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对江斌的看法不做评论，只是问道：“如果当初没有我的话，柳家怎么办？得罪柳家也在你的原计划之内吗？”

    江斌喝了口茶说道：“魏承豹不会赢的，原本我准备了一个人，会在关键的时刻指出魏承豹抄诗，这样一来，当着临州城这么多人的面，魏承豹会直接颜面扫地，好一点魏承豹几年之内不会被魏家重用，严重一点，这一辈子，魏少爷也就只会是魏少爷了，这是绝杀。”

    方宇听完彻底无语了，魏承豹应该挺后悔招惹江斌的吧？

    “然后呢？”方宇看着喝茶的江斌说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江斌闻言看了方宇一眼，缓缓放下茶杯说道：“听说你这里还差一个掌柜的？”

    方宇一愣，旋即面色古怪地看着江斌，说道：“怎么？你是来应聘的？”

    “应聘？”江斌没有听过这个词，有些不解，但大致上还是猜出了方宇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

    这个回答把方宇给逗乐了，饶有兴趣地问道：“我为什么相信你？凭你刚刚说的那些，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现在是在给我设套？”

    江斌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我听说你跟庞家二小姐闹掰了，但庞家少爷打算与你合作？”

    方宇嘴角一翘，玩味地说道：“这事儿难不成已经世人皆知了吗？”

    江斌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说道：“那倒没有，我只是有我的消息渠道而已。”

    “呵，”方宇没有纠结这个事情，看了江斌一眼后说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闹掰，反正她不准备跟我合作了。”

    “那你是怎么决定的？”江斌问道。

    “其实我无所谓。”方宇双手一摊，顿了顿之后再次说道，“不是气话，是真的无所谓。”

    “哦，为什么？”第一句听到无所谓时江斌有些无语，等到第二次时却有些疑惑了，问道。

    方宇说道：“首先这个茶楼本身不过是我当初路过茶楼的时候，看到贾府那个叫什么的少爷当街欺负人，我路见不平而已，虽然说后来也投进去了几百两银子，不过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大数，反倒是因为我接手这个茶楼最近麻烦不断，得不偿失，所以，说到底，我对这个茶楼并没有什么执念，好也行坏也罢，终归不会影响我什么，充其量茶楼倒闭，我好好求学，混个功名，或是将来做个富家翁，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着听着，江斌明白了，方宇这话里话外，无非就是我现在不着急，你要是想跟我说事儿，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回过味来的江斌看着面前笑嘻嘻的富家少爷，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随后直接说道：“在下以为，方少爷需要与庞家合作。”

    “说来听听？”说罢，方宇拿起茶，开始慢慢喝了起来。

    江斌深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语气缓慢而坚定地说道：“魏家已经搭上了王家，条件是，魏家会成为王家在临州城的下属，而王家则会帮助魏家成为临州城第一家族。”

    “这个我猜到了，”方宇脸色不变，一边喝茶一边说道：“不只是我，现在这件事在临州城只怕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江斌没有否认，而是直接承认道：“当然，这些事情只要稍微用下心，都能查到蛛丝马迹，而我想说的是，王家在临州城的选择。”

    “什么意思？”这下轮到方宇疑惑了。

    “意思就是，魏家虽然搭上了王家，可王家却不止有魏家这一个选项，而且在王家内部，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赞同魏家，只是魏家最有条件，且布局最深。”江斌解释道。

    方宇这时恍然笑道：“差点忘了，你当初便是去了王家。”

    江斌笑道：“是也不是，当初不得已在王家呆了两年，而后便是在卓阳虚度了几年光阴而已。”

    “王家肯放你？”方宇有些不信。

    “没有肯与不肯的，当初我只是受邀到王家做客，而不是卖身于王家，所以谈不上‘放’字。”说罢，江斌喝了口茶。

    方宇听完笑了笑说道：“千金买马骨，王家手段不错，如何，有没有很感动？”

    江斌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王家这几年崛起的很快，但很快便出现了问题。”

