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都找不到阿吉的身影，琛琛心中甚是担心。父母亲已经回去了。临走前老田想带两个孩子去吃饭也没能如愿，尤其是得知阿吉的身世后，拍着大腿痛惜，“我这儿媳妇啊——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出了多大的洋相！琛琛一定要对她好一点！放假就带回家来。老爸带你们游遍大江南北，吃遍中国。”就算琛琛一再强调，不要再讲什么儿媳妇！她都还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可是老田就是改不了口，似乎已经口头核准，把人纳入了家谱。

    阿吉手下生风地按着琴键，她的世界如一张拼图，以前任由她自己随心所欲地拼凑希望的模样。Alex一伸手就把它搅得稀烂，告诉她这幅拼图有它本来的样子。她一时间完全迷失了。她应该接受那个事实么？把它们按照应该有的样子拼好，还是该从哪里开始？

    当阿吉迷茫的时候，她只能完全依赖音乐。现在是假期，她霸占了琴房一连几天，用创作来排解心中莫名而来的情绪。近乎歇斯底里的练习，改写，编排。她甚至尝试着唱自己写的歌，可是每每张口，都想起琛琛。在第四天的时候，她浑浑噩噩地来到琛琛的宿舍。

    门开了。见到琛琛，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我好累。”她说着便倒在琛琛的怀里，极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阿吉！”琛琛吓坏了，把阿吉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觉得不好，又放在自己的床上。在确认她只是睡着了之后，稍稍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她疲惫不堪的样子，只能等待。

    阿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光线昏暗，分不清晨昏。一时间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急忙起身，重心不稳整个人掉下床去，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人从地上捡起，悬在半空中。

    阿吉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挣扎着跳了下来。

    “阿吉，做噩梦了吗？”

    这是熟悉的声音和味道。

    “琛琛？”对！不是自己跑来这里的么！阿吉这才回过神来。

    “阿吉，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很担心。”

    “我只是呆在琴房——”

    “啊——我太笨了！”琛琛懊恼自己应该想到这一点。

    “琛琛你有去找过我？”

    “我当然有！可是我没有去琴房！”

    “我这几天过的很糟。”

    “我猜到了，下次不开心的时候，我希望你来找我，可以吗？”

    “可是那天我说了让你们都伤心的话，你是不是生气了？”

    “倒是没有。我说过不会再随随便便生气了，我也不再是那个毛头小子了。但你应该爱惜自己，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学会照顾自己。”

    阿吉喝着琛琛为她煮的八宝粥，从内到外都暖了起来。

    “阿吉，你以后要常常煮饭给自己吃！”

    “你要走了吗？”阿吉放下碗。

    “我毕业了，你不是还送了花给我吗？！”

    “我是祝贺你毕业了，没有要庆祝你走！是Alex说要送——”

    提到Alex，那天的事又烦上心头。

    “你也觉得他是对的是么？”

    “阿吉你要自己选择，但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在你身边。”

    “是吗？你不是要走么？”

    “你不想我走么？”

    “你如果走，我就跟你走！”阿吉下了个很大一个决心。

    “是么？阿吉。你要和我一起走么？”琛琛心里燃起了希望之火但随即又灭了，“不行，阿吉，你要毕业才能和我一起走。”

    “那我回孤儿院看一看——”

    “阿吉，你是为了我才回去的么？”

    “如果我做这些能更好的了解你的想法，那我会去做，我在努力，琛琛。”

    “我知道！我很高兴，相信Alex也很高兴！”

    回国的飞机上，琛琛和阿吉刚坐好。

    “介意我坐你身边么？”一个声音在阿吉耳边响起。

    阿吉没理会。琛琛用手臂碰了碰阿吉，她抬起头，是Alex！

    “我说了我要回去看看，可是很认真的！”他张开双臂抱了抱阿吉：“你还生我的气吗？”

    “没有，我很理性。这就是理性的好处不是吗？”

    “是！阿吉。那我们和好了？”Alex开心的坐下来。

    “你们一起商量好的么？”阿吉看着琛琛。

    琛琛偷偷在阿吉耳边嘀咕了几句。。。。。。二人相视一笑。

    “要幼稚到什么时候！”Alex瞪了他们俩一眼。“还戴同一副耳环！”

