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贾琳琅有点尴尬的是。

    就在他和林黛玉说了离别的嘱咐之后的一个多月，他都依然待在贾府里。

    本来前些日子，王子腾已经来信，说给他做了保举，十天后就可以补缺为官。

    所以贾琳琅才抓紧加练林黛玉，想在自己离开之前教会她这简化版的破虏刀法，让她的身体好些。

    告别的那一天，他也显得极为潇洒，林黛玉不管怎么问他，他都不说原因，只是说些让她好好保重之类的话。

    结果，王子腾的信第二天又到，说出了些情况，让他现在家中继续等消息，之后有新的进展会告知他一类的话。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一直等到林黛玉都能把刀舞的虎虎生风的时候，贾琳琅才终于接到了来自贾政的消息。

    贾政先是责怪了他一顿，说他为什么不继续应考一类的话，但话锋一转，还是说了对贾琳琅的最终安排。

    正七品，五城兵备道副指挥使。

    这个官职不大，但毕竟是主管神京守备的，算是比较核心的职位。

    如果不是在金陵的话。

    和前世明朝类似，大周虽然没有靖难之役，但同样在金陵设置了留都，包括六部六科，都察院国子监通政司钦天监詹事府翰林院鸿胪寺，以及五军都督府和五城兵备道等等在内，统统在金陵有着一份备份。

    但在这众多的衙门中，也只有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以及兵部守备算是正儿八经的要职，其他的要么是虚职，要么就算是实职，也和普通地方官区别不大，远远比不上神京对应的职位。

    贾琳琅的这个五城兵备道副指挥使，肯定还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个实职，但真要说起来，实在算不得多么重要的职位，属于事多钱少，升迁无望的那一类。

    但既然是王子腾安排下来的，又折腾了这么急，想来中间是经历了不少波折，这个也许就是最后折中的结果了。

    而且这最终的消息，还是由上谕而出，经贾政的口转告与他。

    甚至于消息传到贾琳琅这里的半天之后，吏部就已经完成了他出身入仕的贴黄，官凭都没麻烦他去领，直接给他送了过来，甚至于“该领为政须知，俱先赴本科画字”的步骤都给他免了。

    也就是一点拒绝的余地没有了，就算想另谋转旋，也只有先去了再说。

    贾琳琅带了勘合并敕书，到了天津卫码头上，四处打听了一番，找了一艘正好准备出发南下的商船，说好搭顺风船的事。

    “你要是肯出这么些钱的话，当然没问题。”船主抱拳道“不过我们只到淮安，就要下船卸货，到时候我可以再与你介绍船主，让他带你过去。”

    “那更好了。”贾琳琅笑着应下，便自顾着上了船，找了个软些的坐塌上歇息下。

    一直又等了半个时辰，船主和另外两个所雇的脚夫一齐把货物搬上船理完，气喘吁吁地在贾琳琅身边坐下。

    贾琳琅看着那两个脚夫一大一小，搬完了货物也不歇，直接就着大汗淋漓的身子去划起船来，问船主道：“他们体力这么好啊？”

    船主听了，边擦汗边笑：“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是使不完的牛劲，做得多吃的也多。”

    贾琳琅点点头，又问。

    “都成婚了没有。”

    “大儿子成了，小儿子还没。”船主露出有些烦闷的神色“天天为这事犯愁呢。”

    “这船也不小啊，又都是自家生意，还犯这个愁吗？”

    “哪有说的那么好啊。”

    听到这话，船主像是来了劲，和贾琳琅如数家珍般的列举道。

    “钞关就不用说了，这都是老爷们的事。

    关键是过完关之后，还会有船上来，说是衙门的人，有的真有的假，都要拿银子，不然要不扣船，要不就诬说你船上带了盐，严重的直接掉脑袋的都有，反正不管真的假的，都得拿银子。”

    船主又咳了两声：

    “不是银子还不要。”

    贾琳琅问道：“假的也给？”

    “假的更得给啊，假的更吓人，都是些土匪假扮的，不给直接就抢了。”船主道“反正都是带着刀的，一来就是十几个，我们这船上就几个人，这还是把我这老头子也算了进去，能不给吗？”

    说完，长叹了口气。

    “......”

    贾琳琅也没什么好说，只能跟着船主一起叹气。

    前边摇船的汉子似乎是听到了这叹气声，大声喊道。

    “叹啥气啊老汉儿，有那功夫过来换换我呗！”

    “给老子爬开！”船主抓起嗓子喊了过去“看不到有客人在吗，放尊重些！”

    扯着嗓子喊完，又颓坐回来，叹气道。

    “可惜你只是个秀才，你要是中了举当了官，再来坐我的船就好了。”

    “怎么？”贾琳琅倒是没提醒他现在一般举人已经补不上缺了，只是笑问道。

    “要是是的话，那些人就不会找老子要钱了呗。”船主道“那你不但不用付船费，我还得倒给你钱嘞！”

    “那我继续努力举业。”贾琳琅笑道“争取下次坐老伯你的船的时候，可以赚上一笔。”

    老伯听了，也知道贾琳琅是玩笑话，哈哈大笑一番后，靠在船上休息，不再说话。

    ......

    夜色渐沉。

    和贾琏不同，这些人自然是不会深夜靠岸上去找客栈去住，而是日夜兼程的不停划船，半夜贾琳琅就听到老伯起来，和他大儿子换了班，白天就睡觉，第二天又和他小儿子换了班。

    贾琳琅说要帮帮手，老伯是坚决说什么也不肯，说是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怕他划着划着掉下去了，哪怕贾琳琅亮出自己平时练刀挽弓练出来的肌肉，他也是怎么都不肯。

    一直到了第三天夜里。

    老伯依然是睡完了一整个白天，起身准备和他大儿子换。

    贾琳琅裹着一张破褥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船头传来声音。

    “起雾了，要不停停再说，老汉儿你也休息一下。”

    “停什么停啊，再划半夜就是钞关了，早过早放下心，免得天天提心吊胆的。”

    “那我不睡了，直接......”

    接着便是一声惨叫，惊醒半梦半醒的贾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