    方宇浅呷了一口茶水，有点凉了，毕竟是庞璆在时点的茶水，方宇撇撇嘴，趁着江斌停顿的时候喊道：“三良，换壶茶。”

    三良很快便拿了一壶新茶来，同时也端来了新的瓜子，帮两人倒上茶水之后便很识趣地去忙活了。

    方宇尝了一口，有点烫，只好放下茶杯，看向江斌说道：“继续。”

    江斌接着说道：“王家最开始的计划是吞并一些小家族势力，从而由自己亲自部署生意到卓阳各地，这一部署的好处是，一旦成功之后，王家能够直接将自己的势力遍布卓阳，届时，王家便会成为真正的卓阳王氏，哪怕在整个青州也会有一席之地。”

    “呵，还挺有想法的。”方宇嘴角一翘，笑着说道。

    “开始的几年，王家发展的不错，凡是王家介入的地方，小家族迫于王家的势力，只能低头，但随着王家的野心开始展露，其他各家开始联手抵制王家，王家在叶县做了最后一搏，大败而回，使得王家的计划不得已而推迟，同时将各地的负责人召回，各家以为王家决定放弃计划，可王家私底下却采取了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在召回负责人之前，拉拢了当地势力，由当地势力充当王家的代言人，同时继续暗地里扩张，如此一来，王家明面上退回卓阳保持守势，暗地里却不断壮大，等到其他各家回过神来的时候，王家已经遏制不住了，即便再次联手只怕也是两败俱伤，所以双方形成默契，王家明面上依然保持手势，私底下其余各家不再干涉，算是王家得利而其他几家得名吧。”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啧啧，好手段。”方宇感叹道，可下一秒，方宇脑海中闪过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于是问道：“这个主意？”

    “是斌的主意。”

    江斌听出了方宇的意思，直接承认道：“六年前，我接触王家的时候，发现王家对扩张的事情兴致不大，一番打听之后，了解到了这之中的内情。之后，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王家的大小姐，给了她一个建议。”

    卧槽，这下直接给方宇惊呆了，六年前，江斌十二岁，就有这样的想法？

    人才，绝对的人才。

    难道跟自己一样？

    方宇心中激荡，脸上却不露声色地问道：“方便透露一下这个想法你是怎么想到的吗？”

    “当年跟在魏承豹身边时，从魏家的藏书中看到过一场战役的记载，所用之法与此类似。”江斌语气自然地说道。

    “书上？”方宇有些不信。

    “自古籍传世至今，千年有余，王侯将相，千古绝唱，数不胜数，斌只不过看了些皮毛。”说罢，江斌淡定的拿起茶杯尝了一口。

    反观方宇就有些不淡定了，从江斌的语气神态中，方宇觉得不像是假的，也就是说，江斌没有撒谎。

    方宇在心中默默地为魏承豹哀了个悼，这天下这么多人，惹谁不好，惹这么个牛人，能有好吗？

    震惊过后，方宇说道：“先前你说到王家的选择？”

    江斌点了点头，“是的。”

    “什么意思？”

    “魏家是王家在临州城的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而且，随着王家的发展，这个选择的分量在不断下降。”江斌解释道。

    “哦，愿闻其详。”

    “王家最开始选择魏家，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魏承溪并不是魏家的子孙。”

    连续听了几个有分量的消息之后，这个消息已经不能震惊到方宇，毕竟这个事情方宇在之前的消息中便得到过推论，于是方宇淡定地说道：“有所耳闻。”

    江斌对方宇知情并不感到意外，继续说道：“当年也只是一场风流事，当时的王家少爷看上了一个清倌儿，女子的身份不够，进不了王家，便被那个少爷的好友魏闯以外室的名义养了起来，按说这女子其实也进不了魏家，只不过当时魏闯一个人在卓阳，魏家管不住他，未曾想女子有了身孕。王家本打算不认这个孩子，可当时王家的一个门客却劝说王家养而不认，以后对于王家对外发展有用也说不定，而魏家知道自己也管不了这个魏闯，况且也能通过这件事跟王家扯上关系，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下了一个联系王魏两家的纽带。”

