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尚未回答，一个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与其问她，不如你亲自来看。”

    玄诚转过头去，玄武玄诚正缓步走来：“明日我会启程，前往问仙盟总坛面见九日真君。你随我走一遭下来，自然能明白我为何甘愿冒着白云山生灵涂炭的风险也要建这七转乾坤坛了。”

    玄诚道：“你要出门？眼下不正是法坛修建的关键时刻，你就不怕出点什么岔子？”

    玄武玄诚道：“我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再说，你的同伴中不乏能人，要真出什么岔子，我相信他不会坐视不管。如何？今晚跟你的同伴们商议一下，明天一早我在山门等你。”

    入夜，玄诚将众人召集到何一白房中商议此事。见大家迟迟不发表意见，了尘开口道：“我觉得没什么，你就跟着去一趟也无妨，正好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至于法坛这边，只要按部就班地来，能出什么问题？去吧玄诚，就当是在这个世界的历练了！”

    玄诚点点头，转向何一白：“一白的意见呢？”

    何一白先不大玄诚，只是眯眼打量着了尘：“我发现你到了这个世界后，变得很爱拿主意了。之前让我们暂时罢斗的是你，如今让玄诚跟着去的也是你，你以前可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啊。”

    了尘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这不是心里落差太大嘛！原以为是我的世界，还想大展一番拳脚呢，没曾想却根本跟自己没关系，心里不痛快自然话就多了嘛！你若觉得不妥，那你说了算。”

    何一白继续盯了了尘一会儿，这才转向玄诚：“去与不去都没什么不妥，这是你的世界，我们的行动本就该由你主导，只是有句忠告。”

    “什么？”

    “你越了解一个人，到下手时就越狠不下心。”

    玄诚还没答话，白玲就一把扑了过来：“哈，一白，所以这就是你对我下不了手的原因吗？越了解我，就越发爱上我！”

    何一白嘁了一声，把彭初推去挡住了扑过来的白玲。玄诚正色道：“放心，我也不是轻重不分的人。”

    彭初一边抵挡白玲的抓扯一边道：“哦……所以一白这几日才一直闭门不出，就是不想跟这里的人有什么瓜葛。这么说来，玄诚确实应该注意一点了。”

    玄诚与何一白翻个白眼，异口同声道：“你也是！”

    次日一早，玄诚来到山门时，玄武玄诚早已等在那里。站在他旁边的，还有另一个中年修士。

    那修士一身华服，面色却形同枯槁，见到玄诚到来，一双眼睛带着几丝疑惑和警惕上下打量。

    “来，容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玄青。玄青，快来见过茶饮掌门！”

    既然玄武玄诚肯邀自己同去问仙盟总坛，玄诚便知道他肯定有解释两人为何如此想象的理由，只是没想到竟如此简单粗暴。这样一来，玄诚也只好配合玄武玄诚把这戏做下去，行礼道：“晚辈见过茶饮掌门！”

    此人正是之前问仙盟派来巡视的茶饮道人，他只手搀起玄诚，神情却并不和善，面向玄武玄诚问道：“弟弟？此前似乎从未听说玄诚掌门有个弟弟啊。”

    玄武玄诚一笑：“不瞒道长，我年幼时便痛失双亲，当时他们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弟弟。虽说修仙之路要斩凡缘，但我实是舍不下这唯一的亲人，一直将他深藏于白云观中修炼。但玉不琢不成器，如今他也大了，不能再由我这兄长一直庇护下去，因此这次去总坛便想带着他一起，也让他历练历练。当然，以后还要请道长多多关照！”

    茶饮道人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道：“玄诚掌门的俗务恕我不想多管，只是此前跟你提起的那件事，还请你务必慎重考虑。好了，我也要回去复命了，就此别过。”

    茶饮道人拱手间便御风而去，身影渐渐隐没在云霞之中。玄诚看了一眼，道：“他似乎并未相信我的身份。”

    玄武玄诚负手道：“他信与不信都无妨，你的身份无碍大局，大家都只是要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罢了。走吧，我们也该启程了。”

    问仙盟总坛并没有设在蓬莱岛，九日真君将它放在了东莱洲和中神州交界处的青羽峰，以示问仙盟并非是他一人之物。不过普天之下的修士都知道，在问仙盟内部，这位创始人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从白云山到青羽峰有数千里路程，以两人的修为大约三四日便可达到。两日后，两人来到瀛川地界，从云端望下去，一条大河自西向东而来，在这里转了两个大弯。

