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镇嘴里说着要签，手上也装模作样地做签字的动作，但始终只是悬空在羊皮卷上，压根没有下笔。

    他有意无意地和镜子先生搭话，试探性地问道：

    “大师，你刚才打的这段哑谜，意思是不是说，这种程度的诅咒有自己的意识，在时机还没成熟的时候，会保护寄主的安全？”

    “陈镇先生，”镜子先生说，“我必须要承认，您是我遇到的这么多人中，脸皮最厚的一位，毫无疑问，这是你在这个世界游刃有余的法宝，没有道德和情感上的包袱，所有的选择都是为了自己利益最大化。“

    陈镇听到这话，停下手中的签字动作，他敏锐地察觉到镜子大师正在失去耐心。

    陈镇耸耸肩，表现出对镜子大师的直言不讳并不在意，仿佛是在与朋友闲聊：“彼此彼此，和你一样，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镜子大师没有接陈镇的话茬。

    “但我也不得不佩服你陈镇先生，在无尽的岁月中，我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胆小的屠夫，豪爽的妓女，勇敢的小偷，野心勃勃的当权者，他们无一例外对我的存在表示敬畏和害怕，但你却能如此平静地与我对话，甚至试图与我交易。”

    镜子大师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愤怒。

    “我敬佩你的洞察力，但我必须遗憾地告诉你，你们对诅咒的认知，尚如孩童般稚嫩。这世界的运行法则远比你想象得要更残酷，试想在自然界中，有哪种狩猎者会悉心保护它的猎物免受伤害呢？“

    镜子大师的声音中出现了一种残忍的笑意。

    “你的意思是诅咒将人类视为猎物？”

    陈镇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些难以理解。

    镜子大师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向陈镇提出了一个深奥的问题：

    ““诅咒以人类为养分，与人类汲取诅咒的力量，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区别？或许，唯一的差异在于，人类总是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顿了一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神秘：“是生命的起源催生了意识的觉醒，还是意识的觉醒定义了生命的存在？这如同那古老的谜题——究竟是鸡孕育了蛋，还是蛋孕育了鸡？”

    陈镇似乎捕捉到了这句话的关键含义。

    他沉吟着说道：”在浩瀚的岁月长河中，比人类诞生还早的“怪诞生物”多如牛毛，它们或许已消失在历史尘埃之中，又或许没有。但人类始终在步履蹒跚地去追寻它们存在的踪迹。“

    这时，陈镇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如果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在阴暗处时时刻刻观察我们，洞悉我们的一举一动……而我们对它们却知之甚少……而人类又时常骄傲自满……这恐怕是一场早已注定的败局。”

    陈镇想起了老学者的担忧。

    “另外，按照你的话来说，人类从诅咒那里获取力量是可行的？但目前为止，似乎只有我可以做到。“

    镜子先生发出刺耳的笑声：“当然是可行的陈镇先生，人类一直认为自己是受害者，但他们攥取了多少好处却不自知？不过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一个过程。”

    “当然了，陈镇先生您是一位特殊的天才，特殊到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不过也能理解，把天才放进天才堆里，是意识不到自己的才能的，鹤立鸡群才能够显眼，您很快就会意识到您的特别之处了。“

    陈镇皱了皱眉，刚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镜子大师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顺势进一步抛出诱饵：“陈镇先生，您恐怕已经看到了我的诚意，我原本可以欺骗您，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是一样的，只是更好地生存下去，您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头，就能获得我的能力，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人类确实有很多优点，但也有很多缺点。优点是，他们善于记录总结自己的缺点，缺点是，永远都不会改正。他们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困境，又遇到一个又一个的困境，如此循环往复。获得高于同类的力量，解决新的困境，享受同类投射过来的崇拜目光，成为一个被追捧的新的英雄，不是你们人类乐此不疲的追求吗？“

    镜子大师又痴痴地笑了。

    听到这番话，陈镇此时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打算。

    一开始他只是抱着一种打探消息的想法和镜子大师周旋。

    在得到一部分答案之后，一边伺机寻找机会逃出去，并没有和他签订契约的想法。

    但此时，他已经有了一个新计划——和镜子大师正式签订契约。

    并不是镜子大师这番话让陈镇相信了他，但这番话却让他警醒，拥有了力量意味着拥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利。

    虽然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并不是他的追求，但人人都应该恐惧弱小，这意味着被强者任意宰割。

    “那么，你的能力是什么？”

    陈镇终于问到了一个他最应该关心的问题。

    镜子先生察觉到了陈镇语气的变化。

    “复制能力陈镇先生，我的能力就是复制任何人的能力，“镜子大师的声音变得轻快无比，”无论这个人有没有获得诅咒的力量，他施放的任何技法我都能完整地复刻下来，就像镜子反射图像那样清晰完整。“

    陈镇眉头微皱，这样的能力确实令人心动，但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代价呢？我们交换的原则是什么？”

    镜子大师轻笑了一声：“这个嘛，与您获得的力量相比，这一点点的代价对您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是什么？“

    “你的视力，陈镇先生，是使用这种能力的‘钥匙’，”镜子大师缓缓地说，“每次复制技能时，你的视力便会下降，但请你放心，视力不是永久性的损伤，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恢复，但有一点需要谨记：视力完全退化后，这项能力将无法施展，直至您的视力重回清晰。因此，在使用这项能力时，需要谨慎权衡次数。“

    “就这样？”

    在博弈的战斗中，很大一部分的咒术师并没有摆脱对视力上的依赖，对他们而言，眼睛是洞察战局的不可或缺的窗口。

    但对于陈镇来说，他可以凭借独特的咒术流转来感知四周的变化，即便速度极快，他也能很精准地捕捉到。

    这个能力理论上拥有无限的潜力，但对大部分人来说同样拥有限制，不至于因为这项能力打破平衡。

    可对于陈镇来说正好合适，与他的风格完美契合，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即便使用的次数有限制，但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一个出其不意的策略，便足以扭转整个战局。

    使用的次数少也没关系，但使用的时机要合适。

    “是的陈镇先生，就这样，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项能力有诸多限制，但仍然是一项可望而不可得的能力，可对于您来说，诸多的限制对您并没什么影响。“

    “我说的是，与你签订契约的代价是什么？”

    陈镇虽然已经心动，但他并没有着急。

    “签约的代价么？陈镇先生，你需要强大的力量，我可以给你，”

    镜子大师的声音低沉而富有诱惑力，“但这份力量的代价……需要用您……“

    说到这里的时候，镜子大师的声音像卡壳了，突然没了声音。

    陈镇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就把收音机贴近了耳边。

    但此时空阔的房间内只剩下收音机的杂音在回响。

    “大师？”陈镇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关键时刻大师掉链子了。“

    陈镇敲了敲收音机，“这东西是不是坏了。”

    正奇怪间，镜子大师的声音又忽然恢复了正常。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抱歉了陈镇先生，来了几位不速之客，请您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