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仅剩一层躯壳，而内里已经被蛀空了，”李斯雯口称罪过，就地掘出个浅坑，将其残衣藁葬了。才又转身来与范进去研究那口铜钟。

    “照那老和尚说的，这钟底下便掩着地道了。”范进试探着敲了敲钟壁，只是沉闷的低音。

    李斯雯挠了挠头：“只怕是这位高僧搬来以防再有敌闯入。我又不善气力，该如何去挪？”

    她忖度片刻，撸起袖子：“罢了，姑且试试。”

    李斯雯两手探入铜钟与凹凸不平的地面留出的缝隙中，范进见状也跟着帮忙，二人一同发力，铜钟一阵摇晃，旋即侧着向一边歪下去。

    “呼，成了。”

    诚如老和尚所言，那钟下果真盖着个黑黢黢的洞口，探头去看，底部横着两具四脚朝天的骸骨，一股霉味同阴风一同卷上来，却把二人好呛。

    李斯雯再三看过，不见有甚么机关，随即纵身跃下，顺手将畏缩不前的范进一并拽下来。这地道只有一条通路，二人摸索着前行。

    “不对...”李斯雯喃喃道，“这似乎是新土...”

    “新土？”

    “对，也就是说，这地道其实是新挖出的。方才钟底地道的土质，与此处截然不同...”

    “这...”范进倍感震惊，心中迷惑重重，这条绕过城墙直达城外的地道究竟是何人开掘，那人又有何种目的。而那老和尚为何在想要害李斯雯的同时又将此事告知二人......

    “别想了，”李斯雯严肃的声音打断范进的思绪，“这不是你我应该管的事，目前你我二人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还是早些远离此地，免得再被灭口。”

    “哦......”范进虽然面上点点头，可心底依然思绪万千，至少目前看来，至少伐檀与此事颇有干系，即使不是主谋，也应当是帮凶。而老僧的身份更使人起疑，他起先与伐檀作对，救下二人，又为二人指明生路，却又在明知伐檀会再次追来的情况下在李斯雯的饭食中下药。不论如何，他不应该插手此事，至少伐檀是知道二人可能借地道出城，若是此事败露，即使彼时范进二人远走高飞，又恐会给范家带来麻烦。

    也不知走出多远，尽头忽现一汪泥水，反射出莹莹月光。

    “可算是到头了......”

    “是啊，出去之后才真是海阔凭鱼跃......”眼见得二人里出口越来越近，范进一时慨叹，身边李斯雯虽跟着附和，手上却拦住范进，示意其不要妄动。

    “可惜我今早买的那两册风云榜，还没来得及看呢。”范进察觉李斯雯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又高声感慨。

    二人一路闲话，终于漫步到水洼前，李斯雯示意范进站在原地，便随手捡起块石头向前一抛，石块坠入水洼中，惊起一声闷响。

    “嗖——”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一声声箭响，这水花层层溅起，只见数十根箭矢钉在水中，箭羽还微微颤动，看得范进不寒而栗。

    “怎么样，这一通下去，便是绝世大侠也成刺猬了。”上方隐隐传来人声。

    李斯雯向范进一笑：“好好待着。”随即飞身而上，双脚踩着雨水湿润过的坑壁，竟如履平地。

    “怎么...啊...”

    “这臭娘们...啊，我的手！”

    “快跑！她...她是怪物...”

    第一声惨叫传入，旋即是第二声第三声。范进于地道中静静聆听，他看到一股鲜血自上方喷溅，洒在水上，渐渐晕染开，如同胭脂的颜色。

    “扑通——”

    他看到一具尸体从上方坠入，一头栽进水中，将箭杆纷纷压折。

    “你这...小鬼...”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居然还活着，甚至于还有余力站起来，冲向范进。

    范进看到了一抹冷光，似乎是刀剑一类的利器，他一偏头，闪开了。

    “什么！”那人楞了一下，再出一剑，可对面的年轻人只是歪一歪身子，又躲过了。

    范进看到他的表情，的确是有些精彩。他笑了，有些恶趣味：“到我了。”

    他又退开，躲过一击，缓缓抽出名为“少年游”的佩剑。

    “噗”。

    男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如果这声音不是贯穿他的胸膛而发出的，那就更美妙了。

    “你妈的...不是说这人不会武功吗......”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范进目睹男人不甘地倒下，无什么不适，当然也无什么快感。洞口伸下一只纤细的手，他跨过尸体，握住那手，便被拉了上去。

    “哟...可以啊，我还觉得你上来得吓个够呛呢。”

    李斯雯这话过誉了，此时范进的确是吓得够呛，因为眼前的惨烈是不能用语言形容的。

    “快...快走...”范进如行将就木一般摇摇一指。李斯雯才撇撇嘴，一把扛起他，在山石草木之间辗转腾挪。

    “那些...东西，不用处理一下吗？”走出好远后，范进才顶着颠簸带来的眩晕感问着。

    “不必，他们的人自然会处理的。”

    “那咱们去哪？”

    “唔...先到那土地庙去落脚，明早再作打算。”

    范进此时也是筋疲力尽了，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斯雯加快速度，一路狂奔，总算看见先前的土地庙，近乎感动到涕泗横流。

    走到近前，二人才听见其中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人在交谈。

    “不是吧，还来。”

    她面若死灰，把范进放下来：“千万别出声。跟我去看看。”

    范进也是一脸无奈，今天实在是倒运，一日的经历比他这十六年的人生丰富太多了。

    二人蹑手蹑脚地绕到土地庙后方，俯下身从墙缝中窥探，李斯雯昨夜在此借宿，自然知道哪处有裂缝一类，因为她也是被风吹了一夜的。

    “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小庙中颇为拥挤的塞了四个人，三人身披甲胄，似乎是官府中人，与另外一人对峙。

    “嘿嘿，就凭你们？”

    那人背对窥探的二人，看不清面貌，但与三个人高马大的官兵相比，显得太过矮小了。

    不待官兵动作，那人率先发难，身形如鬼魅一般，三人还没反应，已被一人隔着甲胄拍了一掌，不消片刻，连声叫唤也没有，都软绵绵地倒下了。

    “哼。”那人一声冷哼，猛一回头，显然是发觉了身后二人的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