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啊哈哈哈。。。”V在靶场里，拿着满是挂件，已经变成圣诞树一般的‘任侠’，疯狂地向靶子倾泻着弹药，子弹壳被弹出，撞击在地面上。

    安悠背着黑色的战术背包，带着防噪耳机，紧盯着V。

    他手上不停，用自动装填器给空弹匣补弹，把装好的弹匣摆在V的桌子侧边。

    在嘈杂的枪声中，他大声吼着：“V，注意感受，你觉得哪里需要微调？”

    “呼，太爽了。这手感，这精度，柔和的后座用起来太舒服了。我很难想象这是一把你口中的‘备用品’！”V终于结束了她的‘试用环节’，放下了手中的‘任侠’。

    “没有，都很好。”

    看来V只顾着射击，压根没仔细感受。

    安悠看着桌子，上面已经摆了十二个空弹匣，算上他手里装填的，这子弹已经泼出去三百九十发了。打的子弹都是钱，不过V爽到了就行，不算白花。

    他自己各打了三个弹匣，就完成了‘应龙’和‘璃龙’的调试。智能武器用芯片接入后，就能设定枪管枪托长度和重心等，确实很方便。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它无法进行大幅度更改，只能改动芯片的瞄准模式，和装新系统一样。

    “嗯，你觉得怎么能更‘爽’？”

    “或许，扣下扳机后，回弹有点慢？还有。。。”V仔细想了想。

    “V，你手里这是什么？这是QBZ-722！外贸款的‘任侠’！”一个胖子走了过来，他头上的头发给中间的头皮让出了空间，凶悍的面部，脖子上挂着子弹制成的饰品。标准的战场老兵，中老年发福地中海发型版。

    自身的肥胖让他看上去活像个屠夫。粗壮的身材压根找不到腰，肥胖的小腹从裤子和夹克的缝隙中漏出，牛仔裤包裹的两个萝卜一样的腿。

    “乖乖，还是定制款的城市迷彩？我能仔细看看吗，V？”他两眼放光，兴奋地喊道，他的表情和看见了绝世美女一样。

    安悠不禁一阵恶寒，往V身边靠了靠，这夜之城什么鬼风气，又是个枪疯子。如果一定要选，还是靠近熟悉那个枪疯子好点。

    “别光看，自己试试，威尔逊。”洋洋得意的V关闭保险，把枪械递给威尔逊。

    威尔逊把自己如同小萝卜般的粗短手指，奋力地在自己的牛仔裤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把枪，好像接过稀世珍宝。

    “真是‘任侠’！配件还这么齐全，还全是寰宇原厂的！激光指示器，转角握把，折叠战术枪托。。。”威尔逊报菜名似的，报出一个又一个配件。

    看到枪管的细节，他更震惊了：“这是军用款，不是民用的！你从哪搞到的？黑市上都没这货！”

    V发现安悠向她摇摇头，搪塞道：“这你别管了，开枪试试吧。”

    威尔逊摆出射击动作，瞄准了靶子，连开三枪，只留下了一个洞。

    “他是个老兵？这枪法好准啊。”安悠在局域网中私聊V。

    “这什么玩意啊，这肯定不是量产枪！我就没见过这么准的量产枪，军用科技的中高端型号都没这么好！”威尔逊停了下来，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把枪。

    他又开了几枪，闭上眼认真回味感觉，似乎在品味美酒。最后叹了口气：“可惜，还有些瑕疵。”

    “还没微调，有瑕疵很正常。”安悠搭话道：“看起来你是这里的老板？我看你手上都是枪油。”

    “对，我是这里的老板，威尔逊。”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骄傲地说：“我是这个区最懂枪的人了！”

    “那你感觉到的瑕疵是什么？”安悠问道，其实应该让V再打几发试试的，但以V上头的状态，不如先收集专家建议，然后让V再试试。

    “多了，小子。”威尔逊毫不客气地开始滔滔不绝：“这枪机。。。”

    在他长篇大论后，安悠对着V再次提出了建议：“好了，V，你再试试。”

    这次V认真感受，终于感觉到了问题，她皱着秀眉：“确实有不少瑕疵。怎么办啊，一会就要开始比赛了。”

