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上，三人沉默赶路，决战之后松懈的神经和身体，让我感到身上无比疼痛，别说爬绳子，现在就是让我平地走，都是咬牙在坚持。

    我最怕坚持到来时的洞口，也没有力气爬上去，更害怕的是，如果威廉已经上去，会不会把绳子收走，会不会把索南车的破坏，比如扎轮胎抽汽油之类的，这里荒无人烟没有信号，恐怕叫救援都是奢望，能不能活着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都很难说。

    我把我的担心说给益西。

    他不停挠着头，半天才憋出话来，“不是我小看威廉，他绝对爬不上去，换做刚来时的身体状态，我很轻松就能上去，现在嘛……索南也不好说，一会儿试试吧。”

    “那我怎么办？”

    我一直就坚定认为自己爬不上去，但也没问索南有什么办法能把我弄上去。

    “简单，索南上去后，你把绳子绑腰上，他用车把你拉上去。”

    我眼睛一亮，的的确确是个好方法。

    路过敞开着的城门，我还对益西开玩笑，这两扇门如果扛回去，绝对能卖不少钱。

    益西没接这话岔儿，反而问我法冠和古书能值多少。

    我摇摇头，这两样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不好估价，要回去找人打听打听。

    “能不能说上媳妇儿就看你的了。”

    益西给我投来期望的目光。

    “能不能有点出息？大好青春不得先干一番事业？”

    “干事业哪有娶媳妇有意思。”

    “……”

    和益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我们来到最初下来时的洞口下方。

    “靠！我说什么来着？那孙子特么就是狗揍的，上去后把绳子解开了！”

    外面的世界近在咫尺，有帐篷有温暖的毛毯，有交通工具有食物，现在却只能干瞪眼无法上去。

    我非常气愤地从地上捡起一根绳子，冲上方的黑暗中骂道，“小逼崽子，你最好跑回美国了，让我抓到你，篮子籽儿给你摘下来！”

    索南一声不响地接过我手中的绳子，端详半天后说，“他没上去。”

    嗯？

    “怎么可能，这……这不是他上去后解开的吗？”我有些懵逼索南的话。

    “长度不对，断口处是撕裂开的。”索南似乎在组织语言，几秒钟后继续说，“他应该是爬到一半绳子断了，摔了下来。”

    索南说完退后两步，指着地上的一块位置，“你看那儿，有一个屁股印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块屁股坐过的痕迹，我抬头环视四周，开口说，“益西同志，事情好办多了，咱们的敌人就在附近。”

    “奶奶个腿儿的！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用十六世纪的铁钳，把你的屎给敲出来！”益西一把薅出腰间别着的铁钳，这铁钳我当时不建议他带，不值钱又沉，可益西觉得耍出感情了一定要带上，看来他的决定非常正确。

    “益西，唐卡就在他身上，拿下他，你娶媳妇的彩礼就有了！”

    “……彩礼？我们这旮瘩不要彩礼！”

    “房子首付就有了！”

    “白玛同志，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益西冲着周围大喊，“小威廉，来来来，让你益西哥疼疼你。”

    半天过去，威廉没有回应，周围也没有异常的声音出现。

    索南抬头仰望空中绳子的断裂处，给出结论，“断开处离地差不多七八米，我们上不去。”

    “那怎么办？”

    我真有点慌了，我是真不想在这古城里度过余生啊！

    “咱们四处找找，应该有通往外界的出口，古城的人不可能与世隔绝，总有人要到外面。”

    索南依旧打头阵，我拎着那根长绳走在后面，是不是回头张望，怕威廉悄悄摸上来。

    ……

    经过漫长的寻找，可能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一个巨大又深的石洞，很像古城居民去往外界的出路，高度至少两米，宽度接近三米，马车都可以通过。

    我们三个站在这个洞口前，没有办法确定是不是就如判断的那样，决定先休整一会儿。我转身回望，漆黑的世界中根本分辨不出古城大门的位置。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地下世界中的一处山脉的脚下。

    商量几句后，我们义无反顾的走进洞中，已无别的选择，弹尽粮绝，再耗下去只能是渴死饿死。

    洞里很黑，好在有头灯的照射下，能看见前方十米左右的范围。威廉对我们来说，不是太大的危险，我们要防止的是，他躲在暗处搞袭击。

    走过一段后，道路开始向上，两侧的洞壁并没有变窄的迹象，看来当初古城的居民开凿这个出口耗力更加巨大。

    三人没有交谈，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倾听着头灯照不到的黑暗中有没有异常的声响。

