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可怜人
阿威亚的动作是相当的谨慎,作为一个曾经看过好莱坞电影的女人,她的动作就像是去有钱人家里盗宝的女飞贼,她小心的贴着马厩的边缘,从那狭窄的门缝里溜了进去。
马厩里很黑,暗沉的有些压抑,隐隐的抽泣声配合上男人的低语,反复缠绕在这高顶的房梁上。
阿威亚小心的挪动着步子,尽量让自己的凉鞋不和那些稻草发出连续的摩擦声。
“你怎么也是这样~”
男人的低语声渐渐明朗,阿威亚的身体几乎是贴在木架子上,透过当中缝隙,阿威亚看清了那个人的轮廓。
那是个像熊一样的男人,宽阔的背影在阴暗中依旧清晰可见,他旁边是一堆垒起的稻草,庞大的身躯就靠在上面,手上拿着不知名的东西,看不清楚是什么。
从说话的语气以及身材来看……
“是莱尼。”
阿威亚想着。
这个有些笨重吓人的男人此刻正缩在那里低声的抽泣,这个样子的莱尼让她减少了一些恐惧感,她决定暂时忘记张渊的嘱托,留在这里观察观察。
“老鼠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怎么连你都承受不住呢?我只是想和你玩,你怎么就……不能让乔治知道,乔治知道就不会让我养兔子了。”
莱尼站起身,将手中的东西轻轻地放下来,拼命的往上面洒满稻草,像是要将那东西的痕迹整个抹除。
“你呆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是想偷偷把我的事情告诉莱尼?”
阿威亚打了个激灵。
“你还不出来?”
莱尼腰背挺直,身影越发靠越近,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像是一堵高墙,逼得人喘不过气来,阿威亚用力的捂住嘴唇。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这都能发现我。”
黏腻的女声响起,是阿威亚熟悉的声音,那个卖弄风骚的女人。
“阿什利。”
阿威亚长出了口气。
“是你……”
莱尼竟然微微缩了一下,转身又坐回了稻草旁。
“你在做什么?什么告诉乔治?”
阿什利缓步靠近,一些光线透过木板间的缝隙洒进来,让阿威亚的视线清晰不少。
阿什利依旧是那件靓丽的碎花长裙,只不过这次的她踩了一双恨天高,让她的整体气质更显凌厉。
随着阿什利的逐步接近,莱尼也尽量的远离她,他挪动着屁股,向左摇晃。
阿什利在莱尼的面前蹲下,丰满的双峰快要把领口挤爆。
“这是什么?”
她用手去拨弄刚刚莱尼盖好的稻草,阿威亚的视线完全被阿什利挡住了,她只能凭借阿什利的话来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哦~”
阿什利的表情有些惊讶,她不清楚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应该有一个什么样子的反应,在她洁白纤细的手指下方,赫然是一只蜷缩的小狗,触摸起来是冰凉的,应该是死了很久。
“一条小狗。”
阿威亚听见阿什利的话。
“这条狗怎么了?它为什么死了?”
不得不说阿什利的胆子有些大,面对这样恐怖的人她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又或许是阿威亚对于莱尼的有色眼镜太重了,其实他就是一个善良的有些智力障碍的大个子。
但不管怎么说,显然阿什利要比阿威亚更加了解他。
“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想和它玩,没想到……”
莱尼又开始抽泣,扯动着蓝色夹克盖上自己的脸。
“是吗?”
阿什利又一步的靠近他:“其实这并不怪你,你的力气太大了,你只是没有控制好自己。”
莱尼看着靠近的阿什利,就跟见了耗子见了猫似的,又向左侧挪了一步。
“你躲什么?这么大个人。”
阿什利有些生气:“我又不是什么怪物。”
“乔治说让我离你远点,你是给人带来灾祸的女人。”
“乔治乔治,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
“乔治说的都是对的,我们是马上就会变得很幸福的,我们会有一间大房子,还会有温暖的壁炉和兔子……乔治会让我养兔子的。”
莱尼的话完全算不上回答,不过很戳人心,至少阿威亚是这样想的。
“是吗?”