    飞机外漆黑如镜，机舱内也熄了灯。阿吉读了一半的书从手里滑落下来，被琛琛收起。阿吉歪倒在Alex的肩上，Alex给了琛琛一个挑衅的眼神，故作得意。琛琛调整了一下坐姿，铺开小毯子，直接把阿吉拉过来。Alex皱皱眉，他险些忘了，为了阿吉，琛琛可是什么脸皮都可以不要的。阿吉摇摇晃晃倒在琛琛的肩头，二人彼此依靠，扑鼻都是熟悉的味道，她安心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飞机着陆。琛琛闭着眼睛却思考了整晚。三个人中，唯独自己没有买回程的机票。他要见一个人，就是星斗音像公司的职业经纪人林禹。他无法想象与阿吉分开，但今天的分离是为了明天更好地相聚，况且星斗音像坐落在江北市——阿吉长大的城市。可是阿吉一个人生活让他无法放下心来，她如何能把自己照顾好呢？！左右摇摆不定让他整夜未眠。

    两年多不曾回国的阿吉，一下飞机闻着空气里的湿热：“这个味道好熟悉！”

    “当然了阿吉！”

    “这个味道的确好熟悉！”Alex也感叹。

    “你还记得十几年前的味道？”琛琛很诧异。

    “味道，温度，感觉，这些才是最难忘记的身体记忆。”Alex边说边看向航站楼外的这片故土，双腿情不自禁地往外走。擦肩而过的情侣，他们说着和自己同样的语言。一个小伙子走过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

    “看什么看！“Alex戴着墨镜语气强硬地说了一句，琛琛和阿吉都忍不住笑起来。

    “快别耍酷了！”

    三人一路连走带跑地走出航站楼。

    退休的院长为了等阿吉和Alex，也来到了孤儿院。这里已经不是当年的孤儿院。孩子少了，能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孩子也少了。

    “这是也好事！”齐妈妈说。

    “是，但是你们的工作不轻松。像你这样还能回来这里照顾孩子的人实在是不多了！尤其是现在，谁不挑个轻松的事干，这里太难了。”

    “你不也是干到了退休？！”

    “是，孩子换了一批又一批，阿姨们也是流水一样。我就是没什么大出息和追求的那种人，在这里也算刚刚好。”

    “今天小阿吉回来，还有那个好多年前被一对德国人收养走的那个孩子。叫阿乐的那个！”

    “你说阿吉回来？”

    “你都不知道么？阿乐给我打的电话。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居然还会说中文，不容易。现在的名字叫——叫阿乐克——什么。。。。。。太长了，我这颗老脑袋瓜实在记不住。反正听起来还是阿乐！”他笑着摆摆手。

    “阿吉回来，你不早告诉我！”齐妈妈激动起来。

    “我以为你知道，你不是最疼她么！”

    “她性子冷，你知道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好几年没见到她了，自从她去上了大学，我也中间离开了一段时间——”

    Alex，阿吉和琛琛三个人站在仁爱福利院门口。Alex久久不肯抬脚，阿吉看着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如今却觉得有些陌生，也久立不动。琛琛也只能陪着他们。他从未去过任何一家孤儿院或者福利院，甚至养老院。当然他知道世界上就是有这些地方，但从来都离自己很遥远。现在这栋三层的小楼，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大门紧闭之外。

    琛琛想进去，他想看看阿吉的童年是如何过的。

    突然，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阿姨，五十多岁的样子。看到他们先是一愣，接着就小碎步快速地跑过来。

    Alex慢慢地开始向前走，阿吉却后退了两步，琛琛可以感受到那人的热情，她靠近得太快，不是阿吉可以接受的速度。琛琛上前揽住阿吉的肩膀：“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进去。”

    “真的是我的小阿吉啊，终于回来了！都出落得这么大了！”她眼里竟然泛起泪花。

    “齐妈妈——”阿吉声音很小，只琛琛听到了。琛琛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阿姨，原来，这就是齐妈妈！貌不惊人但慈眉善目，就算是哭着眼睛都是弯弯的，眼角布满慈爱的皱纹。

    阿吉站在原地，紧紧的贴在琛琛的臂弯里。

    “阿吉，你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多亏我今天上班，要不然岂不是就错过了！”

    “对不起——”阿吉慢慢的说。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来了就快进去，这永远都是你的家。只是我要提前和你们打声招呼，现在孩子没以前多了，几乎都是需要照顾的，你们心里要有数。”说完看了看琛琛。“你是哪个孩子？长得这样好，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琛琛忙解释道：“我不是——我是他们的朋友。”

    齐妈妈这才注意到琛琛搂着阿吉的肩膀，她懂了。笑眯眯地让大家进去说话。齐妈妈拉着阿吉的手说个不停，也问个不停。琛琛觉得自己非常的多余，便去找Alex。他正在和院长说话。琛琛也想听一听。

    “阿吉确实是我这些年遇到最奇怪的一个孩子，健健康康，又漂亮，而且都五岁了才来这里。之后也一直没人找。”

