里,失神的望着身前接连的墓碑,目光呆滞。

    良久,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拿出自己小时穿的那件百家衣,为自己树了个衣冠冢。

    然后回到原地,继续坐在那里,继续呆怔的看着自己死去的同门。

    临死前,他想起那些惨死在山匪手下的阿伯阿嫂,想起自己第一个朋友苟盛,想起那位待他如子的沈长林,想起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狐妖,想起对他悉心教导的师父,也想起了这些爱笑的师兄弟。

    他想起了好多人,唯独没有想起自己。

    沈无恙如风中残烛一般,他的生机逐渐消散,或许对早已心存死志的他而言,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他微微抽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直至生命最后一刻,才自嘲般的笑道: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天雷只打真善人,

    钱财只入狠人家。

    麻绳专挑细处断,

    厄运专缠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