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在府里大伙的期待下，天龙在院子里开始了他第一天的修炼课程。

    并没有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这第一课就是扎马步。

    俗话说入门先站三年桩，扎马步劈腿什么的，好在孩子小可塑性强，拉拉韧带什么的对比成年人来说轻而易举。

    不过基本功重要虽重要，但这确实太过无聊，本来还心心念念想围观的大伙们看了一会之后都哈欠连连，然后就各自散去了。

    当然也有干完活没什么事的家丁们找了个位置沏壶茶，一边喝着茶一边把这边当着背景，时不时的望上一眼。

    皇城的下午并不热，阳光洒在天龙身上暖洋洋的，不过因为长时间的扎马步身上流汗了。

    “师父，我可以休息吗。”天龙问。

    “不行，这点苦都吃不了，今后怎么修行。”

    凌云其实心里也没底，他虽然练得一身好功夫，但是要教徒弟练功，他也是第一次，更别说是这么小的孩子了。拜师礼后他回去也苦思了一番，想起自己最初练武的时候也是师父让扎马步，所以也依样画葫芦。

    俗话说严师出高徒，在这么多家丁的关注下，特别是老爷子的亲自嘱托下，就算自己心里还没个底，但严格的样子是必须要做出来的。

    “师父，现在可以休息了吗。”

    “你再坚持一会。”

    天龙腿脚有点酸痛，他之所以叫休息并不是他想偷懒，怕累，相反，他还有些惊奇。若是在平时他估计早就站不稳了，但是今天一顿马步扎下来，不仅坚持了许久，感觉自己还有余力。

    他之所以想休息是因为太医的话，习武要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他的腿脚已经很酸了，说明身体需要休息，如果他一直咬牙坚持也不是不行，但又把太医招来，估计又是一顿痛骂。

    在周围人关切的目光下，凌云终于同意休息了。

    每当休息的时候，众人上去擦汗扇风，送水送吃的，揉肩揉腿，生怕孩子累着苦着。

    虽然也不曾怠慢统领大人，但凌云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习武课程按部就班的持续了一个星期，而这天，教学的场地从府里转移到了外边的一个僻静的空地上。

    理由当然也很简单，在府里修行总是会被围观，并且这帮家伙太喜欢这孩子了，很多情况下无从施展，另外凌云第一次收徒，对于怎么教小孩子修行确实不太清楚，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他这点更加显露无疑。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这个破绽，所以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出来了。

    对于这点，天龙虽然看破了，但也没有说破。

    即使出了府，练的还是些扎马劈腿的动作，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换了个地方。本以为出来之后会让这位统领大人好好施展，但事情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发生。

    天龙顿时觉得大张旗鼓请来的统领大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大。

    “我们不该练点别的吗？”天龙忍不住问道，毕竟这些天来的修炼确实有点单调。

    “万事都要先打好基础，不能急于求成。”

    “那也该有别的基础吧。”

    统领略略思忖，要按照一般来讲，很多弟子学武修行都是要去山门里的，像这种把师父请到家里来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而山中弟子一般都是从打杂开始的，挑水扫地劈柴爬山，做农活，都先做上一年，如果表现良好被上面的长辈看好才开始传授一些基本的入门功夫。

    自己当初答允下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先打打基础看看情况再做打算，但这几天下来自己确实感到了无聊，自己也这样做那跟一般的师父又有些什么区别，自己可是堂堂禁军统领。

    这孩子先前虽然没有练过武，但基础却还行，以自己之前的想象，扎个马步不出几分钟那应该就叫苦不迭了，但这孩子却没有，本来以为自己会时时教训指点，但这孩子一教就会，搞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用处。

    天龙刚开始扎马步的时候也觉得奇怪，身体承受能力好上了不少，可以扎上好久，不过他心里一直牢记老太医的嘱托，时时注意休息，若是像之前，身体没折腾出什么事情，他可是会往死里折腾。他本人确实十分耐得住寂寞，师父布置了任务后就在一旁默默的重复练习，一声不吭，倒是无形中把师父晾在了一边，搞得凌云在一旁干看着不知道该干嘛。

    十分无聊的两人达成了共识。

    “那就先教你一套基础的拳法吧。”

    终于有新的东西可以学习了，天龙当然很高兴，但并没有满足于此。

    “那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说什么内功心法什么的。”天龙依照自己看的很多小说里的情节随口一说。

    “内功心法？你才拜入师门一个星期就想学内功心法了。”

    “不可以吗。”

    “你可知道一般山门的徒弟都要先做打杂弟子一年，择优才入外门，传授一些基础功夫，其中最为优秀的才能转入内门，传授本门的内功心法。你这才几天就要学心法了。”

    “可是你不是我师父吗，这里也没有别的师兄弟，你始终不是要教我的吗，早学那不比晚学要好吗。”

    “那你这样也太心急了，武功心法也不是什么街上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传授的，你起码得把师父先前教的练好，让师父满意了师父才会教你。”

    这一番话让天龙顿时哑口无言，没有立即接话，只是站在原地默默低头。

    要是夏雨在这肯定暗道不好，这小家伙要开始发威了，但凌云显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直低头不语的天龙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师父，问道：“这么说来之前在府里拜师，你答应收我为徒，答应的是收我做一个打杂弟子吗？”

    凌云直接傻了眼，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这样的话居然会从这样大的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凌云可是禁军统领，身居高位哪里有几个人胆敢这样子质问他，但要对眼前这个孩子发作却是不太好，并且这个孩子确实问到了命门上。

    他答应收孩子为徒绝不可能是什么打杂弟子，当然是真真正正的内门弟子，是要亲传衣钵的。况且老爷子亲自登门委托，自己势必是要认认真真的调教，哪能是什么打杂弟子。

    “当然不是什么打杂弟子。”

    “那就只是外门弟子咯。”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当然是最重要的弟子。”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学。”

    “不是不让你学，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能学。”

    “你先把基本的拳脚功夫熟练了再说吧。”

    “为什么要先把拳脚功夫练熟了才能学，两个不能一起学吗。”

    “照理说也不是不行……”统领大人喃喃道。

    “那既然如此......”

