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去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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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话别的晚上

    了尘见何一白这一剑就要劈出,逼不得已道:“何一白,你可别逼我放大招!”

    “哦?放出来看看啊,你这老狐狸!”

    何一白手下放缓,倒是真想看看拿出真本事的了尘到底有多厉害。

    了尘体内虚丹疯狂运转,将法力凝聚于咽喉,而后突然开口:“彭初救命!!”

    何一白本已留了几分余力以防御了尘的“大招”,没想到了尘居然只是向彭初呼救,当下一愣。

    来此之前,何一白向彭初借用身体,并要彭初元神在体内安心沉睡,没有告知借用身体的目的,彭初出于对何一白的信任也就安心照办了。但了尘这么充斥法力的一吼,彭初元神惊醒,见此情形大吃一惊:“何一白,你干什么?”

    身体瞬间顿住,何一白急道:“你别管,我自有打算!”

    彭初一迟疑,身体又动,望舒剑挥出一半,了尘大喊:“何一白失心疯了,要杀我!”

    这下身体彻底动不了了,彭初闻言有些上火:“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老狐狸有事瞒着我们,此时不逼出他的秘密,以后必成大患!”

    “道长一心为我们好,他有什么秘密?就算有点秘密,值得这么喊打喊杀吗?”

    “你好好想想,他区区一个虚丹下品,有什么能力炼出那么霸道的大还丹?还有断天坳那只灵鹿,白云山如此稀薄的灵气怎么可能修出内丹,而且还是金丹级别的内丹?显然是人为啊!他一再蓄意隐藏实力,必定有所图谋!此外,他刚才还说在昆仑山有他布下的内线,你信一个寂寂无名的白云观掌门有能力将内线布到问仙盟超品大派里去吗?”

    “就算道长有所隐瞒,也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到白云观这将近一年时间里,你看道长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我们好?要说他有什么图谋,我第一个不相信!”

    “蠢货,不要因为他治好了你女儿的哑疾你就丢了脑子!”

    “你说对了!就算只是为了道长治好小满的病,我就不能让你伤他!”

    两人嘴上不停,元神为了争夺对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开始互相压轧,搞得身体各关节慢慢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了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们别这样,这具肉身没了,你俩去当游魂野鬼啊?”

    见两人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了尘只得又道:“我真的没有什么实力好隐藏的啊!一白,刚刚我都差点死了,还隐藏什么实力?藏起来去阴曹地府用吗?我确实在炼丹上有那么一点点天赋,那昆仑山的所谓内线,也不过是我多年前认识的一个朋友,至于你说的什么金丹级别的灵鹿,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啊!我发现它的时候,它的的确确就只是刚修出内丹而已!这一点我可以发誓,若有虚言,元神必遭天劫!”

    修士要飞升成仙,必要经过肉身渡劫这一关,但任修士如何强横,也绝没有以元神渡劫的说法,因此元神遭天劫已是很重的誓了。何一白闻言,终于停手,但看神色还是没有尽信。

    了尘叹口气,接着道:“这件事我思前想后,一白,你是不是‘灯下黑’了?有疑点的人不是还有一个吗?而且从各方面条件看,这个人的疑点更大啊。”

    “谁?”

    “白玲。”了尘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两个字,“你想想,白玲贵为炎帝之女,却只是虚丹上品,拜火教哪有放任她独自在外游历不加护卫的道理?就算她本人不知情,也必有人暗中援护。否则且不说正道这边欲除之而后快,就说魔修那边哪个门派抓住她以要挟拜火教,炎帝也会十分被动。所以白玲身后必定有人,就算不是炎帝本人,也是教中高手。白玲孤傲,如果我是这高手,教主之女想要历练,区区一只刚修成内丹的灵鹿当然不够格,我必暗施手段催升灵鹿品级,再从旁暗中协助以防意外。这样白玲既得历练,我也可向教主邀功,一箭双雕啊!你仔细想想,与灵鹿一战,是不是只有她有惊无险?”

    在多年前白玲独自外出遇险之后,炎帝就加强了对白玲的暗中护卫,虽说何一白没有兴趣去探究这护卫到底是谁,却也能肯定其修为至少在金丹上品以上。听了尘这么一说,他再将当日情形在脑中又过了一遍,深觉这确实也是一种可能性。

    彭初见何一白面色稍有缓和,赶紧打圆场:“看吧,我说你误会道长了吧?”

    “哼,误不误会我们拭目以待。”何一白转向了尘,“我警告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招,否则……”

    了尘高举双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是是是,否则你何真人一剑取了我项上人头。”

    何一白走了,看着丹房一地狼藉,了尘很想喊两个弟子来打扫,但他自己身上又何曾比这丹房好得了多少?如此狼狈怎能让弟子看见?

