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往山南
自从人们摘下口罩,冲赛康门前的地摊经济已经恢复。我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寻摸,想找到上次卖经书的那位摊主。
那位摊主我认识,一位藏族阿佳,之前在她那买过几次东西,好像是山南人。
逛过一圈后发现,今天她没来。这不耽误我搞事业么,分分钟几十万呢。这期间,我也看到有人在卖古书,但是年份不对,而且书上的字是藏文。我要找的古书,是明代的天书。
一无所获。
楼里楼外转悠两圈,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眼睛扫到前方的一位阿佳,她正被一群主播围着。我急忙跑过去扒拉开人群,一把拽住她,刚要开口,身边的一位黄毛语气激动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呀!挤什么呀!”
“再逼逼给你拉无人区去。”
众人一听我这话,作鸟兽散。
“哎呀!”阿佳气得直跺脚,“我今天还没开张呢!”
我带着阿佳穿越过人群,来到一处偏僻处,从裤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塞到她手里。
“经常跟你一起摆摊的阿佳,比你年纪大点,山南的,圆脸……”
“啊!我知道,怎么啦?”
“她人呢,怎么没来?”
“她老家有事,回老家了。”
苍天啊!感觉这二十万长腿了,要跑。
“你有她电话吗?”
我很急切。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总之我搞到了山南阿佳的电话。在电话里我问她还记不记得那张古书页,她说她记得,那书页是在她们乡下的一个农户手里收的。我让她帮我引荐一下,并表示会给她一定的好处费,她欣然答应。
事不宜迟,我急忙又赶到客运站。一路的颠簸,让时光更漫长,坐在大巴上的我心想,这一票干完,高低买辆车!
山南,下水乡。夜晚。
见到阿佳后,她还挺差异,一张书页让我跑这么远。
我当然不会对她讲实话,跟她说,我的一位老主顾,钟爱收藏古书籍,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上次收到那书页后,非求着我帮他多收点,我挨不过他苦苦相求,更何况价格像雪山一样美丽。
阿佳听得直发愣。
“那我带你去找他。”
阿佳骑着小电驴驮着我,往那个农户家赶去。在那个农户家门口,我塞给阿佳五百块钱,并嘱咐道。
“一会你帮我说明来意,如果他还有那样的书页,价格好商量,事成之后我对你还有感谢。”
阿佳笑着点点头,一副了然的神情。不得不说,阿佳笑起来真好看。
敲过门,片刻之后,一位老大爷打开门。阿佳说着藏语,老大爷长啊一声,说出一串藏语。
阿佳给我翻译,“没有了,只有那一张,卖给我了。”
“那你帮我问问,那书页是他家传的,还是从哪……买来的?”
阿佳用藏语问老大爷。
老大爷沉默,抬头看了看我,然后才开口说。
“是他在山上捡的。”阿佳说道。
“哪座山?”
老大爷听懂了,不等阿佳开口,手指着西南方向。
由于天太黑,看不见那个方向是座什么样的山,我没让阿佳再多问,让阿佳载着我到乡里招待所,准备先住一晚,明日再说。
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我倚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心想,这两天很充实嘛。
第二天一大早,我站在招待所门口,仔细打量着西南方向的那座山。这时,老板娘出来往街上泼脏水,我问她,“那座山有名字吗?”
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摇摇头,转身回屋。
还挺高冷。我没再犹豫,朝着那座大山走去。
在山脚下,我抬头仰望,光秃秃一片,几乎是寸草不长。我不禁纳闷,这样的山上捡到古书页,而书页却没有腐烂,可能吗?
我沿着山脚走出一段距离,除了零星的几个矿泉水瓶,和几张残破的塑料袋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物件。心灰意冷之余,还感到一丝寒冷。
难道要爬山?我下意识摇头,那老大爷的年纪,不像是能爬上去的样子。
正当我犹豫是否返回时,一阵风吹来,从我眼前飘落下来一张绿色风马旗。我没考虑的随手捡起,脑子里不禁发问,这地方怎么会有风马旗?