    有反馈就好办，不怕有问题，就怕不知道怎么改。

    “我给你改改，V，一会比赛加油。”安悠转向威尔逊：“威尔逊先生，能借用下这里的工坊吗？”

    “你还是个枪匠？”威尔逊诧异地看了安悠一眼，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懂枪吗？

    “有，按时间收费。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乱动工具，搞坏了要赔的。”威尔逊带着安悠和V来到了工坊。

    工坊里只有一张工作台，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各种工具，但工作台中心部分还算洁净。

    安悠深吸一口气，端坐在工作台前。他双手协调地指挥着工具，把它们分类，整整齐齐地码在桌边。

    随后他退出子弹，熟练又流畅地拆开‘任侠’。

    行云流水间‘任侠’如同豆腐般，化作零件，散落在桌子上，整体的外形却依旧保持。这一套动作下来，没有发出多少声音，还不到一分钟。

    “这熟练度，少说也是个大师级枪匠。他叫什么，V？”威尔逊看着安悠庖丁解牛般的动作，比看到好枪更震惊。

    “我是安。”安悠清洁了部件，从威尔逊的商店里挑出配件，用枪油均匀裹上配件，再替换了原来的配件。

    改枪，需要的是对整体的把控，重量，重心，后坐力，射击精度，要有高瞻远瞩的整体思维，也要有细致入微的细节。

    对安悠来说，这只不过是简单的排列组合计算，求最优解，剪枝后需要的计算量不大。

    这可比在寰宇西北分部的计算中心，计算太空站外壳，模拟运行轨道简单太多了。

    ‘任侠’在他手中又迅速还原，悄无声息，调整了一部分配件，显得精悍可靠，锋芒更胜。

    “行家，绝对的行家。这配件挑选，这动作，可真美。”威尔逊赞叹道。

    安悠把‘任侠’递回给V，在局域网中嫌弃地问道：“威尔逊的取向，正经吗？”

    “不太正经，拿枪当老婆。”V面色不改道。

    其实V也没好到那去，不过V有特权加滤镜。

    安悠拿起桌边的抹布，仔细地把手上沾到的枪油擦掉，提起背包：“回靶场试试吧，V。”

    ============

    回到靶场，射击比赛已经快开始了。人声鼎沸，十个选手已经做好了准备。

    “行了，行了，准备开始比赛吧。”威尔逊高声喊着。

    “安，你要参赛吗？”V柔声问道。

    “不了，你自己玩吧。”安悠摇摇头。

    打枪一点意思也没有，嘈杂喧闹，不如在场外继续观察V对‘任侠’的使用，收集数据。

    “你可不能参赛。”威尔逊看向安悠，他刚刚见到了安悠的‘应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智能冲锋枪，还是顶尖枪匠调整过的，这属于论外选手。

    这枪打中靶子，说不好是人准还是枪准。

    威尔逊迈动着萝卜般的双腿，艰难地跳上了弹药箱，直接掏出枪对着靶子来了两枪。

    轰鸣的枪声终于吸引了群众的注意力：“听我说，听我说！规则很简单，五分钟内，打中靶子算分，打中人就滚！

    不准用喷子不准用火箭弹，也不准用手雷，就是枪，纯粹的枪，明白吗？那边那个，对，说的就是你，枪榴弹也不准用！”

    安悠扫了一眼选手手中的‘枪械’，一时有点无语。

    这些‘枪械’都被改的没啥外形了，带两三个瞄准镜已经是比较正常的了。

    一把冲锋枪上挂着比枪械本身大两倍的弹鼓，一看就很沉，完全违背了冲锋枪存在的初衷；

    一把步枪，上面挂着各种奇怪部件，三四个手电筒，整整变粗了好几圈，可能是为了近战爆闪对面眼睛；

    另一把技术突击步枪让安悠无法理解：它模仿甜甜圈，把枪管（加速轨道）绕了一圈，看上去相当唬人，完全没考虑耐用性和子弹穿膛的后果。

    “我算是懂了，这夜之城，都是人才，身怀绝技。”安悠挣扎一番，最后还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这都什么‘俺寻思’改法。只有两个选手的‘枪’还能入眼，一个就是V。

