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意马遭蒙蔽,神兵误陷泥潭
那男身女相的开口:“吾乃西海龙王之子敖玉,前番你与那道人渡海,我即护卫,故而前来报恩。”
木由正欲放下兵器,谁知它自发隐了,却与心相通,也是奇妙,故而行礼又言:“多谢相救,只是可恨那地狱不能斩草除根,又不知要戕害多少生灵!”
小白龙挽了发丝,不住冷笑:“你道不能斩草除根,斩了甚么草?除了谁家根?莫无是连皮儿都未曾伤了半分。”
少年有些不悦,握了握颤抖的拳:“一路打去,全无阻碍,怎会叫不坏半分,若非那胖汉作何妖法,要我不能使动兵器,早成功也。”
龙子大笑:“你无须吹嘘,我等踅转再看,所有均明了。”
只见敖玉施了法,变作小虫,不引人注目。男孩万分羡慕,叫对方加了一咒,也成飞蝇,这便潜回那十殿阎界,刚进去,果见一切如故,似镜花水月,再无半点烟霾,那天蓬元帅正暖阁里作乐嘞。
木由大怫,心高气傲,怒目圆睁,便要提兵厮杀!白龙慌忙传音:“莫施无用功,我等并非超圣,但做力所能及之事便是了。”
少年疑惑:“你如何省得这些?”
龙子笑道:“你岂不知那日与吾初见时,便听得道人授记,许我日后正果,吾因此得脱。今你我又同陷女脩之危,必是有缘,故来相救。”
猴娃方定心神,要问他因何要寻那女脩,龙子即把所遇之遭一一尽言…
却说这西海龙王自得了二子,尤为喜爱,只因海中诸事可赖长首摩昂协助,此娃又生得可爱,不比过于严苛。哪里还打骂?只怕不能尽海中之美事集其一身。
一日这太子与别海之龙闲聊,自夸过甚,惹得一人讽道:“你这厮竟敢夸口,全赖父亲之功,尔有何德?不过男生女态,咿喃掩袖罢了。”
此言一出,众皆具揶,笑声如刀,入耳流血。那太子羞愧而退,嗔道:“不作出一番大事,绝不回府!”,便悄然离走。
话分两头,那日天蓬元帅下了早朝,自觉无事,早邀了老君之牛一道,往乐处去。他两个一路行,一路交谈。
青牛问起:“元帅可曾听闻诸鬼们近日风行一种灵株,名曰‘涵仙娇’?”
老朱摇头:“何谓‘涵仙娇’?”
青牛轻笑:“就是一班小鬼想学上仙食优等灵株,又不敢明做,便找些天人之魂,佯作嬖奴,供仙人入港,得其精,再烹作美食,故而作‘涵仙娇’。”
那汉嘴角一扬:“若如此,我倒乐意为这帮小贱鬼制些‘涵仙娇’,多些又何妨?”
青牛又言:“你且莫说,近日闻有新死之鬼,名曰女脩,为上乘之器,正要取来,那阎君还瞒着呢,早叫吾知晓了。他们十个只因这是难得的宝器,不肯让旁神得了,又不敢坏规矩,正要为那名器寻一神主。”
元帅旁的全未听进,单单一个“女”字便叫他心旌摇荡,大喜:“如此良机,吾必不可错过!”
青牛斜眼一眯,讲:“此事我未告旁神,但诉于尔,正有此意也。”
由此天蓬便压着自家小鬼,上下其手,要得那新魂。阎君那里也动了关系,总算揽下了此事。这女脩本非凡灵,今世似为天仙与修罗共造,生性良善,与地狱无缘。若依前法骗取,此女聪慧,又有神力,恐不能成。
那帮鬼正苦恼间,忽逢着西海龙子,其一号蛮生,多有诡计,当下便来了灵感。
早知她相貌,虽不详备,但晓得大概,便作法变成,再有几魅,化为女脩眷属,算定太子要经过一处,设一屋宇专候…
待敖玉过,一鬼变作的老汉早迎出来道:“那不是西海的二太子么?吾乃溟澪钓叟是也,早慕其风韵,如蒙不弃,请到小舍一叙。”
那白龙听见有人倾慕,心出喜悦,也不多想,便进去饮酒作乐,谈笑欢愉。席间忽转出一女子花影蝶姿,柳态云形,眉眼藏红三秋泪,鼻尖立雪满冬愁,虽作灵奇之舞,不露欢喜之容,叫人生怜。
小龙王当时呆住,忘手中杯,久而转问:“此是何人,这般灵动?”