阿什利语气软了下来:“……你知道吗莱尼,其实我们都是苦命人,你苦可能在于你的智力有些问题,但你至少有个关爱你的哥哥。”
她叹上口气:“我就不一样了,我是智力没什么问题,可精神上却饱受折磨,有时候我真的想像你一样想不清东西,这样至少我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别人。”
“乔治对我很好,我们从小就在一起。”
莱尼没有那么瑟缩了,他的身子微微直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关系相当好,乔治是个聪明的人,也还是个负责的人。”
阿什利脱下高跟鞋,将她粉嫩的脚趾踩在稻草上,双手合拢,环抱住膝盖。
“乔治说我们以后会住在温暖的房子里,而且他会让我养上一只兔子,雪白的兔子。”
莱尼将那只死掉了的小狗塞进了稻草堆里,又用力的压了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阿威亚听着,莱尼的智力确实像是小孩子,好像这个面相恐怖的人也并没有那么可怕,甚至——有些可爱。
“莱尼,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反正这是我们的约定,一人有一个秘密,很公平对吗?”
阿什利笑着说。
“莱尼觉得公平。”
“不能告诉乔治哦。”
“莱尼没办法不告诉乔治。”
“那行,就出了乔治以外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
“莱尼知道。”
阿威亚宝蓝色的大眼睛里露出精光,她现在是兴致勃勃,现在这个节骨眼,就算有人拉着她走,她也不会走。
“我本来是不必像现在一样的,我可以尝试许多其他的事情,也许我是可以做到的。”
阿什利笑着,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当时有歌剧团经过了萨利纳斯,我和其中一个演员见了面,他说我可以和他一块走,我当时已经和他深深坠入了爱河。”
“精彩!年少爱情故事!”
阿威亚的心有些许躁动。
“但我妈妈不允许我走,但那个男人说可以,在两方的压力之下我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建议。如果我去了生活一定不是这样,我不会过这样的生活……一定是那样。”
阿什利本来是笑着,却又瞬间变得阴沉,从这一点来说,她确实有当演员的资质。
“乔治说他会为我开一间养兔场,里面全是兔子。”
莱尼说。
“还有一次,我遇到一个男人,他是在电影公司工作的,我和他去了威登舞厅,那是萨利纳斯最好的一家。”
阿什利继续说着,她的眼神充满光亮:“他说他会让我去演电影,他说我真的很有天赋,等他回到好莱坞他就会立刻写信给我讨论这件事……但我并没有收到信。”
“可怜的姑娘。”
阿威亚心想,现在的她到是有些心疼阿什利了。
“我觉得一定是我的妈妈把信藏起来了,可她说没有。”
阿什利低头摆楞稻草:“所以,在等了将近一年之后,我和波特结婚了……也是在那晚,我在威登舞厅遇见的他。”
阿什利抬头,看见的是莱尼发愣的眼神——直直的,像是喝了受诅咒的河水被黑暗迷惑的人一样。
“你有在听吗?”
“当然。”
“当然。”
阿威亚脱口而出,阿什利猛地回头,她好像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在用视线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后,阿什利才继续放心的讲了下去。
“紧张死了,差一点就玩脱了。”
阿威亚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又冒出其他的话。
“我没和别人说过这些,莱尼,或许我不该说……我不喜欢波特,他不是个好男人。我本来是可以去演电影的,穿漂亮的衣服,别人都说我很有天赋,适合去做演员。”
莱尼的眼神也亮了起来,他又将刚刚藏好的小狗掏了出来:“或许你可以帮我拿走这只狗,然后丢掉它,这样乔治就不会知道,我依旧可以养兔子了。”
“……噗呵呵呵哈哈哈。”
阿什利突然笑了,莱尼也跟着憨笑,笨重的身体随着笑声一起一伏。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兔子啊?”
“我喜欢用手去摸漂亮的东西,柔软的东西。”
莱尼说着,脸上是那种憨笑。
“好吧,为什么不呢?每个人都喜欢那样子做。”
阿什利又咯咯地笑起来。
“确实,谁都喜欢……现在仔细想想他看我的眼神好像很真挚。”
阿威亚想着,她现在甚至对那天过激的想法有些抱歉。
“你想摸摸天鹅绒吗?”