    “像你这样的枪匠很少的。或者说基本没有，大多数人没上过学，全靠自己摸索。”V拿起‘任侠’，轻轻晃头，全身肌肉紧张又放松，找到合适位置，做好了瞄准准备。

    她觉得手里调整过的‘任侠’真的如同为她量身定制，无可挑剔，这就是安悠的能力么？那就一定要把胜利带给他。

    “3，2，1，开始！”威尔逊激动的声音传来，枪声立马响成一片，夹杂着一声爆炸。

    “他的枪炸膛了！快，快把他拖出去！”

    果不其然，那个“甜甜圈”还没开两枪，枪管就爆裂开来，它的主人自然随它而去了。

    安悠对这闹剧毫不感兴趣，他抱着头上带好的防噪耳机，看着专注的V。

    她如同战场上的女武神，正在猎场上狩猎自己的猎物。

    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前方的靶子上，专注的表情和她健美的身材结合，散发出英武的魅力。

    ‘专注的她还真的是个女武神。’安悠满意地点点头，‘愿你凯旋。’

    在混乱的五分钟后，威尔逊大喊到：“好，时间到！胜利者是，V！第二是鲁迪，其他人滚回家练练吧，我不是针对你们，在场的各位都是废物！”

    “啊？”安悠愣住了。这人怎么能赚到钱的？这多好的推广机会也能砸，可能是嫌弃钱多。

    V已经冲上来抱住了他，矫健的冲击力让他无所适从：“第一，我是第一！你真的太好了！”

    “恭喜，恭喜。。。先放手。我需要顺顺气。”虽然看上去很浪漫，但V强健的仿生肌肉差点把安悠勒昏过去，他不得不拍拍V的肩部，示意她放松点。

    人群在叫骂声中，逐渐散去。

    威尔逊递给V一把手枪，黑色的枪身如同垃圾佬用垃圾箱里的零件拼出来的玩意：“V，这把枪是我的杰作，永夜，珍惜它。”

    “威尔逊，你这样卖枪，卖的出去吗？”安悠走过来，他真的很好奇。

    “糟透了，一把枪都没卖出去。这群吊人，不懂枪，还喜欢乱显摆。和你的技术不在一个世界。”威尔逊摆摆手，一脸的气愤。

    “我有点好奇你怎么赚钱的了。你这脾气，呃，挺直率的。”安悠本来想说不适合开门做生意，但还是选择了高情商点的话。

    “安，你有兴趣调枪，做定制枪吗？最顶级的定制枪。我手里好几个大客户，有些公司高层也来我这买枪。”威尔逊大步走来，直勾勾地看着V手中的‘任侠’，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这枪你改完，一听音，我就激动了。太对了，那感觉。。。”

    “嗨嗨嗨，威尔逊，把你哈喇子擦擦。这是安给我改的！”V把‘任侠’往身后一藏。

    安悠打了个冷颤，这可真不是正常人啊，自己要离这个以枪为老婆的人远点：“我的时间很值钱的。”

    再说了，不能你威尔逊让我改，我就改枪。一个在摩天大楼，也就是现代贫民窟里的枪匠，能强到哪里去。

    一听这话，威尔逊谄媚地笑了出来，脸上的肥肉都抖了起来：“有傲气，你这样的枪匠，就该这样。这把带配件的‘任侠’市场价两万五，我翻一倍，出五万！现金，你只要点头，立马一次付清。”

    安悠本想拒绝，但想到了自己濒临破产的账户，只剩六千了，有些无奈：“呃，我的意思是。。。”

    “这枪不卖！”V抱着这把枪，丝毫不退让，狠狠给了安悠一肘。

    “我知道，V，这枪是我给你的礼物，肯定不卖！”安悠安抚了下V，随后转过头来：“我的意思是，改其他枪可以，但要加钱。”

    “那就要看你本事了。”威尔逊双手一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这把是动能武器，不算太贵。要是智能武器或者技术武器，十几万一把也是有的。你会么？”

    “除非你能搞到实验级武器，不然我都会。”安悠挂起了微笑，“但咱要细算分成，枪械的单子收入，怎么分？”

    “干，你还真是掉钱眼里了。”威尔逊愤怒地吼着：“你个匠人，怎么净想钱？真俗。”

    “我出来干活，不图钱，我图什么？”安悠眉头一抬，“给V免费干活，那是因为她是我‘队友’。”

    威尔逊两手一摊：“那六四分，我六。”

