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在一左一右指向的金属路标牌杆下，我瞅着上面的公路汉堡炸鸡店，又瞟了眼户外装备维修保养枪械店。

    无法做出选择。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有人心利益的地方就难免被坑，没准坑你的还不是人类。

    而在这到处充满迷雾的未知鬼地方，一旦被下套就两种结果。

    要么是个死，要么生不如死。

    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我干脆一屁股盘坐在地上思考起来。

    自身记忆与面容的缺失，极大可能是被这个世界里某个神秘力量物种给顶替了，它化身成原本的我，生活在我原本的世界打算执行着什么。

    坎卦！换脸！上善若水？

    我看了看两手背上的阴阳爻纹身，毫无头绪。

    既然无法逃离行走江湖的命运，总先得给自己取个名字。

    叶坎！‘叶师傅’加‘坎卦’。

    就起这个，无与伦比的贴切。

    此时，从公路汉堡炸鸡店的方向，透过淡淡的灰雾，有一双猩红发亮的眸子，带着一串节奏轻快的机械脚步声，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嗯？杜宾犬？机械杜宾犬！

    我暗自打量着对面狗子，它也左右歪头打量着我。

    狗子脑壳上两只尖耳朵朝天外翻，无毛血肉躯体连接着机械外骨骼，紧密贴合度就像是生长在血肉皮肤上一样。

    保留下灵敏狗鼻子同时，又连接着机械液压下颚，咬合力可想而知，而它那双猩红机械眼正盯着我闪烁，慢慢咧开满嘴钢牙。

    “这是在对我微笑吗？”

    心里嘀咕的同时，我也朝狗子做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突然脑海瞬间产生波动，感受到一股无形能量从我的微笑中传递过去。

    上善若水；使非人类物种对自己敌意减少。

    念及此处，我的手缓缓离开枪套，又重新盘腿坐了下来。

    在没把握一击必杀的情况下，激怒这条狗子让它敌意翻倍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还不如好好利用被动技能。

    这时我想到了腰后别着的‘驴蹄子’断肢，怪物的腿也是肉，没准这条长相怪异、眼神凶恶无比的机械杜宾犬，就只是单纯肚子饿觅食路过。

    从客观来看，我也是觅食的那一方，并且坚定一定以及肯定不爱吃狗肉。

    打心眼里觉得，狗子多可爱一动物，妥妥的人类好朋友。

    “嘬嘬嘬嘬。”

    “来，乖狗狗，吃肉肉。”

    我拿着断肢断口处晃了晃，机械杜宾犬嘴里居然流出了哈喇子，滴落在地上溶解冒出青烟，刺啦作响。

    只见狗子四肢蓄力，骨骼与机械阵阵作响，如离弦箭矢。

    嗖！

    十米远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满嘴钢牙的狗子在机械液压下颚的闭合下，直接咬断了怪物断肢上的漆黑利爪，发出金属间的脆鸣

    机械杜宾犬将断爪吐到一边，没等我作出反应又是一口接着一口逼近，咬断骨骼就跟人类吃虾条似的，我的手指跟它的铁齿钢牙不断接近。

    啪！一记闷响。

    我脑子一抽就朝着机械杜宾犬脑门上扇了一巴掌，感觉穿越前自己经常做类似的事情。

    狗子跟我同时愣住，四眼相对，我盘坐的双腿如同打了个死结无法解开。

    脑门上浸出一层冷汗的我，下意识就想拔枪却及时忍住，咬了下舌头迫使自己冷静。

    “宝宝乖哈，慢点吃别噎着。”

    话语中无形的能量波动正在逐渐包裹到狗子身上。

    鼓起胆子，我伸手摸了摸狗子没有皮毛的肉粉色脑门，机械杜宾犬居然松开了嘴，摇晃起尾巴朝我怀里来回拱着。

    而我后背已经浸出汗渍，打鼓的心脏也慢慢平静下来。

    摸着狗子血肉与机械链接的身体，近看才发现，每处机械与血肉间都连接着细密的血丝。

    狗子用鼻尖推了推我的手，我把剩余的怪物断肢喂到它嘴里，又是一阵‘吃虾条’般脆响，咽下之后，只见它一边哆嗦一边打着饱嗝。

    “有惊无险，逢凶化吉，多谢天师、佛祖，多谢老天爷保佑。”我心里暗暗拜道。

    “您玩得很开心嘛，轻轻松松就收服一只庚级宠物。”从灰雾深处优雅走出的女人说道：“看来您在表世界的计划一切尽在掌握。”

    “吾主永尊！”女人微微侧身施了个万福。

    从之前阻挡我直行前进的浓雾里，一身云纹黑红高叉露背旗袍，185身高加上脚底的红色高跟鞋，个子比我还高出半头的女人，正嘴角带着笑意看着我。

    裸露出的白皙肌肤给人一种不和谐的僵硬质感，像是木偶与机械的拼装组合。

    她含笑精致的瓜子脸上，戴着一副茶色蛤蟆镜，黑长直的秀发宛如瀑布般顺滑。

    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这个美艳与怪异汇聚一身的女人出现，我的内心深处顿时生出一股恐惧死念，觉得对方一旦出手自己将必死无疑。

