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人下楼吃早饭，这次老爷子长了个心眼，小心翼翼的控制早餐的分量，不可以再多点了。这次孩子没有昨天那般狼吞虎咽，反倒吃得慢腾腾的，看来是听进去昨天的话了。只是今天的孩子好像心情不太好，脸上挂着一丝阴郁。

    “不高兴？”老爷子问道。

    孩子摇摇头。

    “东西不合胃口？”

    孩子还是摇摇头。

    老爷子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也没做什么。

    “是想家了吗。”

    孩子还是摇摇头。

    “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不用一直憋在肚子里。”

    “我没事。”孩子回答道。

    这孩子嘴里只要说没事，那准是有事，老爷子觉着不对，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孩子额头，果然发烫。

    “觉得哪里不舒服。”老爷子问道。

    孩子摇摇头，嘴里继续嚼着东西，但看那不情不愿的表情显然是没什么胃口。

    “先稍微吃点，垫垫肚子，我带你去看病。”

    “我没事。”孩子还是自顾自的吃着。

    老爷子当然不理会孩子的倔强，待孩子稍稍吃完眼前的一份，就把他拽到了医馆。

    医馆大夫给孩子号了脉，不禁皱起眉头。

    这孩子虽然是长得眉清目秀，却也面黄肌瘦，细胳膊细腿的，显然是严重的营养不良。但看身边的老人却不像是吃不起饭的人家，大夫起了深深的疑虑。

    看到大夫似乎是起了误会，老爷子连忙解释。

    “老爷子心善。”大夫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哪里不舒服呀。”

    孩子只是摇了摇头。

    看着孩子拉着脑袋，一脸无精打采，大夫有点无奈：“是不是觉得脑袋沉沉的，身体没什么力气，不想动，还不太想吃东西。”

    “有一点。”孩子悻悻的回答道。

    “还只是有一点，我摸着脉还会不知道吗。”大夫显得有些生气。

    “应该是昨天着凉了，早上一起来就这样了。”老爷子补充道，昨天在马车上冻了一天，虽然后来补充了些许衣物，但那时应该是已经着了凉。

    “不只是着凉了，这孩子体内既寒又热，”大夫又问，“昨天你吃了什么东西。”

    “一盘鸡肉，一盘鸭肉。”

    “两盘肉？”

    “还有一盘鱼。”

    “唉......”大夫收回了把脉的手，“老爷子，孩子不是这样喂的。我也是老人家，知道孩子惹人怜爱，但饭不是这么吃的。有些父母喜欢追着给孩子喂饭，看孩子吃饭比吃到自己嘴里还高兴，觉得孩子吃得多就是天大的好事，顿顿都要大鱼大肉，米饭要吃满满当当的好几大碗，生怕孩子吃得有一丁点不好。孩子吃不下了，还要逼着吃，生怕长不高长不大了。老爷子啊，这个我见得多了，吃东西呢，一定要适量，孩子小，肠胃就那么点大，哪能塞下这么多东西，这样会吃坏肠胃，埋下病根的。”

    老爷子连忙点头称是，而一旁的孩子却满脸羞愧，老大夫也没有深究：“那我开个降火驱寒的方子吧。”

    说完提笔动字：“叫什么名字啊。”

    “天龙。”

    “哪个天龙？”老大夫满脸疑惑。

    “飞龙在天的天龙。”

    “就用这个小名吧。”看老大夫莫名其妙的表情，老爷子赶紧打了个圆场。

    时间比较早，药馆刚刚开门营业，没多少病人，两个老人也趁着这个空闲交谈起来。

    天龙拿着写完的方子来到一大排药柜前面，一个年轻的学徒按着方子给他抓药。学徒在柜台上铺开六张大纸，提一杆小秤子从药柜里取出药材。天龙趴在柜台的边缘看学徒给自己抓药，柜台比自己还要高一点，天龙只能用双手扒在柜台边才能看得到桌上的情况。学徒看孩子双脚离地吊在空中也要看着自己干活，笑着问道：“你这样不累吗。”

    天龙笑着回答：“不累。”

    学徒称了一大秤的药，没有立马放到包药的纸上，而是放到了桌上的一个天平的一边。随后把整个装药的抽屉都拿过来，用手抓起药放到天平的另一边，待左右两边平衡了，再把其中一份放到纸上。重复了几遍之后就有了六份同样数量的药。开始抓第二味药，第二味药没有第一味多，但还是一样的操作，但从第三味开始，学徒的做法就开始不一样了。只见学徒称了一些药，把药左边倒一点，右边再倒一点，直到左右平衡之后再放到纸上，称了三次凑足了六份。

    再看接下来学徒都是如此，左边放一些右边放一些，但每次不是左边多一些就是右边多一些，总是要从多的那一边抓一些放过来之后天平才会平衡。越是到后边几味，药就越少，平衡就更加难掌握了，不是这边多就是那边多一点，所以总要左左右右来来回回好几遍，天平也随之东倒西歪。

    学徒还在抓药，突然听到孩子啊的大喊一声。

    “啊？”学徒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连忙问到，“怎么了。”

    “我知道了。”只听孩子兴奋的一喊，跑了回去，留下学徒满脸疑惑。

    两个老人还在交谈，只见天龙跑过来拿起桌上的纸和笔开始涂涂写写。

    看孩子在纸上画着各种圈圈，一脸兴奋的样子，大夫不是很理解，但老爷子却是知道：“解出来了？”

    “还没有，但是应该可以。”