    “您还记得她刚来时的情形么？”琛琛急不可耐的问。

    “记得，忘不了！”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天他有事提前下班，一开大门，门口蹲着一个小女孩。问她什么，她都不说，不进去也不离开，随身什么都没有。干净漂亮的一个孩子，养的很好，不像是丢在这里的。院长叫值班的阿姨留意一下，自己先走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居然还在门口。缩成一团，自己偷偷地在啜泣。院长问她什么都不回答。值班阿姨说她昨天怎么都不理人，还以为一会儿就会离开，不想她居然在门外坐了一晚！院长觉得不对劲，刚好齐妈妈来上班，看到她可怜的模样非常心疼，便直接抱起来放在餐厅。没想到她什么都不要吃，又跑出门去。门已经落了锁，她出不去就坐在门口，隔着栅栏向外望。齐妈妈一遍遍地送东西给她吃，她都不理。一直坚持了三天，直到病倒了。

    讲到这里，院长感慨：“真是个倔强的孩子！”他没注意到，旁边的琛琛已经湿了眼眶。

    “那些天完全没有人来找她，看来就是铁了心想把她留在这。她病了一段时间，好起来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那之后才正式给她建立档案，成为孤儿院的孩子！

    这个孩子很奇怪，完全不说话，只是点头摇头，开始还以为是哑巴。想来也勉强算是遗弃的理由吧。没想到一年后，她突然开始说话。可从前的事似乎不太记得了！小孩子的记忆的确很短。所以，我也没有搞懂她的情况。”

    “阿吉后来被领养过一段时间，可为什么又回来了？”琛琛急切地问。

    “她自己没说么？她那时候有七八岁了，应该记得的。”

    “没有，她不想提。她也不太记得当初来孤儿院的情形。”

    “当时她五岁左右，不记得也正常。”

    “可是，院长你知道她其实是很聪明的，我不觉得她真的忘了。”Alex质疑到。

    “忘了也好。记得只会让自己痛苦。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找得到出处。”院长说。

    “我一定要帮她找到！”Alex很坚定地说。

    “所以为什么她后来又回来孤儿院？”琛琛追问。

    “应该是因为那对夫妇离婚吧。”

    “离婚是什么理由！”Alex愤愤不平。

    “细节我知道的不多。虽然你们在孤儿院长大本身是一件不幸的遭遇，但如果你去楼上转一圈看看，你们又是很幸运的。”

    楼上？琛琛打算去看看。

    绕过一个回廊正要上楼，路过一个房间，门上面写着“档案室”三个字。门锁着，新的馆长今天又恰巧不在。可琛琛想进去看看，他想找阿吉的档案。不死心的他又试着扭了两下门把手。“叮”的一声，一个螺丝掉下去。年久失修的锁扳两下子就整个掉了下来。琛琛走进去，里面有老旧图书馆的味道。按照年份排好的档案袋塞满了两柜子。算算时间琛琛把范围集中到了很小的区域。他仔细地一份一份拉出来看，一个普通的浅褐色袋子，上面写着吉易两个字。阿吉的档案！琛琛把里面的纸张拿出来的时候，手有点抖。一个小小的两寸照片，上面那个孩子瘦巴巴的，显得眼睛很大。头发被束起来，看起来并不太像现在的阿吉。除了她左耳上的耳洞还隐约可见。

    吉易——这就是她。出生栏：不详。姓名：不详。生日：不详。一切的信息都不详。她来到孤儿院的那天是七月5号，就是现在的月份。身体状况一栏居然写着聋哑！后面零零碎碎有一些医疗记录、处方单据、受教育记录。阿吉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成绩都非常优秀。还有领养登记表，一份公告。上面有阿吉7岁时的照片，和第一张照片相比已经大不相同。后面还很多关于收养人的资料复印件。这就是琛琛最想找的！琛琛拿出手机，犹豫一下又放回去。他把这些资料放进档案袋，然后抬起胳膊把整个袋子塞进自己的衣服下面。他铁了心就要带走这些，不要什么复印件。这原原本本就是属于阿吉的东西，记载了她在这里的过去。像做贼一样，就是做贼！他人生第一次非要做这个贼不可。

    琛琛悄悄的把文件塞进自己的背包的时候。紧张得汗都滴了下来。接下来他转身正打算上楼去。

    “啊！”琛琛惊叫。一个小孩抓着他的裤脚，头发很短，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琛琛吓了一跳：“对不起，我差点踩到你！”