    玄武玄诚带着玄诚选了一处高峰落了下去，环顾四周，开口道：“在你所谓的现世，也有瀛川？”

    玄诚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据实答道：“有，一模一样。”

    玄武玄诚继续问：“属何派所有？”

    在现世游历时，玄诚曾到过瀛川，知道那是壬冬门所辖之地。早年间瀛川灵气丰裕，壬冬门将此处几个修仙小派兼并之后，便将山门设在这里，百余年来不断修坛采脉，发掘此间地脉灵气为己所用。在玄诚游历到此处时，瀛川地脉已有衰落的趋势。

    “在现世，瀛川一直是壬冬门山门所在。”

    玄武玄诚点点头：“这里也是一样。那在现世，瀛川也是一副如此衰败的模样吗？”

    玄诚极目四望，入眼处虽都是一片山清水秀，但细看之下竟隐隐有几分死气升腾。他摇摇头：“现世的瀛川虽也有灵气衰退的迹象，但这里情况似乎更糟。”

    玄武玄诚哼了一声：“更糟？岂止是更糟，壬冬门长期对此处地脉索取无度，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十年，瀛川就会成一处死地！”

    “据我所知，壬冬门也是问仙盟加盟门派，问仙盟就不管管？”

    玄武玄诚怒气更甚：“管？壬冬门是中神州修仙界前三的大派，掌门壬寅真君更是问仙盟十位执事之一，在他的遮掩之下，九日真君对此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他都不管，问仙盟其他人更是懒得为了一川之地开罪一个实权执事！”

    玄诚沉默，玄武玄诚叹了口气：“其实问仙盟旗下这样的门派又何止壬冬门一个，九州大地现已有数以百计的地脉被这样毫无节制地发掘到几近枯竭……算了，走吧，若此行顺利，我或可扭转这样的局面。”

    玄诚很想问，如今白云观的做法又与壬冬门何异？不过玄武玄诚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早已御风去了。

    两日后，两人终于到了问仙盟总坛所在的青羽峰。

    青羽峰本只是一座孤峰，当年九日真君以无上神通在此处生造了一处洞天。两人进入之后，青羽峰便不见踪影，映入眼帘的是十座耸入云霄的琼楼玉宇，其中坐镇中央的问仙楼更是仙云缭绕、霞光四溢，宛如人间仙境。

    作为问仙盟盟主，九日真君每月会有十天在总坛处理公务。玄武玄诚来到问仙楼前通报了姓名，负责接待的修士将一本册子翻了两页，便道：“盟主已在会客室等你，请。”

    显然玄武玄诚并非突然造访，而是有约在先。也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到问仙楼来，完全无需旁人接引，便带着玄诚拾阶而上，不消片刻就到了会客室门前。

    “玄诚来了？进来吧。”

    玄武玄诚尚未敲门，会客室的大门便无风自开。玄诚抬眼看去，这会客室不似问仙楼外观那样仙气飘飘，倒颇有几分古朴之意。

    而那位执当今正道修仙界牛耳之人，正坐于席上，仔细翻阅着一卷摊开的册子。直到两人走到侧席坐下，他才慢慢抬起头来，视线从玄武玄诚扫过，落在玄诚身上。

    “这位就是令弟玄青？”

    两人闻言都是一惊，他们从白云观出发不过四日，“玄青”的身份就已被九日真君得知，看来这问仙盟盟主的情报网不但遍布九州，更是已渗透到了他们意想不到的细微之处。

    但玄武玄诚丝毫未将这份惊讶表现出来，既然九日真君已先口说出“令弟玄青”，就表示他已接受了这个说法，且不愿去深究其中的秘密，当即拱手道：“此番带鄙弟前来，是想让他开拓一下眼界，事前没有禀报，还请盟主见谅。”

    九日一笑，态度相当和蔼：“何来此话？问仙盟虽说执九州正道修仙界之牛耳，人才无数，却也大多是像我这样老气横秋的垂暮之人，思想古板得很，早就该换点新鲜血液进来了！令弟一表人才，像这样少年才俊，你该早点引荐到盟中来才对啊！”

    九日这一番话，说得玄诚虽明知这整个世界都是一丝因果线所生的幻象，却也禁不住有些诚惶诚恐。玄武玄诚却知九日的话中固然有一半是真心夸赞，但也有一半只是客套，当即道：“盟主谬赞了。鄙弟还太过年轻，实难当什么大任。”

    九日再笑，眸中射出一分精光：“那你呢，可当大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