    安悠当场坐地起价：“材料不算钱，五五分好算账。你找不到别的枪匠，换句话说，这单子只有我能接。”

    威尔逊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恶狠狠地挤出：“那你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止是微调一把制式的动能枪械。”

    安悠耸耸肩，看来威尔逊还是上套了。其实去掉材料钱，五五分的情况下，威尔逊能赚的不多，需要拉客，还承担了大多数风险。

    他其实做好了材料不算钱，六四分，他四。但似乎夜之城的枪匠太缺了。也是，想到前面那些‘俺寻思’式改枪，真的是没打死自己就算好活。

    “没问题，行动强于言语。”安悠走到工作台前坐下。他的气质又回到了沉稳状态，工具就是他手中的棋子。

    安悠看着V，露出微笑：“但V更优先。V，那把枪给我。”

    V递给他那把‘永夜’，扭捏着说：“这是我的战利品，送你了。”

    “它是你的，V，我不和你抢。我要给它升级。”安悠双手一合，在桌子上移动，‘永夜’的部件，如变魔术般的散开。

    “看上去像个随手拼起来的玩意，没想到还挺细的。”安悠赞叹道，手上不停，换了枪管和握把。调整配重后，拿起桌子上的电动锉刀，磨掉细微的毛刺，再顺手加装了红点瞄具，把它拼了起来。

    “我都没想到还能这么组，这已经是我能力的极限了，你竟然更进一步。”威尔逊惊讶道。

    “行了行了，要改的枪呢，拿来吧。”安悠把‘永夜’交还给V，只想捏着鼻子赶紧干完收工。

    看着V开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永夜’，安悠点了点头，打开了互动记录表，本次靶场之行，80分。

    ‘今天她的心情不错，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情绪消沉引发赛博精神病了。这次互动，暂时记作八十分吧。’

    “我看你带的智能武器，调这个的智能芯片，会吗？”威尔逊掏出一把突击步枪，摆在桌上。

    “诺科他的‘响尾蛇’智能突击步枪，还是公模？”安悠拿起来看了看，接入了这把枪的芯片。

    诺科他是个偏平民的牌子，和九州寰宇，新美洲军用科技，欧洲联合，霓虹荒坂这些大公司没得比。

    “我不确定你的水平，肯定不能让你碰高端货。”威尔逊摇了摇头，“小子，这玩意的芯片可。。。”

    他的话还未讲完，安悠已经断开了连接，一手把枪递给他，一手干净利落地提起了脚下的背包。

    “做完了，你验验货吧。反馈和钱下次来再说，我和V今天还有别的事。对了，我买点子弹手雷，尤其是亚音速弹和穿甲弹。”安悠抬腿走出了工坊门外。

    他觉得威尔逊很不对劲，这水平的威尔逊应该接触不到高端枪械才对。他的背后肯定还有人，或许是夜之城的军火大亨。

    拿到枪的威尔逊接入‘响尾蛇’的系统，立刻直冲靶场：“好枪，真是好枪！子弹你自己拿，从改枪钱里面扣。我试试枪再说！”

    看着已经沉迷的威尔逊，目标已经达到了。抻一抻威尔逊，下次来，就不用做这些琐碎的低附加值工作了。

    安悠看着还在反复体会‘永夜’手感的V，问道：“现在我还需要一个黑客仓，基础款就行，你知道有谁卖吗？”

    V沉吟片刻，坦诚地说：“我不知道。以前我也没黑客队友，这城市里黑客都神出鬼没的，一般团队都没有。”

    她看着安悠，心里有些纠结：‘安悠他当枪匠或者黑客就好了，何必来当边缘行者呢？’

    安悠想了想，确实，这个问题是他想错了，V以前是独狼，这类信息确实不一定收集。街头撞门，开枪，也不太需要黑客。

    那就换个问题：“中间人中，你接到过谁的单子和黑客相关？我们找这种中间人。”

    “啊，那倒是有，冈田和歌子，威斯布鲁克区中间人。她的一些单子和黑客有关。”V从回忆中找到了答案。

    “很好，那我们出发吧。”安悠挑出亚音速弹，穿甲弹，和更多的普通弹药，塞进背包里。又带上了各式手雷。

    视网膜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下午六点了。

    本次靶场之行，八十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