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个超级加急订单王家早背下来了――8505，六米71支，四米八二十二支，五米四五十支，加起来一百四十三支。

    赵石的犹豫众人都看到了，这也是心里急躁造成的脑筋短路，正常状态下这事儿还要犹豫吗？别说是麻大炮，就是厂长来了也不敢拍板造吧？

    女汉子眼看着挤压机挤完一根铝锭，赵石又上了一根，她的眼珠子就瞪起来了，声音非常严厉的喝问，“低零点四五――造出来你买家去呀！”

    赵石也毛了，可对上女孩子虽说是标准女汉子，但态度也不能太恶劣，嗯，好脸色是没有的声音也不低，还不看对方，“嚷嚷什么，第一支壁厚不够，第二支不一定不够。离这儿远点，别耽误生产。”

    三号机主机手、机台质检员当着车间主任、带班长的面开撕，虽然只撕了一下，也让王家涨了见识，看到了女汉子那一瞬间的“风情万种。”

    王家看着栾真钦怀揣着工服都快压制不住的高耸喘着粗气离开，非常尴尬的扭头看看大炮。

    后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王家表示无辜，扯扯嘴角。

    麻名看到王家撇嘴了，心里也是奇怪，他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感觉这个小年轻似乎跟自己很亲近，并非讨好、马屁的那种，对待自己的态度像那种很要好的朋友，一点也不怕自己。

    这在挤压可很少见，挤压车间从上到下，老资格的不算，其余员工哪一个看到自己都是战战兢兢的，唯独这个小子――真是独特呀！

    …………

    赵石所说壁厚论调是真实存在的――不然女汉子也不会离开。

    挤压时，第一根铝锭横面与模具接触面不是完全吻合，挤压着力点不在模具中心，稍微偏移或许会造成型材壁厚与模具真实壁厚不符，并让模具掉损，大概也牵扯铝液流经模具断面几个方向流速，还有铝棒温度等等，各种情况都曾经出现，但真的不常见。

    女汉子生气的原因是，这种情况下，生产两支铝锭，壁厚高了自己跟质检科讨讨好，差不多就放过去了。可壁厚低谁也不敢放，差零点四五，万一就这几支型材流向市场出现质量问题――谁敢兜着？

    第二支铝锭挤完，女汉子都不再用散热风机吹凉的，直接加厚毛毡裹住，千分尺上去连续三下，扭头就往挤压机处走。

    赵石一看心凉了深吸一口气，也不搭理对方，对张昭说道，“模具撤掉马上碱洗。”说完撂下在场所有人就往模具室走。

    断模具了，机台停机待模具生产，这是挤压生产当中最尴尬的事儿了，不但没有产量产出，还要耗费大量的电――铝锭炉、模具炉都需要加温等待。

    大炮面无表情的往办公室走去，韩、刘俩师傅一个摇头一个叹气，也走了。

    王家看着张昭把模具撤下机台，他要去碱洗炉联系洗模工，力求最快速度把模具洗出来送到模具室给师傅修。

    他正想拔腿，不想刚才面无表情离开的赵石又回来了，王家看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些猥琐，有些不好意思。

    王家忽然就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从来没有在赵石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

    “小王，你去协调一下，跟四号机借套模具，我先生产着。”

    果然！

    王家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看了看办公室――麻大炮在那抽烟呢！

    车间规定、班组也是原则上不允许借模生产。

    所谓原则上是指――白班不允许，夜班车间领导不在的话，还是勉强可以的。

    同吨位挤压机铝棒质量不同，生产型材型号不同。借模意味着订单冲突，需要带班长协调好前后生产工序，不能造成重复生产。更要协调好被借模具所在机台主机手的……情绪！

    我找一套合格模具容易吗？我修一套模具容易吗？我一个班容易拉产量的甜单就那么多，给你了――我咋办？

    蛋糕就这么大，都是分配好的，你现在这样……

    王家瞬间就觉得头都大了，沉吟一下，慢慢说道，“大炮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再说今天的订单任务，没有适合你三号机生产的呀，光怠料这一处，被查出来咱俩就吃不了。”

    所谓怠料是指型号8505用三号机380cm铝锭生产型材出二十五米半，一支六米去两头正好二十四米也就是四支。用四号机420cm铝棒生产型材出二十八米半，出四支余废五支不足。

    这种情况是车间明文禁止的。如果在夜班偷着来，主机手赶快修自己的模升温，撑个一小时左右带班长也无话可说――余废的型材直接做成废料，反正厂里有自己的熔铸炉，总不能停机大伙儿凑一块玩吧？

    基层员工都是这样想，只要产量上去，废料多点就多点――凑一起玩不挣钱呀！

    班组废品率高了，班组长挨炮。产量低了，班组长不但挨炮，还要面对该机台员工幽怨的眼神，以及主机手的埋怨。

    两害相权取其轻！

    可是，这是白班耶！

    王家表示不能理解，最后还是摇头拒绝。弊大于利的事儿不能干，更何况弊倍于利！

    赵石眼见王家摇头，脸上那些猥琐顿时消失不见，忽然伸手拉了王家一下，将他拉的一个趔趄。他用一种王家暂时还领悟不到的情绪说道，“你看看在机台后面那个女人，她是张昭的亲姑姑，她不会骑车，每天都让张昭骑摩托捎着，为了省钱给侄子加油，从来到挤压我就没看见过一次她花钱买饭吃，全都是从家里带饭，馒头咸菜，好了能带点包子、水饺。可吃的都是凉的呀！”

    王家听了有些惊讶，扭头看正在忙碌的张昭，发现他的脸通红一片。

    王家没有注意到赵石看见他瞟张昭一眼之后，偷偷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