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本帝国皇军原定速战速决，一举鲸吞中国，但由于中国各方顽固抵抗，侵占步伐举步维艰，在资源储备有限、消耗日繁的情况下，日本军部确定了以战养战的方针，而大肆搜刮占领区物资成为最有效的养战策略。

    为施行这一策略，日本军部扶持一批亲日派筹建了中国联合准备银行。

    该银行运作明面上由亲日派的狗腿子主持，实则完全听命于曾任日本政府文部省大臣的北平临时政府最高经济顾问平生叭三郎和银行总顾问坂谷细一。

    倘若坂谷细一只是一名跟西田耕一一样的普通顾问，渡边度其实也可以不给他面子。

    但，并不是！

    坂谷细一最早是满洲总务厅次长，后来出任满洲铁路株式会社的理事，在满洲和华北方面军之中属于妥妥的根深叶茂，不容小觑。

    “坂谷顾问您好！”

    “渡边机关长你也好，我行汪总裁把相关情况都给你说了吧？”

    哪儿有的事情？

    我他妈在姓汪的开口之前就把电话挂了呀！

    渡边度硬着头皮开口：“大约提了一些，但并不详细。”

    “中国联合准备银行正式成立之后，按军部要求，于本月初派员前往济南筹建分行的事，你该知道的吧？”

    “这个我知道，我特务机关征召经二路东首的一栋他行大楼，交付银行工作人员作为中国联合准备银行济南分行的办公地点和营业场所！”

    “渡边机关长古道热肠，大力支持银行业务开展，我始终心存感激，还一度计划在济南分行正式开业的庆典上赶过去，当面向渡边机关长道谢呢！”

    “不敢不敢！配合军部金融策略，大力支持银行发展，是我特务机关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渡边度冷汗直流，关键在于他不清楚坂谷细一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而且，听坂谷细一现在的口气，后面明显应该有一个“但是”。

    果然。

    “但是，渡边机关长，我们做工作不只是喊口号说配合说支持就够了，要切实配合当真支持才行！”

    渡边度擦擦冷汗：“坂谷顾问何出此言？是特务机关有哪里做得不到位吗？有任何问题您尽管提，我们立刻改！”

    话筒里传出的声音温和了很多。

    “特务机关做的很好，但是济南的经济环境着实令人堪忧啊！”

    “我行工作人员筹备济南分行开业期间，根据济南特务机关提供的名录，提前与本地商界取得联系，并与多方积极磋商，希望大家都能到我行开立账户、存款！”

    “为此，我行面向这些商界大客户，提前开放了货币兑换业务，并给出了远比正式开业后优惠得多的条款。”

    “结果呢，这些商界大客户前期答应的好好的，也都在我行开立了账户，但是至少七成以上客户在存款方面的积极性非常差，仅仅存入一块现大洋十元法币的大有人在！”

    “更让人恼火的是，有将近半数以上大客户，从4号开始用各式旧币大肆兑换我行的黄金、白银、现大洋。”

    “截至目前为止，我行济南分行备用金已经被他们兑走将近八成！”

    “如果将他们递交的兑换单全部兑付，我行济南分行的备用金甚至还不够！”

    “这是干什么？”

    “这是要拆我行济南分行的台！这是要让我行济南分行尚未开业就胎死腹中！”

    “……”

    “纳尼？”

    渡边度没加入军部之前是个老师，之后就成了职业军人，对于金融啊经济啊之类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了解。

    但他至少知道，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备用金是压箱底的东西，哪怕爹死娘嫁人只要天没塌，都不能轻易动用。

    而中国联合准备银行济南分行还没正式开业，备用金就被人兑换走了将近八成，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啊！

    什么人如此狗胆包天，居然敢跟皇军玩这种阴谋诡计？

    活够了吧？

    “坂谷顾问您放心，我立刻着手调查处理！”

    “请渡边机关长务必在我行济南分行正式开业之前把此事办妥！”

    “呃……请问贵行分行正式开业是在……”

    “明天。”

    “……”

    明天，就是剩余时间已经不足二十四小时的意思！

    渡边度挂断电话之后不敢怠慢，立刻指派酒井英夫赶赴中国联合准备银行济南分行筹备办公室，拿到恶意兑换的大客户名单之后，挨个找茬，拿枪顶着他们脑袋，或者杀他们几个爹娘几个儿孙，也得让他们把兑换到手的黄金白银现大洋啥的全都给送回去，还得存进银行一笔可观的资金！

    还说这是死任务，酒井英夫完不成任务，就提着脑袋回来复命！

    结果傍晚时分，酒井英夫回来复命的时候虽然没提着脑袋，但整个人都是傻的。

    就好像叫人当头打了几个大闷棍一样。

    “机关长，这个事办不了。我连续找了十个大客户，有八个是廖氏商社麾下的企业公司，另外两个是廖氏商社关联的销售商。”

    “他们说廖文克廖桑准备结束济南的经营，所有产业全都搬去沪上，而中国联合准备银行发行的联银券出了华北地区擦屁股都嫌太硬，废纸都不如，所以他们于本月4日开始，全部改为黄金白银现大洋交易，最次也要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

    “如果想让他们停止兑换，只有两个前提，一个是廖氏商社全面结束在济南的营业撤走，一个是……”

    “一个是廖桑发话。”

    听到这个消息，渡边度眼前一黑，脚底下踉跄了几步，接着扶墙才没有倒下。

    他忽然意识到，本月4日那天，廖文克让常震送到他办公室的根本不是辞呈，而是战书。

    原来他以为1日到4日这几天，是廖文克冷静冷静的时间，但事实上这是廖文克给他考虑考虑如何挽回的时间。

    既然他在那几天没有挽回廖文克的行动，那廖文克就要动手，拆中国联合准备银行的台。

    拆日本军部在华北地区整个金融方针政策的台！

    廖桑，你要玩死我了！

    酒井英夫沉默半晌忽然开口：“机关长，属下调查期间还发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说吧！我就不信还有比银行的事更不好的消息！”

    “廖氏商社在济南盘根错节，刨除那些他们独立经营的企业公司，还有大批企业公司里有廖氏商社的股份。粗略估计，如果廖氏商社全面撤出济南，济南经济能垮掉三成。”

    “……”

    渡边度信了，原来真有比银行的事更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