“当然了,我向乔治发誓,我想的不行。”
莱尼兴致变得高昂,你能很分明的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我以前有过一些,那个女人曾经给过我,但是我将它弄丢了。”
阿什利笑着打了一下他:“哈哈哈哈,你真是个傻子。”
可又一瞬间变暗:“但你是个好人,莱尼……你就像是一个很大的孩子。”
“确实,大孩子。”
阿威亚心里同意女人的观点。
“……有时候,就在我梳头发的时候,我都会坐在那里轻抚它,因为它太柔软了。”阿什利捧起自己的头发:“摸摸这里。”
女人忽的将整个头凑近莱尼。
“阿什利是照顾人的好女人,或许我下次应该对她好点……前提是她不勾引张渊。”
阿威亚想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只是一个被生活欺骗的可怜女人,她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她对所受不公的反抗。
莱尼的眼神开始摇晃,脸颊上细微的肌肉开始抽动,他在控制他的鼻子尽量少吸进那些香气,舌头不停的舔着干裂的嘴唇,表情一会是痴楞,一会是兴奋,他的手向上摸过去,又缓缓放下……
最终还是到了阿什利的头顶。
难以言喻的顺滑柔软流淌在莱尼的指尖,他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美妙,这简直比那个天鹅绒柔软丝滑的多,甚至要比上次那个尖叫逃跑的女人还要柔顺。
他缓缓将鼻子凑近,贪婪的吸进这醉人的香气,一双大手摁住阿什利的脑袋,拽起她的秀发。
阿威亚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对话,只剩下莱尼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不会吧。”
阿威亚咽了口唾沫。
在这种单纯的抚摸进行1分钟后,阿什利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随着喘息声的增大,莱尼手上的力气也在不断加重。
阿什利笑着说:“行了,就这样吧。”
莱尼没有听见似的,依旧用力的拽着她的头发。
“我说行了!”
阿什利冲着莱尼大喊,可莱尼依旧不为所动。
阿什利慌了,她全身的细胞都陷入了颤栗的恐惧之中,而人在恐惧中会做出相当不理智的行为。
“啊!!!”
这个丰满的女人开始发疯的狂叫,阿威亚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个机灵。
“别叫。”
莱尼像是十分谨慎的四处观望,同时用力摁住了阿什利的嘴。
那只巨手摁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声音死死封锁在嘴里,莱尼觉得这样能让这个女人安静下来——可他错了。
这样的行为让阿什利更害怕了。
她开始用牙齿撕咬着莱尼的大手,同时伸出手指,疯狂的朝着身后的莱尼抓挠。
这对于这个巨熊一样的男人来说……完全不起作用,莱尼只是站起身,就顺便将阿什利整个人提了起来。
美丽姑娘修长的双腿不断扑腾,像是一只被抽离水面的活鱼。
“别弄了,安静安静。”
女人手臂乱舞,发出尖锐的呜呜声。
“我说安静,别让乔治知道。”
阿什利依旧疯狂的挣扎着。
“我说安静!”
一声从喉头挤出来的怒吼让整个马厩重归寂静,被吓坏的阿威亚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从和谐转变成这种情形,竟然完全不需要一点的转折。
不过她知道,那声隐藏在低沉怒吼的“喀嚓”是那样的清晰、真切!
“我说让你闭嘴的,你不听,乔治不能知道,否则他就不让我养兔子了,我们会有很大的房子。”
莱尼冲着地上的阿什利说着,她的脖子被整个的掰到脑后,张着嘴,仿佛还在大声尖叫。
“不能让乔治知道,不能让乔治知道,不能……”
莱尼的声音渐渐远去,阿威亚的视野中也没了那个宽阔的背影……不过她还是缩在木架后一动也不敢动。
在木门开关的“吱嘎”声之后,马厩静的诡异,阿威亚觉得就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震耳欲聋,紧张感已经让她的神经开始有些错乱,她甚至感觉莱尼就在侧面正在看着自己,而且还在笑。
“出幻觉了。”
她仍死死的盯着面前,只是伸出手指向着侧方摸索。
可她摸到的不是冰冷的木架,而是——什么温暖的东西!
阿威亚的心里咯噔一下,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是冰冷的。
她慢慢转头,迎接她的——是那张憨笑的脸。
“我都说过让你出来的,你是不是要告诉乔治?”
“啊!!张渊!!!”
“告诉你让你离他远点。”
莱尼庞大的身子被整个被击飞,这团硕大的黑影眨眼间没入一旁堆起的稻草里。
张渊手里拿着铁棍,盯着那头倒进草里的野兽。
……