我又抬头往山上看,还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于是我面对着山缓缓倒退,向后大概几十米,在半山腰的一个山窝处,露出几条经幡。我恍然大悟,那里应该有一个祈福之地,经幡是百姓所挂。或许是修行洞之类的地方,修行洞是过去高僧大德隐世修行之地,后来就变成老百姓祈福的场所。
那咱就顺应天意的指引吧。
我开始爬山。
平时不锻炼,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等爬到位置,我已快大脑短路,四肢发软。果然不出意料,在经幡的包围中,有一个小洞口,很小,成年人只能爬着进去。
得,继续。
我心中默念六字真言,调整好姿势,慢慢爬入洞中。
很黑暗,前方仿佛是虚无,我打开手机里的手电,边爬边四周照着。
爬着爬着,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纠结,悲伤,愤怒。我停下来,调整好呼吸后,安慰自己,这种地方应该有信众经常来朝拜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估计有几十米,来到一个稍微宽敞的石室,大概有一米四、五的高度,两米多见方的面积。我没法完全站直身体,只能坐在地上,利用手电的光亮,仔细照着这间石室。四周墙上有一些壁画,看不出什么年代,也有可能是后人所画。挨着一面墙壁的地上,有一块高约二十厘米的方形石垫,上面明显有坐印。难道是大师打坐修行的位置?除此之外,再无它物。有些奇怪,如果有朝拜者进入,怎么也应该带些供品或供花之类的。
我有些累,索性坐到石垫上,休息着。
不知过去多久,寂静的石室里不再有光亮,而坐在石垫上的人,闭着眼睛。
雨后的山路很湿滑,下山时要格外小心。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讲,上山容易下山难,我现在依然记得。
想到母亲,心中不禁涌现出一股悲伤,母亲突生疾病,咳嗽高烧,已不能下地。
幸好最近几日多雨,山上会生长出野松菇,只要能采到,就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给母亲抓药治病。
我向上提了提背后的竹筐,而筐里此时装着大小几十朵野松菇,足够给母亲抓药的钱。
脚下的每一步都很小心,再急也要注意,我不能受伤,母亲还等着我照顾。
快走到山脚那颗老榕树时,一位坐在树下的白发老人,笑眯眯地看向我,“小伙子,去山上采到什么了?”
我冲老人点点头,指了指背后,“野松菇,采到不少。”
“来,坐下歇会。”
我坐到老人身旁。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颗黄色果子递给我。
我也没客气,接过后大口咬着。
“这一筐野松菌,你能卖多少钱?”
“大概四五百文。”
“卖了钱,你要用去做什么?”
“给母亲抓药。”
“大孝子,我给你一两银子,把它卖给我可好?”
我很痛快地答应,因为这价格已经远远超出市场价值,并且能给我节省很多时间。
我把银子揣进怀里,告别老人,大步向村子走去。在药房跟大夫说明母亲的病情,大夫给抓了三副药,一共一百二十文钱。我伸手入怀,摸出银子递给大夫。
大夫没接,冷冷地盯着我的手,我也看向自己掌心。那不是银子,而是一块乌黑的石头!
犹如一道擎天霹雳,炸在我的脑海。我又快速摸进怀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手中的这一块乌黑的石头。
怎么可能?那老人明明给了我一块银子,怎么变成了石头?
“滚!”药房大夫收回包好的药,大声呵斥道。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药房,仍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又摸了摸怀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会不会掉在路上?
我快速沿着来路仔细寻找着,一无所获,一直找到山脚的榕树下。
老人一定是会障眼法,用一颗石头变成银子,骗走了我的野松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母亲还等着我抓药回去。
我坐在老榕树下,哭出声来。
天黑了。
我失心落魄的回到家,见到母亲虚弱的躺在床上,心中说不出的痛。
母亲见我没精打采的,安慰道,“没采到就没采到,说不定明天娘的病就好了。”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深夜,我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回忆着老人递给我银子的场景,反反复复的回忆,没有睡意,只想等到天亮,再次上山。
突然听到一声呼唤,我急忙翻身下地,跑到母亲那屋。我坐在母亲身旁,母亲握起我的手,“儿啊,娘怕是要走了。”
“娘!别胡说,天亮我就上山,一定能采到。抓了药,你就会好的。”
“儿啊,你爹死得早,娘又没用,这些年让你吃苦了。”
“娘,你别说了,好好休息。”
“下辈子吧,咱俩再做母子,娘一定不让你吃苦。”
母亲缓缓闭上眼睛,我能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紧皱的眉突然松掉。
“娘!”
我使劲摇晃母亲的身体,只是她不肯醒来。
天亮了。
雨还在下。
在好心的刘大婶一家帮助下,我匆匆给母亲下了葬。我跪在母亲的坟前,久久没有离去。
夜晚。
雨依旧没停。
这雨怎么就下不完呢。
我走在空旷的街上,直到在药房门前停下。
笃笃笃
笃笃笃
“谁呀!这么晚来买药!”
笃笃笃
“吱”地一声门打开,药房老板看到是我,有些错愕。
一道寒光,他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我手中握着镰刀,看着药房老板从抽搐到一动不动,然后转身离去,向着母亲的安葬处。
雨夜的天上没有月亮。
又回到母亲的坟前,我举起镰刀,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