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武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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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长风亭相会

    姚谕对今日之事早有准备,靖安侯的人来传完话,姚谕便带着商量好的姚策一同出了门。

    门口车架上,早先为二人赶车的车夫也被府兵换下。姚谕扫了一眼佩刀站在车架后的十来个人,精气神看着还算不错。

    待姚策先进了车,姚谕也弯腰跟进去时,忽而又转头对徐伯道:“今日宫中宴饮,让家中长辈们无需等了。”

    城外长风亭

    亭外四面站着百十个着甲甲兵士,程虔一身绛紫色常服,一手拿着书卷端坐亭中,杨良佩刀站在他身侧,一旁陪坐的是京兆尹崔显。

    亭中石桌上摆了茶水与几样点心,穿着一身官服的崔显伸手捻起一块桂花糕,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举手投足间只让人觉得散漫。

    程虔一手翻动着书页,头也不抬道:“你来不过半刻,已用了三五块糕点了。”

    崔显听似没听,懒懒道:“这可是你带来的东西,你倒是一口没用,难不成是要留给卢尔丹?”

    程虔见他如此,也懒得再说,倒是崔显兴然道:“往日与你共事,你连半盏茶水都不肯准备,今日倒是齐全,我看你是特意为那位宣威将军准备的吧。”

    听他这般说,程虔才从手中的书卷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本侯准备的是茶水又不是酒水,你怎么一副吃醉了酒的模样在这里胡言乱语?”

    程虔不搭理他便罢,此时只与他多说了这一句,崔显就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连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也放下了。

    他笑道:“你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只是家中没有长辈操持,你自己也一向不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如今动了凡心,也不是坏事。”

    程虔怕他再口无遮拦说出些别的,终是放下手中的书卷,正色道:“我看你此时不应该在这里,也不用当什么京兆尹了。我借你一匹快马,现下赶往望秋山,那山里有一间月老庙,你把那月老像取下来,赶紧自己站上去。”

    崔显不妨他会这样讲,听完捧腹笑道:“我竟不知你何时说话这般有趣了。”

    程虔说完也再懒得理他,刚要拿起桌上的书卷,便听崔显沉声道:“来了。”

    程虔以为他说的是姚谕,偏头去瞧,却是什么都没有,而后才站起看向青云山方向。只见远处满天的黄土滚滚而来,西北军的姚字旗在其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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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虔派人策马前去相迎,不多时便见那队伍慢了下来,飞扬的黄土也缓缓落下,只更显得红底黑字的军旗威武招摇。

    姚谕乘着马车到长风亭时,负责押送质子的队伍离长风亭不过三里,队伍也算是声势浩大,可她倒是不疾不徐,还先引着姚策同靖安侯、京兆尹见礼。

    崔显对她虽是好奇,也只是笑眯眯地多看了她两眼,倒不像单独同程虔一起时那般口无遮拦。

    倒是程虔看到了她裹着方巾的一只手,想开口问,又怕冒昧相问引得人不喜,一时竟踌躇起来。

    崔显见他如此,有心为他开口,便朝姚谕道:“姚大人怎么负伤了?”

    姚谕本是望着大军来的方向凝神,见他突然发问,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笑着说:“不小心划破了手,小伤而已,只是阿策心疼,所以要替我包扎,怎么样,包的好看吧?”

    说着还扬起那只手上的的手朝两人晃了晃,一脸的高兴。

    程虔还没说话,就见崔显点点头,笑道:“姚大人与世子关系倒亲近。”

    崔显说半句留了半句,言语中不是羡慕夸赞,而是一种意味深长,也不知姚谕听没听出来。

    便听得姚谕朝他又笑道:“大人同家中兄弟关系不好吗?”