    来不及多想，我打开腰间伯莱塔92FS的保险同时，迅速拔枪射击，动作一气呵成，从拔枪到枪响不到一秒。

    只听“当啷”一声火花溅开。

    旗袍女人从后背体内弹出了一物。

    是一根黑色金属花纹短棍弹至头顶，只见她左手动作快到出现残影，抬手握住短棍直接劈落子弹。

    而我并不打算任人宰割，改为双手持握枪姿，扣动扳机打出三连发，用了莫桑比克射击法；想着两枪胸口让对方丧失抵抗，接上一枪脑袋直接毙命。

    然而情况并不朝我预想发展，对面女人反手抽出短棍里的刀刃，脚步未移动半分，就像是提前预判到了子弹轨迹一样。

    光影闪动，棍刀划出一道三角残影，只这一刀便将三颗子弹全数劈飞。

    “不妙，得快逃！”我心中惊骇暗道。

    就像是与我心生感应，本来还有些畏惧的机械杜宾犬，龇牙咧嘴当在我身前，弓身低吠，作出攻击姿态。

    不曾想对面女人竟然合上了金属棍刀，弹开后背收入其中，优雅迈步走来轻轻鼓掌道：

    “主，您还是那么爱贪玩，就连使用表世界里的火器，也是如此精通，差点儿就打中您忠实谦卑、永远爱慕追随您的小‘天风’了。”

    一边含笑说着话，走近过来的女人一边亮出高叉旗袍下的大白长腿。

    只觉劲风拂面，一道白皙光影从我眼前闪过。

    把我头上的牛仔帽和身前的狗子一脚送上云霄，然后又把她高抬起的腿，缓缓轻落到了我肩上。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落脚，却让我肩头一沉，立即做出咏春特有站桩马步，二字钳羊马。

    堪堪稳住身形，我脑海飞速思考着她之前话中透露的信息，做出邪魅一笑。

    “姤！”

    “你越来越放肆了。”

    姤卦，由上乾下巽两卦组成，乾卦为天巽卦为风，也叫天风姤，六十四卦中第四十四卦，彖曰：

    天下有风，吹遍大地，至此相遇。

    果然听到我的话后，女人瞬间收起脚进旗袍下摆，低头又向我施了个万福，可怜巴巴说道；

    “主，奴婢知错了。”

    然后天风姤如同一阵穿堂风，只闻香气不见其人的出现在我身后，伸出芊芊玉指揉捏着我双肩，力道均匀舒适。

    “就凭此等如鬼魅般的能力，再配合上此间迷雾，便可杀人于无形了。”我心中暗惊。

    揉捏片刻，她轻轻将下巴抵在我肩头，鼻尖轻嗅。

    “嗯啊，没错。”

    “是我主独有的强大气息，虽然你只是八个分身中的其中一个，显得柔弱了些，却还是让我欲罢不能，好想要融进您的体内，成为我主身体的一部分。”

    怎么回事？这机械女人也太热情过头，我的被动技能只可去间接引导意识，远没有达到可控制行为的地步。

    皮肤感受到一阵冰凉，她的手悄悄伸进我衣服里时，我转身把手枪顶在她下巴尖上，心里发虚，脸上却极力表现出不屑跟鄙夷。

    我清楚上善若水能力还有可让人产生敬畏的一面，在语气传导上得有震慑作用才行。

    “你算什么东西，谁允许你贴近我的？一个贱奴，只需要听从主人安排即可。”

    边说我边将另一只手伸进她的旗袍下摆，在其大腿上用力一捏。

    有跟皮肤一样光滑的触感，但没有肌肤弹性，柔软部分仅限于表层，内里坚硬如铁，就像一台仿生人类战斗机器。

    “啊哈！”

    天风姤轻吟出声，吓得我抽回了手。

    有一点我感到挺奇怪，既然是机器人，可为何话音中的御姐范儿那么正，就连呼吸之间的音色也与常人无异，丝毫没有半点声部合成音。

    好奇心使我抬手摸向她的脸颊，又顺势抚摸到了脖颈，心中惊骇不已。

    看着女人泛起红晕的脸颊，笑意盈盈的作势向我吻来，我立刻伸掌挡住推开，没有丝毫犹豫。

    “莫挨老子！滚一边老实呆着。”

    回想着刚才触摸她脸颊与脖颈的手感，居然还有体温，就跟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异。

    我猜想，这个代表着姤卦的女人，脖颈以下包括内脏都是仿生机械构造，但却保留着人类头颅和声带，完全是一个用现有科学无法理解的生命体。

    而我被替换成为了坎卦，是乾、震、坎、艮、坤、巽、离、兑的八卦之一，也是其分身之一，继承了坎卦的技能特性。

    八卦组合衍生出不同的六十四卦，才有了之后《周易》卦象占卜算命学说。

    按照如此推论，盗走我脸替换身份、在表里世界生存互换的家伙，十有八九就是代表着八卦的神秘人，也就是天风姤嘴里所称呼的‘主’。

    思维发散间，我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气氛一阵尴尬，心说这也太掉位格了。

    本来还在一旁不敢放肆的天风姤，抬头一脸呆滞的看向我，嘴角有些抽动。

    “有啥好惊讶的，我只是一个分身，能力有限，在表里两个世界来回穿梭，消耗过大，肚子饿挺正常。”

    “啊，您说的对，我主。”天风姤顺从的继续说道：“是奴婢欠考虑，见到您高兴的忘乎所以了。”

    “奴婢这就带您到‘乘风街’用膳，请随我来。”

    天风姤朝她之前来的那片浓雾走去，随手一挥，雾气如同被撩开的帷帐褪去遮挡，视线顿时清晰。

    从金属路标牌下至前方七八十米左右的直道处，赫然出现了一块牌坊楼，牌坊中央古色古香的匾额上，写着金色水墨行书样式的三个大字：

    乘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