    “也是六年前，在王家决定暗中向外发展的时候，这个孩子便使得魏家成了王家当时在临州城的不二选择，可随着王家这几年的发展，临州城已经不能在阻止王家的发展，而且王家的内部王老太爷的其他几个儿子也不愿意就这么把临州城的掌控权拱手给送出去，那么这个时候王家的选择也就多了起来。”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但关系不大。”江斌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但是跟柳家关系不小。”

    “说说看？”方宇饶有兴致地问道。

    “方少爷认为，柳家能够成为临州城的大户原因何在？”江斌稍作停顿，而后接着说道：“两点，一是柳老太爷尚在，昔日官场上的香火情还有，二则是柳家大公子四十出头便已经是卓阳郡守，正五品官员，未来也许有机会再进一步。”

    方宇没有说话，慢慢地拿起茶杯，小试一口水温的同时示意江斌继续。

    “可时间如流水，从不停歇，柳老太爷年事已高，”说着，江斌对方宇歉意一笑，说道：“抱歉，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方宇摇了摇头，说道：“无妨，病不忌医，生不讳死。”

    江斌见状接着说道：“再说，柳家大公子，这些年斌在卓阳，虽无缘得见，但还是知道一些，清正廉洁，是个好官，但在官场上，却不善经营，能有如今这份官途，只少不了柳老太爷昔日同僚的庇护，但这也是缺陷，一旦无人庇护，柳家大公子的上升一途只怕会很艰难。”

    方宇心中叹了口气，自家人知自家事，江斌说的没错。

    “眼下王家不想与柳家交恶，自然无需担心，可一旦有个万一，那时，柳家没了让王家忌惮的资格，到那时，情况可就难说了。”

    “你的意思是让柳家与庞家合作，去与魏家争夺那个名额？”

    “方少爷误会了，斌的意思是，方少爷应该与庞家合作，帮助王家直接吃掉魏家。”江斌接着解释道：“王家之所以找个合作者，便是因为目前王家不适合露面，而如果以柳家和庞家的名义吃掉魏家，得利者却是王家的话，我想王家会有人同意的，这样一来，柳家和庞家也就成了王家的盟友，对于两家发展，也有助益。”

    方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思考这江斌的建议，若是按照江斌的计划，至少在柳鸿业这一代，柳家不至于因为大舅公的致仕而受到影响，至于在长远，便要看柳家再下一代的了，毕竟，柳家自身若是不强大，这些都是无用。

    方宇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有个问题。”

    “方少爷请讲，斌定知无不言。”

    “为什么选择我？这些话你去找我二舅公说，效果估计比跟我说要好得多，所以，我想知道，让你来找我的原因是什么？”

    “确实有些原因，”江斌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一则是方少爷于我父有搭救之恩，二则是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方少爷人品值得信任，三则是我听说方少爷这里正在招掌柜的，斌从卓阳回来，总要找份生计度日，若是直接找上柳府，先不说能不能见到柳家二公子，即便是见到了，无非是个献计的结果，到头来斌依旧要找个活计，如此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听罢，方宇笑了笑，说道：“你的那个朋友是庞家人吧？”

    江斌一愣，似是没想到方宇会知道，而方宇则是解释道：“我与庞家小姐发生矛盾发生在大街上，你知道这并不奇怪，可庞璆找我谈合作是这两天私下里刚谈的，没几个人知道，你能知道，无非是因为庞家有人告诉了你。”

    江斌明白了，原来是自己的话中出了纰漏，点点头说道：“受教了。”

    看着江斌一直平静的面容总算有了波澜，方宇心情不错，端起茶杯站起身来说道：“那在下的茶楼可就交给你咯，江掌柜？”

    江斌抬起头，看着方宇脸上的笑容，也端着茶杯起身说道：“必不负方公子。”

    随后，两人各自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温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