    药抓好了，纸上也被天龙画满了。告别了大夫，走回客栈的路上孩子拿着手上的几张纸翻来覆去的看，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解出来了？”

    “解出来了。”孩子正跃跃欲试的讲出他的答案。

    “别急，回到客栈慢慢听你讲。”

    孩子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这家伙一扫刚才的沉郁，显然心里乐开了花，那开心的笑容挂在俊俏的脸上像是现在挂在东边的太阳。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

    老爷子伸手想去摸摸孩子的头，可手刚放上孩子的脑袋，孩子就立马侧着脑袋躲开了，用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发现是自己以后就恢复了正常。虽然只是一瞬，但看到孩子这般反应，老爷子也默默缩回了手，心里叹道，看来还是需要些时间。

    回到客栈，孩子并没有因此打消掉好心情，反而迫不及待的讲解起来。

    孩子摊开手中的纸讲到：“先从最简单的，如果称一次，天平两边平衡的话，那就说明坏球在剩下的四个当中。接下来不能把他们分到两边称，因为一定是不平衡的，没有任何意义，还会白费一次机会。现在我们可以确定那8个球全都是好球，接下来第二次称应该把好球放在一边，坏球放在另一边，这样就可以知道坏球是重的还是轻的。但是不能两边都放4个，这样只剩一次是称不出来的。最好也不要两边都放两个，因为这样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第二次我们两边都放三个，三个好球，三个可能不对的坏球。如果说平衡的话，那没上秤的那个球就一定是坏球。如果想知道是重是轻，那就拿它再称一次就好了。”

    “如果第二次称的时候不平衡，那坏球就在三个球里，而且我们还会知道那个坏球是轻了还是重了。这样的话把三个里的两个分别放在两边，平衡的话就是第三个，如果不平衡也能知道哪个是坏的。”

    “当然这是最简单的情况，如果第一次称就不平衡的话，那坏球就在这8个里面，但我们也只是知道这一点而已，因为不知道坏球的情况，所以不知道他在左边还是右边。”

    “如果我们把其中四个和四个好球称一遍，虽然知道了坏球在哪四个里面，还知道坏球是轻是重，但是只剩最后一次了，也就只有运气好才能找出来了。”

    “我之前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因为我们习惯了一次只换一边，如果换两边呢。而且天平不只有平衡和往一边偏，还可以往另一边偏啊。就像抓药一样，把左边的药抓一点到右边，天平就往右，往左抓就往左。本来左边药多，天平是朝左的，但是往右边抓多了，它就会颠倒过去。天平是会往另一边倒的！”天龙在纸上写写画画，语气十分兴奋，像是发现了前所未有的秘密。

    “如果我们第二次称的时候把两边换一下呢，天龙在纸上画到，换其他数量不行，我们只能换三个，把右边三个换到左边，把左边三个换到右边。”

    “如果运气好的话天平是不会反过来的，就和原来一模一样，就像是没换过球一样。这就说明坏球是两边没有换的那一个。这样就剩下两个漏网之鱼了，那这样第三次称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那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那天平会倒过来，因为坏球从这一边到了另一边，坏球就在这6个里面。但是这样就白白称一次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坏球是6个里的左边还是右边，还不知道是轻是重。”

    “那这样第二次称的时候要动点脑筋，我们不能两边对调，这样会浪费机会。因为第一次称的时候是不平衡的，坏球在天平上的8个里面，那我们就确定剩下那4个都是好球了。”

    “这样，”天龙在纸上继续画着，“我们把右边的三个球放到左边，我们把三个好球补到右边的空位里。”

    “如果，如果天平平衡了，那坏球就在左边那三个被移走的里面，对不对。而且我们还能知道坏球到底是轻了还是重了。”天龙越说越兴奋。

    “因为第一次称是不平衡的，第二次换了球之后就平衡了，如果原先左边是轻的，那坏球是轻的，反过来左边是重的，那坏球就是重的。”

    “这样的话我们第二次称就确定了轻重和三个坏球了。剩下一次就不成问题了。”

    “那如果不是这样，天平没有平衡，而是从一边倒向了另一边，那坏球还在天平里面，只是从右边移到了左边。这样的话，右边就是四个好球了，这样我们就知道坏球到底是轻是重了。”

    “这样的话我们不仅知道轻重，还能确定坏球就在这三个里面，这样再称一次就解决了。”

    “不错不错，竟然还是被你给解出来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看着眼前这个两眼放光，高兴到不能自已的小家伙，老爷子夸奖道。

    不知多少人被难倒之后就不再想了，得亏这孩子一直跟这道题死磕，就是这股不服输的劲头，才让他有机会把题目给解出来。

    “还有吗？”孩子突然问。

    “没有了没有了，这样的题目没有了。”不过老爷子也发现孩子有着倔驴一般的脾性，自己多次要告知他答案，他每次都断然拒绝，也不知是好是坏呢。

    “还有另一样的？”

    “嗯，这世上的题目千千万，刚才这些也就只能解解闷，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那怎么样才有用处。”孩子有点不快，毕竟刚刚获得了胜利，还在兴头上，这个时候被这样泼冷水谁都会不开心。

    “那你得先学点别的东西才能给你出题，我先教你算术吧。”

    “算数还不简单。”孩子有些不屑。

    接下来老爷子发现孩子竟然还会简单的算术，看来跟着学霸学习还是有几分好处的。

    但孩子简单的算数可以，往多了算还是不行。回到家还有一段时间，这小家伙很有天赋，还耐得住性子，看来路上是不会觉得无聊了，老爷子满意的捋了捋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