    “徒弟就应该听师父的话，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行吧，终究只是打杂弟子。”看到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天龙转身找了树干压腿去了。分毫没管师父答应传给自己入门的拳脚功夫的事。

    凌云也没想到这孩子突然放弃得这么干脆，嘴里就要说出来的话就被迫咽了回去，看到这孩子竟然老老实实的去干自己该干的事情，也没有懈怠的意思，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竟没有给自己过多批评的余地。

    “这，这孩子。”凌云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无奈感。

    碍于老爷子的面上没有直接教训这个小家伙，又觉得有些生气，又因为这孩子竟然这么小，就有胆量对自己这样子说话，觉得隐隐有些好笑。

    “这孩子多大啊，总感觉怪怪的。”凌云疑惑道。

    凌云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看着在不远处认认真真训练的孩子。这小家伙只要自己布置好了任务就会自己去训练，就像是上好了发条的玩具，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本想着这孩子太小，教这么小的弟子习武，根本就不是正经的修行，本质上就是个照顾孩子的苦差事，自己接到委托的时候可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孩子却很上趟，因为事情过于顺利，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现在自己坐在石头上什么都不用干，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远处的风景。

    要说拳脚功夫和内功心法能不能一起练，那当然是可以的，心法修炼会强劲自身的体魄，对于平时训练会有很大的裨益，而拳脚功夫也会促进心法的修行，可以说相辅相成。

    这拳脚功夫人人都可以练，而这内功心法却是各门各派秘而不宣的至宝。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为的不就是心法和里面的修炼法门吗，所谓拜师学艺学的不就是这些精深而又隐秘的东西吗。

    你说就这样简简单单教给他，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值。天下间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他也不去打听打听，他得到的是谁的传授，继承的是谁的衣钵。

    这小子才几天就想把自己老底给掏了，真是得寸进尺。

    打杂弟子？就算是打个十年杂，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从五湖四海不啻艰辛的来给自己端茶送水，热茶热饭的好吗。打杂弟子，打杂弟子怎么了，多少人想来还没这个门道呢，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老爷子的嘱托，他哪里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看在老爷子的份上不跟你这小屁孩一般计较。”统领大人自言自语道。

    但这又是老爷子亲自登门的委托，当老爷子说要他当孩子的师父后他也有些惊讶，老爷子这么多年一直是看破红尘，置身事外的样子，特别是对习武修行这件事。这么些年，好些新来的官员虽然知道老爷子是文人大家，却不知道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一把好手。

    因为老爷子特意隐瞒，许多老人对此也秘而不宣，现在的老爷子在外看来不过是一个有些学识名气的礼部文书而已。

    别人不知道，凌云在宫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这种事情他还是了解的，并且老爷子以前也帮过自己，对自己有恩，这次老爷子为孩子找师父找到自己头上，可以说是对自己的信任，这绝对是要认真对待的，必定使出毕生所学，要好好教导。

    凌云思来想去又觉不对，既然是好好教导，但为什么自己又藏着掖着，自己口口声声说要把孩子看作自己最重要的弟子，倾囊相授，但心里或说行动上确实又把他当做打杂弟子，既然迟早都要传授，那不是早些传授更好吗。

    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像是胡搅蛮缠，但却每句话都切中了要害。

    “咳咳，我可以传你心法，”凌云走了过去，“但是......”

    “但是？”

    “但是你不是什么打杂弟子，你也不要乱说你是什么打杂弟子。”

    “哦，好的。”天龙听着有些不解，以为要提些什么要求，但却又没有任何要求。

    “记住，不许乱说。”

    “一定不会乱说的。”

    凌云再三确认这事不会让老爷子知道才放心的结束了今天的修行。

    师父送孩子回到黄府，除了修行习武，其他的功课当然也不能落下，天龙不愧是府里的宝贝，才刚踏进门，家丁们就逐渐围过来见缝插针的跟天龙玩耍起来。

    看到此情此景凌云也不由得感叹。

    “统领大人，最近如何。修行可还算顺利？”管家过来搭话。

    总感觉这孩子在家里和在外面是两个人，看眼前孩子蹦蹦跳跳嬉笑打闹的样子，又想起刚刚质问他的样子，凌云不禁觉得有些恍惚。

    “哈哈，这孩子确实有些怕生。”听了统领大人的疑虑后管家也是解释道。

    “怕生？”凌云有点不敢相信，他之前质问自己的样子哪有半点害怕。

    “这孩子刚来到府上的时候沉默寡言，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总是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发呆。一副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最开始只和老爷和两位姑娘搭话，到后来渐渐熟悉了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孩子不是一开始就在府上？”凌云并不知道孩子的身世。

    “老爷没跟您说吗，这孩子是今年年初老爷从外边捡来的，之前过了不少苦日子。”

    “捡来的？”凌云第一次听说，不过这也怪不得自己隐隐感觉到这孩子有些怪怪的，和这个年纪的一般孩子很不相称。不过也是有意思，老爷子在路边都还能捡到这般标致的孩子。

    “这孩子混熟了之后还是十分有趣的，大人以后会知道的。”管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