    崔显似乎是被她此举噎了一下,明显有些怔愣,旋即笑了笑,有心想说些什么,却被姚谕打断。

    “也是,京中家族多是家中失和兄弟阋墙,难得见我家中这般姐弟亲近,崔大人有些艳羡也是当然。”

    这下崔显彻底无话可说了,只干笑两声,将脸转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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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言语交锋间,押送质子的前锋队伍已经到了,领头的是一个白面兵士,与他并行的是一个穿着军甲外邦模样的男人,身边还有个外邦女子。

    见到姚谕,那女子兴奋得很,远远地就在朝姚谕招手,姚谕也笑着向她点头。等到几人在亭外下马,姚谕才领着姚策出长风亭。

    一出亭子,那外邦女子就迫不及待地将姚谕抱了个满怀,叽叽喳喳说着外邦话,还兴奋地用手比划起来,姚谕也只能笑着同样用番话附和了几声,倒教一旁的众人都有些云里雾里。

    一旁的外邦男子清咳了两声,低声喝道:“阿依穆。”

    阿依穆这才收敛了些,朝他横了一眼,接着放开了姚谕,倒不理会喝止她的男人,却同一旁的白面兵士站在一起。

    白面兵士是副尉薛政,一旁的外邦男人叫亚里坤,旁边的是他的妹妹阿依穆。这两人原不在队伍之列,亚里坤与阿依穆是为私事才与军队一同入京的。

    姚谕看着眼前的几人,点点头,道:“一路辛苦了。”

    关于这队人马的去向,在通天寨时程虔与姚谕已商议好,只待载着卢尔丹的车马到长风亭,就让杨良将三千西北军引入西大营,让候在亭外的城防军接手护卫质子之责。

    说是护卫,实际是监视押送。虽然东离族在上阳关一战大败,可卢尔丹身份终究与东离王室的其他王子不同,还是要谨慎对待。

    而后姚谕又将几人给引荐给亭中众人。

    崔显自不必说,今日见过日后恐怕不会再有交集,程虔主领西大营,日后还是会常见,主要是姚策,过去他年幼体弱,甚少出门,是以西北军中少有人见过,是以三人便对他格外感兴趣。

    姚策世袭了家中爵位,日后的西北军也将属他管辖,几人对他倒是不敢失礼。只是此时被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姚谕本以为他会有些羞涩,却不曾想他一脸的沉静没有半点露怯,倒是让姚谕有些讶异。

    因着外人在场,姚谕多是问一路的情形。程虔注意到,应答姚谕的多是那个叫亚里坤的外邦男人,作为这支军队领兵的副尉薛政倒是没怎么答话。

    几人又闲话了一阵,载着卢尔丹的车马才缓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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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离族人喜爱金器,听闻王室更是奢靡成风,今日一见,倒是能让几人窥得其中的一星半点。

    只见马车由四匹骏马拉着,马身健壮毛色发亮,姚谕一眼便知这几匹马是上等马,遂皱了眉,眼风也扫到一旁的亚里坤身上,见他摇了摇头,才将目光回转到马车上。

    想来是为了抵御一路的风尘,只见马车四面都罩了一层细纱,在阳光下波纹粼粼。马车的窗牖虽隐在轻纱之下,也掩盖不了其镶金嵌玉的光华,车顶四角各绑缚着一串金玲,行进之间叮铃作响,后面跟着的是五个身着玄衣,头戴护额,长发成辫,腰间配着弯刀的东离族人。

    马车在亭外几米处停下,车帘未开便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众人鼻息之间,那几个东离族人中急忙出来一个上前为马车中的人打帘。

    只见一位青年男子从车上下来,五官深邃,剑眉入鬓,一双桃花眼带着盈盈笑意,乍一看去倒是显得十分亲切,只是行动间,那与汉人不同的碧色瞳孔中流转出几分冷意,教人不敢轻慢。

    他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乌发则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左耳坠着一条银环绕绿松石加珊瑚耳坠,脚上踏着一双丝织长靴。

    一见到亭中众人,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只听他道:“大周真不愧为礼仪之邦,本王入京竟派三位大人前来接引,倒是比军伍之人更懂接待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