    向上的坡度不算陡，走起来也并没有太费力，拐过一个右弯后，我有些好奇，那时的人们是用什么照明的？

    我没有开门问他俩，而是有意的用头灯照向道路两旁的洞壁。

    两旁的洞壁上全是开凿的痕迹，乌溪麻黑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没有天然发光的石头和油坑之类的，难道是火把？是火把把洞壁熏黑的？

    正当我思索中，听见益西小声说，“怎么走这么久？会不会是……鬼打墙？”

    “怎么可能，那都是小说里杜撰的。”我小声说道，“我不担心那些虚头巴脑的，我就担心威廉突然在黑暗中搞袭击。”

    “那孙子有什么可怕的？我正巴不得他立马出现，我房子的首付还没着落呢！”

    听到益西的话，我突然有点没那么担心了，“没开玩笑，LS市中心，一百平米的房子首付，绝对够！”

    “你别刺挠我了，我现在恨不得变戏法把威廉变出来。”

    我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

    又一段上坡路后，索南突然停下脚步，似乎在感受什么，半天才开口，“出口应该不远了，我闻到了……雪的味道。”

    “雪？”我着实有些惊讶，“外面下雪了？你能闻见……雪有味道？”

    “出口应该是在雪山上。”索南沉稳回答。

    听到索南说雪山，我突然感觉有点冷，我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速干衣，益西也好不到哪去，胸前的血已经变成棕褐色，索南虽穿着外套，但跟没穿差不多，我们哥仨比丐帮穿的都破。

    “有雪好哇！能吃点，我现在渴的嗓子直冒烟，连烟都不想抽。”

    益西说完点上一根烟，我冲他要来一根，其实我的嗓子也干得难受，但一想一会儿有雪吃，就不在乎了。

    三人继续走，一根烟刚抽完不久，就走到了外面，我们阔别已久的外面，名字叫希望世界的外面。

    好巧不巧是黑天，我望着夜空上密密麻麻，像鸡蛋大小的星星，心中满满感慨，“咱们哥仨能活着出来……真他妈好！”

    他俩没搭话，我还有些奇怪，听见益西喃喃道，“你高兴的太早了，咱们在雪山的包围中。”

    雪山的包围中？我一时间还没明白益西的意思，索南补充道，“这不是咱们之前扎营的区域，现在还看不出在哪，但的确是在雪山的包围中，咱们要翻过一座雪山，才能看清楚位置。”

    我一听这话，直接颓了，干脆靠坐在洞口边，“翻不动了，现在我是一丁点力气都没有，最起码得啃条牛腿才能恢复。”

    “牛腿肯定是没有，雪倒是现成的。”

    益西说着就跑到不远处，捧起一把雪塞到嘴里。

    “咱们就在这洞口休整，等天亮再说。”索南说完，坐到了我的旁边。

    他见我没说话，又开口，“这一趟后悔不？”

    我认真思考几秒，说道，“不后悔，够我吹半辈子的了。”

    “回LS后，不要跟别人乱讲。”

    我点点头，“我会写成日记，死的时候放在棺材里。”

    “正经人谁写日记！你应该把这段经历刻在棺材板儿上！”

    益西吃够雪，边往回走边嚷嚷。

    “没毛病！刻成褚体，我喜欢褚遂良。”

    “记得把我写的生动潇洒点。”

    “放心，我指定把你写的跟张起灵一样牛逼。”

    “哈哈哈……”

    漫长的一夜，洞外呼呼刮着寒风，我们没有取暖装备，只能硬抗。索南和益西轮流守夜，我也没有客气，因为我的状态实在守不住，醒醒睡睡中，总算迎来天亮。

    白茫茫的世界，晃得人睁不开眼，这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山谷，看不到一丁点陆地，四周是高耸的雪山，我们像是在一个白色的碗底。

    但索南的分析是，这个季节不可能整个山上都是雪，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我们所处在的位置，是几座连在一起的雪山的半山腰形成的山谷，换种说法，如果和山外对比，我们是在半空中。

    我心生绝望，爬上雪山再下去，这显然不是寻常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即使能做到的人也必须要有专业的装备才行。反观我们，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在这寒冷的白雪天地里，能不能走出二里地都很不好说。

    “咱们要赶紧出发，趁着中午阳光足的时候翻过山，否则气温一旦下降，我们必死无疑！”

    索南望着山谷，神情严肃，语气更是像雪一样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