    还是自己收拾吧。

    天杀的何一白,管杀不管埋!

    正收拾间,房门再次被推开,了尘心里一阵乱烦,心说是哪个没规矩的弟子,一定好好教训一番,好出了心里这口鸟气。转头一看,却是玄诚。

    “你这是怎么了?”

    了尘一身狼狈,玄诚一脸抑郁,师徒俩同时问出口。

    “哦哦,为师没事,刚刚炼丹出了点小岔子。倒是你,怎么一脸不快的样子?”

    玄诚此来心中实有千言万语要对师父说,但师父这么一问,反倒又不知从何说起。

    “弟子……弟子有些说不出口……”

    了尘上前拍拍玄诚肩膀:“你虽不是我白云观第一个弟子,却是弟子中我最看重的一个。这么多年下来,咱俩名为师徒,实为父子……不对,那是占你便宜了,实为爷孙,还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但说无妨。”

    玄诚迟疑一下,终于开口道:“师父,弟子还想再下山历练。”

    “历练?好啊!年轻人多出去走走看看,比蹲在山里埋头傻练强上百倍,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不过……你不是刚历练回来吗?怎么又想出去?”

    玄诚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既已开口,就不再藏着掖着:“弟子有幸拜入山门,得师父悉心指点,再加上弟子还算是勤奋,多年修行下来心说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也该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但此次捕获灵鹿,眼见白玲只是虚丹上品,却能以强横功法轻易秒杀金丹级别的灵兽,而那何一白据说此前更是频频以金丹修为剑斩无数元婴魔修……论年纪,他俩其实也比弟子年长不了多少,修为境界却已是弟子无法望其项背的层次,弟子这才知道之前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狂妄,又是多么可笑!天下之大,不止咱们白云观,又何止他白玲何一白?现在想来,弟子以前的游历近乎玩闹,因此弟子才想再次下山,好好磨炼一下自己!”

    了尘听完,心中感慨,颇有每天膝下玩闹的小孙子突然一天长大的感觉。沉思了一会儿,他再拍了拍玄诚的肩:“走,随为师去后山。”

    多年来,玄诚来后山的次数并不算少,但白云峰顶却从未上去过。此刻他跟在师父身后,第一次来到峰顶。了尘在一块巨岩上坐下,回头招招手,示意玄诚也坐下。

    其时夜已深沉,脚下群山掩没于夜色中,头顶繁星点点,一条银河仿佛跨越时空般贯穿夜空。玄诚为景所感,深吸一口气,仿佛心中的烦闷也淡了几分。

    师徒二人沉默良久,了尘这才开口:“玄诚,你看这脚下群山,虽一片深沉,但若仔细看,是不是还是能看到一些零星灯火?”

    玄诚不知师父用意,只得答道:“是。”

    “你再看头顶星空,那零星灯火与之相比,是不是弱如萤火?”

    “是。”

    “但若等到皓月当空,这满天星辰是不是又不见了踪影?”

    “师父……”

    玄诚似乎有些明白师父要说什么,但了尘示意他不必说话,接着道:“星辰闪耀,却比不过月亮;月华如昼,却还有太阳;而就连山脚下那些几不可见的微弱灯火,也照亮了它方圆几尺的天地……自古以来,问道修仙的人不计其数,修到后来很多修士都落入了一个窠臼——一味求强。强,自然是好,但修仙只有求强这一条路吗?仙道究竟是什么?又有几个修士认真想过?为师修仙六十多年,虽仍未想明白仙道究竟为何,但至少认真思考过。在我看来,每个人的仙道都有不同,有人的仙道或许是一路厮杀的修罗道,有人的仙道或许是睥睨众生的王道,但不管什么道,凡有成者,无不做到了四个字——念头通达。玄诚,我不知道属于你的仙道是什么,但我劝你要想一想,你在一心求强的时候,心里的念头通达吗?”

    玄诚不说话,显然在认真思考师父所言,了尘站起身来,走到崖边:“一个修士的修仙之道到底是什么,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想明白,但你还年轻,现在想不明白还可以慢慢想。”了尘说着低下头,自嘲的一笑,“总归来说,下山历练是好事。为师平日在你们面前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其实你比谁都清楚,为师在修仙上的成就也仅限于此了。你还年轻,天资也不比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差,不该在这山上跟我这个老头子蹉跎岁月。何一白他们就要走了,你也跟他们去吧。跟着他们,你才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玄诚怔怔地望着师父的背影,他听出师父的话里隐隐有告别的意味。或许此前他把下山历练想得太过简单了,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不跟过去话别,又如何走向新的开始?

    想及此,玄诚向着了尘的背影郑重跪拜下去:“师父,无论弟子今后境遇如何,我永远都是您的弟子!”

    “回去吧。”了尘没有转身,抹了抹眼角,“起风了,吹得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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