    琛琛把他整个人抱起来试图让她站好，但随即她又顺着他的手倒下去。琛琛又急忙把她接住。才发现原来她没有脚，双脚都没有，裤管末端空空。琛琛从没抱过一个没有脚的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阿吉闻声赶来，见琛琛双手举着一个孩子，便把手边的轮椅推过来。

    齐妈妈也闻声跑来。把孩子安置好，拍拍还在惊愕中的琛琛：“看看你，人不小，胆子可不大！这是陆婷，已经五岁了！很乖的孩子，只是出生就没有脚。

    “我要上楼看看可以吗？”琛琛问道。

    “可以——”齐妈妈立即答道。

    “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阿吉警告他。

    “哦——好。”

    三人前后脚上楼。齐妈妈一边走一边说，一个踉跄，本来挂在身上的眼镜滚下楼去。阿吉急忙取去捡，琛琛反而慢了半拍。阿吉捡起来没有立刻上楼而是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原来是一副老花镜。

    “人老了，眼睛也老。有时候要戴一下眼镜才看得清！”齐妈妈伸手要接过来。

    阿吉打开眼镜似乎想帮她挂在眼睛绳上，见齐妈妈伸手过来便把自己的手缩回来。琛琛看在眼里，对阿吉笑了笑。他知道阿吉的确在努力，试图走出自己的世界，关心别人。

    二楼有好几个房间，每间里面都有三四张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是药味，可能也混杂着尿素。

    阿吉一上去就直奔最里面的房间去了，琛琛只好跟上。还没进去就听到声音，类似于说话和嚎叫之间，听不出意思。走进那道门，琛琛愣在原地，四张床各据一个角落。每个床上都躺着一个残疾的孩子，离琛琛最近的那个女孩，不停的抖动，眼睛努力地张合显得躁动不安。琛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另一边的女孩嘴里一直发出声音，就是在门外听到的声音，她躺在那里，手努力地想抬起来，身体瘦小而扭曲，脸上没什么血色，让人看了心疼。

    “她和阿吉年龄不相上下。”齐妈妈对琛琛说。

    琛琛诧异地看着她，她看起来很小，还是孩子一样，一出生就没有健全的身体。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未来一辈子，或长或短的一辈子都要困在这方寸之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里太压抑了，好像心头有一块大石头，压的透不过气来。

    一个阿姨正在给她喂饭。

    “我可以帮忙么？”琛琛必须给自己找点事。

    他接过那只碗，里面是米和碎肉碎菜做成的糊糊。他用力的捏紧勺子以抑制自己抖动的手。普通的碗勺，今天用起来却格外笨拙，沉重。食物送进嘴里，吃了半口，流出来半口。琛琛急忙帮她擦拭，再喂，再擦，手忙脚乱。这就是这里的生活，无论对于躺在床上的还是站在地上的都无可奈何。他在慌乱中打翻了碗，阿姨立刻安慰他，让他休息一下。琛琛站起来向后退不知怎么样才好，心里被猛烈的撞击着。这时，他的一只手被温暖地握住，是阿吉的手！

    “我告诉过你要有心理准备。”阿吉见他就要崩溃，便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琛琛也紧紧的握住阿吉的手，甚至握得她有点痛。

    就在这时，琛琛另一只手的食指被一个小小的冰凉的东西轻轻地抓住。琛琛转身，是一只苍白的手！从一个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来。她盯着琛琛和阿吉牵起的手，眼里竟流出一滴泪。这一左一右，一冷一热，几乎同龄的两个人，不同的命运，都牵在琛琛手上。

    琛琛拥有的童年阿吉没有！阿吉拥有的一切那个女孩都没有。连生的权利也随时会被剥夺的人，看到爱情时的复杂眼神让琛琛一瞬间彻底崩溃。她握着琛琛的手指，那么轻，却捏碎了他的心！他拉着阿吉，跑出房子，可大门紧锁。这是不是就是阿吉当年的心情？那个小小的孩子站在这道门后的执着等待与绝望。这个地方，物质上好像不缺什么，但精神上是绝望的荒漠。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眼泪，他紧紧的抱住阿吉用力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如果我可以，我替那些人说对不起，向你，也向所有那些住在这里的孩子说！”

    “对不起——”琛琛声泪俱下重复的说着。

    阿吉鼻子很酸，从来没有人看过孤儿院后和自己说对不起，他们会说加油，你会更好。她看惯了这里的绝望，早就从这绝望里趟了出来。可是这句“对不起”把所有委屈与痛苦从心底，最深处翻舀上来，肆意逐流。她仰起头，两行泪滑落下来。她轻轻抬手抱住琛琛，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才刚刚开始。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