鬼翁道:“老夫之女也。名曰女脩,有雪肤参差之貌,退雪唤春之才,年已八百,正逢青春,求聘者众,却有一大忧愁。”
白龙疑惑生问:“何忧何愁?”
鬼翁又语:“只因其母早亡,临别言道:若有人作歌,能令女脩手中莲开,则为吾婿。今闻歌者数百,都不曾绽花,如何不急人?”
敖玉心中作疑:这也怪哉,陡然上来拜会,如同故人,其实素昧平生。听他话似要将女儿许我,此人美艳不假,只是缘何把闺女嫁与个生主?只因我是龙王之子?且看他作何算计。
不由乐呵:“老伯又说笑了,掌心如何开朵?”
鬼翁即令她伸出右手,果然画着一莲苞,又对他说:“这歌其实也非凭空而作,须由小女唱出亡母旧歌,闻者相和,若见花开,此事便成。今逢太子,良机难得,怎不一试?”
白龙正想看看他要做甚,便说:“承长者言,盛情难却,只是成与不成,全凭天意。”
霎时便听那女歌道:
“赫赫灵台九丈腰,
莲池台上入云霄。
风来水闪金鱼笑,
疑道前人又问高。”
龙子心中越发疑惑:莫真是大才之家招亲?若有才学如此,何必行不轨之谋?只是忽临好事,还需留神。
敖玉沉吟片刻,遂开口:“本王试和一首,只当为诸位助兴。”
于是依前律歌道:
“莽莽西溟万里遥,
云边飘岛筑重茅。
仙居陋处风光好,
怡情忘问妙台乔。”
唱声才止,却见那女掌中发光,悠然生出一朵曼妙的红莲。太子大惊,但觉叶华自在,已忘了万世忧愁,只要此宵美好,当下丢了防备。
那老者抚掌妄喜,女者也愁容立散,鬼翁眼神一使,叫唤起来:“好也,妙也,天叫尔等自成姻缘,还待甚么,你两个就在此结为一对,莫负良辰。”
太子痴痴望着绽放如珂的莲台,全无判辨,旁人让其死,他此时也甘自刎。于是昏昏然二人互拜了天地,光散脑浑间,男子已晕醉跌倒。
再醒时,忽听耳蜗呼天抢地,迷迷然有些惊愕,不知何故,却看那屋中是红烛烂躺,喜帖碎扬,鬼翁灰头土脸,拜伏泣道:“贤婿救我!”
白龙立马扶起,出问:“这又是何缘故?”
老家伙捂心摇头:“你二人已洞房,怎知何方来了群妖孽,要劫汝妻,你却醉如烂泥,我等惧不能敌,小女此时已遭掳掠矣!”
男人尤怒:“往何处了,速引我去!”
鬼见其上当,于是带他到真女脩魂离之处,一班人簇拥着她,正往善地而行。那龙子只当是自家娘子遭了劫掠,也不答话,上前就打。
那些护送者,只是别处国土的魂差,并无十分功力,哪里敢挡?女脩大惊,要与他交战,敖玉纳闷:“你我已是夫妇,怎么反助敌人也?”
她又惊又怒:“你这伪女之厮好生没理,我何时成了你的妻子?休要污人清白,看招!”
然而,龙子正怒头上,气力全开,招出如莲,只是战不数合,便叫他孤身擒住,自离了那帮真眷属,化一缕卷雾,往众鬼处奔来。
翁家得了女脩,不等其言,抬指便骂:“你这女儿好不知羞,才觅得夫家,怎么反助仇寇,坏我门风?”立马叫人用缚魂索锁了,女脩便不能动弹言语。
话说太子满面通红,与这班鬼王带她回去,却愈发觉得怪异,怎走得不是前路?他便问鬼翁:“我等如何不回旧舍?”
对方一耸肩膀:“那里如何去得?已遭了劫掠,恐他又来,必要迁徙!”
敖玉道:“是也。”
又行了些时,仍觉不对,此路诡异,似非善地。龙子怒吼一声,正要上前作甚么,那些鬼早已到了阴司入口,身子一转,已入无间之境,只留男人空怒,顿足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